那些尸体眼耳口鼻中鲜血四溢,死状极其的可怖。
黑雾慢慢收拢,尸体的中央出现了一个娇小的少女,黑色的长发铺天盖地,像一张巨大的蜘蛛网,漆黑的没有眼珠的眼睛看着远远的人群,令人遍体生寒。
这是一只挣脱了束缚的地缚灵。可想而知,让它离开这里危害会有多大,不同于瘴气形成的山鬼,地缚灵是由怨气聚成的,凶恶程度远远在山鬼之上。
身边的同门师兄弟们一个个都被那黑色的长发卷了过去,再落地的时候已经被黑色的发丝贯1穿了身体。
突然的变故让大家乱成一团,根本忘了之前摆好的阵法和等待开启的法术,一个个做了枉死鬼。
黑子转身朝地符安放的地方跑了过去,万幸的是这个法阵只有东门十二角第七支被破坏了,扒开上面的尸体,黑子将那贴满符纸的木棍插回了原地,随手用了一个火系符咒点燃,相邻的符棍接二连三燃起,须臾地上便形成了一个六芒星形的火阵,长发的地缚灵刚好被困在火阵中央。
随着火阵的点起,它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眨眼间就变成了一团黑雾,渐渐浓缩成一团,像女子团起来的发髻,大家以为松了一口气,不料那发髻般的黑雾轰然炸开,瞬间将所有人笼罩了进去。
☆、31契约恋人/主黄黑/THREE
耳边惨叫身不绝于耳,黑子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处在一片浓浓的黑雾里,那些凄厉的惨叫慢慢消失,最后变成犹如女子般娟细的哭泣声。
救救我……救救我……
黑子捂住耳朵,那声音依旧清晰,仿佛是从他脑海深处响起来的。
千万声“救救我”汇聚在一起在脑海里回荡,头痛欲裂,他闭上眼睛,再次睁开却发现自己站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树木环绕,青草绕膝,前方风铃声响起,一行人渐行渐远。
黑子追了过去,在后面叫唤。
前面的人无动于衷,抬着一个轿子继续向前,神情麻木不仁。风吹起轿子的帘子,掀开一角,里面的人突然转过头来,露出一个七八岁孩童的脸,那张脸对着他露出一个诡异至极的笑容。
一刹那和那长发地缚灵的脸重合在一起,黑子猛然一退绊到了石头,整个人重重跌了下去。
再次睁开眼睛,场景又换了,那个小女孩站在村民们的前面,双手双脚被粗1大的绳索捆绑着,有人在她头上洒着一种透明的液体,一个婆婆和道人在一边敲打着木鱼、朗诵着奇怪的句子。
小女孩面前是个巨大的深坑,她看着坑底,没有表情的小脸上,只有一双漆黑的眼睛风起云涌,夹扎着怨恨痛苦害怕和不甘。
她被人推了下去。
黑子终于明白了,这是一种活祭。
救救我……救救我……
无助的呻1吟再一次响起,黑子情不自禁的朝那个孩子伸出了手,他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前,最后似乎被人在背后推了一把随着那个孩子跌进了坑底。
乱石和土块被铁锹铲了下来,砸在他的身上,石头磕破了他的额头,他慌忙去寻找,哪里还有那个孩子的身影。
落在身上的重量和疼痛是如此的清晰,被活埋的恐惧开始漫上他的头顶。
头顶的光在渐渐的消失,就在这时候,一只手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黑雾在他睁眼的时候消失的干干净净。
金发的男人一脸不赞同的看着他:“你原本有机会离开为什么不走?你真的以为那个小小的阵法对付得了魍吗?还是说你想救那群让你去送死的师兄弟?”
一连串的发问让黑子回过神来,他的脚下已经一片苍夷,到处都是同门师兄弟的尸体,那些奄奄一息的则用一种恐惧的、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他眼前的金发男子,看向他的时候立刻变得愤怒并且鄙视仇恨,仿佛他是瘟疫是灾害是不洁是他的缘故让他们变成了这个样子。
就像多年前知道他偷偷养了一只金色的猫妖时一样。
黑子挣脱男子的手,往尸体堆里走去。
黄濑看着他用瘦弱的身子背起一个已经快变形的老人尸体深一脚浅一脚的离开,孤绝的背影、完全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让人心口发闷。
黑子将老人的尸体埋在了一颗青松下面,用石头做了一个简陋的碑,上面刻了四个字,新石之墓。
然后朝师门的方向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那个地方,再也回不去了。
对不起,师傅。
眼前的少年跪了整整一天,黄濑实在受不了了一手刀将人打晕了抱下了山。
黑子睁开眼睛,金发的男人侧卧在他的床边正玩弄着他的头发,见他醒来,金色的眼睛一闪一闪的,明亮的有些刺眼。黑子侧过头,看向窗外,满院子的樱花灿烂的有些不正常。
“我睡了多久?”他问。
“三天。”
“这里是哪里?”为何深秋之际会有如此灿烂的樱花?
“沐之国。”
眼前的妖怪将那头耀眼的金发全部藏进了灰色的帽子里,身上那件招摇的红色衣服也变成了普通百姓穿的麻布衣裳,因为这张脸太过抢视线,黑子到现在才发现他的转变。
男人笑眯眯的看着他:“是不是发现我不管穿什么都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
黑子转头去看满院子的樱花了。
他们借住的地方是一家不大不小的农家小院,住了一位老人和她的孙子,儿子和媳妇早在几年前就已经病故,只剩下两人相依为命。
老人看起来还颇为健朗,劈起柴火来丝毫不逊色于一个年轻人。黑子因为身体太虚,被老人和金毛狐狸一起按在了椅子上,只好一边替老人的孙子磨墨一边看着劈柴的两人。
金毛狐狸劈起柴火来竟然有模有样,看着没什么料的身体卷起袖子来居然能看到一块块紧致的肌肉。
一个劈柴劈的不亦乐乎的妖怪?一个和人类相处异常融洽的妖怪?黑子觉得实在太不可思议了,妖怪和人类不是你死我活的吗?
孙子名叫幸村一郎,十六岁,正忙着参加一年一度的会试,一个看起来憨厚懂事的孩子,不吵不闹,不看书的时候就会盯着院子里那繁盛的樱花发呆。
好几次黑子从他窗前经过的时候都是如此。
“这些樱花是不是年年都在这个时候开放?”
幸村摇了摇头:“不是的,只有这两年才这样,奶奶说这是保佑我会试通过的好兆头。”
好兆头吗?黑子看着那繁盛的不正常的樱花,皱眉不语。
他发现了一些很奇怪的现象,每当幸村靠在树干上看书的时候,那些粉色的花瓣会慢慢变红,幸村离开的时候,它们又会复原,变化虽小,然而黑子还是看到了。
“难道是吸食人精神的灵吗?”
“不是!”黄濑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旁边,打断他的自言自语。黑子合上书本,起身要走,被黄濑拉住袖子。
“看那本破书也找不到答案的,你为什么不问我呢?”
黑子转过身:“请问你知道些什么?”
礼貌客气,和他的人一样疏远,已经找不到小时候一丝半点的样子,他记忆里那个少年虽然鲜少表情,清澈的碧蓝色眼睛却温暖的想让任何一个人靠近。
即使被如此冷漠的对待,金发的青年却还是喜上了眉梢:“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喂,你看,你又把人家吓跑了。”穿着白色和服的少女晃荡着两只光溜溜的脚丫子坐在樱花树上,不赞同的看着屋檐下席地而坐的金发青年,蓝发的少年已经消失在拐角。
“我说你,能不能注意一点啊,不要那个小鬼一靠近你就春心荡漾啊,要是哪天我的小黑子心血来潮决定把你连根挖起来我是不会发表意见的。”
“讨厌~幸村君靠在人家身上人家会害羞嘛~”
粉色的花瓣渐渐变红,像娇羞的的少女脸庞。
黄濑叹了一口气:“唉,我的小黑子恐怕永远都不会知道你为什么会变红,你说像他那么不开窍的人,我不主动一点,得等到猴年马月啊!”
“但是他现在都不想和你呆在一块。”
黄濑挽起袖子决定去砍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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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村一郎没来得及去参加今年的会试就病倒了。
老人看着重病卧床的孙子一夜间老了好几岁,原本挺直的脊背也撑不起来了。
“这是命啊,命啊……”佝偻着身影,老人消失在屋檐尽头。少年想要坐起来,黑子扶了他一把,同时给他垫了一块枕头。
突然地重病让少年消瘦了不少,颧骨凸起,唯有一双眼睛又清又亮,带着黑子不理解的坦然。
“能帮我开下窗户吗?”
黑子推开窗户,回头看着床上的少年,对方看着窗外的表情几乎痴迷。
“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我的父母就是这样去世的,其实…我并不害怕,反而还有种期待的感觉,黑子君,我是不是很奇怪?”幸村看着窗边面无表情的少年,对方比他大不了几岁,稚气未脱的脸,柔和的五官因为他紧皱的眉眼平添了几抹沉稳,即疏远又让人想要一窥究竟,或许这也是他想和他说这些深埋在心里的话的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