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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个案子/Five Cases (桑天良)


  “陆徽。”绑架犯的声音传来,没有用变声器,听来是充满疲惫的中年男人的声音,“原来你就是陆徽。”
  “你的目的。”陆徽问。
  “以他换你。”男人回答。
  陆徽沉吟:“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牺牲我自己换他?”
  “……”男人被噎了一下,说,“因为他是你的组员。”
  “看来你做了些功课。”陆徽说,“让他接电话,我要确定他还活着。”
  “现在不行。”男人说,“我们聊点别的。”
  “为什么不行?”陆徽抿唇,尽量保持声调平静。
  “你在查的案子。”男人说。
  “是你做的。”陆徽说。
  “是的。”男人回答,“恭喜你结案了。”
  “那么你现在,是自杀还是自首?”陆徽问。
  男人笑:“我绑架了一个人,你觉得呢?”
  “你拉着我一起自杀。”陆徽说,“而且你根本不会放他走。”
  “对。”男人说,“所以你来吗?”
  “让他接电话。”陆徽要求道,“我要听见他的声音。”
  电话那头悉悉索索地响,陆徽耐心的等了一会儿,模糊朦胧的声音传来:“陆组?”
  “嗯。”陆徽倏忽紧张无措,他的小指蜷缩起来,紧紧地攥着听筒,“你……”
  “你别来。”纪樊阳打断了陆徽的话,“别想,一点也别想。”
  “这是死局。”陆徽说,声音冷漠,似乎将生死置之度外,“我必须进去。”
  “不行,你没有必须救我的义务。”纪樊阳说,“我知道你有自毁倾向,在池塘边那次,你想跳下去,对吗?”
  “……我没有。”陆徽否认。
  “你这个懦弱的混蛋。”纪樊阳骂道,“不许进来。”
  “这个你决定不了。”陆徽耍赖的样子像个孩子,他干脆利落地挂掉电话。
  高局长抬头看着他:“你要进去?”
  “还有别的办法吗?”陆徽扭头看着窗外的武警和摆弄枪械的狙击手,“他们有用的话,你不会问我。”
  “工厂里太黑,视线不好。”高局说,“他们躲在墙后,无法从窗户击毙。”
  “还有呢?”陆徽问。
  “工厂周围疑似被埋了雷//管。”高局说,“你说的没错,他要同归于尽。”
  “嗯。”陆徽应道。
  “你要进去?”饶菲菲走进监听车,还有杨洁一同进来。
  陆徽黝黑的眼睛如两口深井:“还有别的选择?”
  “我们可以谈判。”饶菲菲说。
  陆徽笑容中带着讽刺:“小丫头,绑架犯刚刚承认咱们手上的案子是他做的。”
  “他没有退路了。”杨洁说。
  “纪樊阳是军长的儿子,他不能死。”陆徽说。
  “放屁。”高局难得爆粗,他拍了一下桌子,“军长的儿子不能死你就能死?你有九条命?”
  “……”陆徽眨眨眼睛,“我尽量不死。”
  “你姐姐同意吗?”杨洁问。
  陆徽沉默。
  饶菲菲伸手拽着陆徽的胳膊把他拉出监听车,两人站定在雪地里。
  “怎么样?”陆安和刚刚赶到的魏从嘉走过来围着陆徽。
  “绑架犯要求他进去换纪樊阳。”饶菲菲说。
  “不行。”魏从嘉提出反对。
  陆安盯着陆徽:“你想进去?”
  “我……”面对最亲的人,陆徽反而不那么笃定了,“我得进去,我是组长。”
  “你会死。”陆安说。
  陆徽点头。
  “我不想失去你。”陆安说,“但你应该进去。”
  陆徽看着陆安:“姐,谢谢。”
  陆安吸了一下鼻子,眼眶中流转的泪水花了妆面:“你还记得你要回家过年吗?”
  “我……可能赶不上了。”陆徽抬手替陆安擦掉泪水,“别哭。”
  魏从嘉伸手环住陆安的肩膀,对陆徽说:“活着回来,别让你姐伤心。”
  陆徽不说话,他从不做没有把握的承诺,他转向饶菲菲说:“辞职书和遗书在我办公室第二个锁着的柜子里,到时候你们砸开锁拿出来。”
  饶菲菲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早就写好那些东西了?”
  “入职的第一天就放在那里。”陆徽笑着说,“不打无准备之仗。”
  饶菲菲抹了抹眼睛,说:“行,知道了。”
  席君鸿走过来:“发生了什么?”
  饶菲菲顾不得之前不喜他的情绪,断断续续地讲述着事情经过。
  陆徽朝他们挥挥手,转身走进监听车。
  “决定了?”高局问。
  “嗯。”陆徽回答,“我来穿防护服。”
  “能挡一点是一点。”高局叹气,指着放在沙发上厚厚的防护服,“头盔也戴上。”
  陆徽脱掉羽绒服,穿上笨重的防护服。
  “你怎么打算的?”高局问。
  “随机应变吧。”陆徽说,“纪樊阳没有防护服,我会注意护着他的。”
  “你……唉。”高局摇摇头,“我没看错你,你是个好警察。”
  陆徽板着脸不吭声,【好人】这种形容词,在陆徽看来比骂他还难受。
  穿好防护服,陆徽走出监听车。
  救纪樊阳,他想,纪樊阳是他的朋友。


第39章 爆炸
  身着防护服的陆徽显得有些笨重,他摇摇晃晃地走到废弃工厂大门处,距离工厂楼约有二十米。魏从嘉表情凝重地盯着陆徽的背影,陆安站立笔直如树。
  席君鸿站在饶菲菲身旁,他喋喋不休的嘴巴难得安静了下来。
  饶菲菲揉揉眼睛,纤细的手腕仿若易碎的瓷器。
  “这就是你追求的?”席君鸿突然出声,声音低沉。
  饶菲菲轻微地点头,她捂住嘴巴努力不发出呜咽。
  白茫茫的大地,光秃秃的树枝枝桠上落了几只麻雀,那些小麻雀展翅飞起,蹬落三两片雪花。
  陆徽朝工厂楼挥手示意,迈出第一步,接着是第二步,一步一步接近楼层,他眯眼,透过护目镜看向黑漆漆的门口,纪樊阳正站在那里。
  光线太暗,他看不清晰纪樊阳的表情,只觉得心口一悸,密密麻麻的疼痛从指尖蔓延向上,顺着细小的神经爬到心脏。
  纪樊阳张大嘴巴,陆徽看得出来他在说“出去”,他加快了脚步,都走到这一步了,怎么可能再回去呢?
  陆徽越走越近,纪樊阳放弃般的闭上嘴巴,眼睛死死地盯着陆徽。陆徽忍不住想笑,这小孩儿情绪起伏还挺大。
  陆徽不知道的是,他背对的那一群人,纷纷攥紧拳头,魏从嘉、陆安、饶菲菲、席君鸿、杨洁还有高正诚,不知不觉间,与陆徽同行的人越来越多了。
  穿着防护服的人一只脚踏进工厂内,伸手向前,抓住了纪樊阳的手,隔着手套的触碰像是有礼貌的打招呼。陆徽的力气很大,一把将纪樊阳拉了个踉跄。他肌肉紧绷,神经紧张,时间不够他们一同退回安全地带,只能就地躲避。
  陆徽迅速地在脑子里做着演算,他把纪樊阳推到墙壁,大喊着“蹲下!”。纪樊阳迅速蹲下,蜷缩成一团,陆徽以身为盾护在纪樊阳上方。
  随着巨大的爆炸声,本就是危房的老旧工厂来回摇晃,天花板垮塌下来,巨大的块状混凝土砸落,将陆徽和纪樊阳扣在底下。
  后续营救动作很快,高局站在废墟边,眉头紧锁。
  几条搜救犬来回奔跑不停,时不时传来汪汪声。
  ……
  纪樊阳费力的撑开沉重的眼皮,他只记得陆徽用身体帮他挡住了石板,后面的事情全是白茫茫的默片。
  “小阳……”相貌温柔的女性关切地走过来,“你终于醒了。”
  “……妈?”纪樊阳尝试着抬头,酸疼的脖子咯吱咯吱响,“嘶……”
  “别乱动,你爸马上就过来了。”樊抒琴摸摸纪樊阳的额头,“高局长给你爸打电话说你出事,可把我吓死了。”
  “我没事。”纪樊阳扭了扭脖子,还是没躲掉母亲的手,“我……陆组呢?”
  “你们组长,救你那个人?”樊抒琴流露出遗憾的情绪,这让纪樊阳心头紧张:“他去哪儿了?”
  “伤太重,转院去帝都治疗了。”樊抒琴叹气,“听医院院长说,很有可能醒不过来。”
  “什么?!”纪樊阳吓得一哆嗦,他手臂撑着床半坐起来,“我得去看看他。”
  “你老实躺着!”纪濂推门而入,怒斥道,“一天到晚地瞎跑,非要独立,哪天尸体运回来了让你妈怎么办!”
  “我这不是还……”纪樊阳张口辩驳。
  樊抒琴捂住儿子的嘴巴:“行了,别气你爸了,你爸因为这事中途退出会议放了好几个同事鸽子。”
  “那都不是什么大事。”纪濂挥挥手,瞪着纪樊阳,“我儿子要死了我能不去看看?”
  纪樊阳看着一脸关心的父母,忍了忍火急火燎的心思,躺下闭上眼睛。
  帝都医院。
  陆安坐在长椅上,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手术室。
  【手术中】,三个红字如地狱之门,闪烁着血腥的光。
  “你爸妈……”魏从嘉坐在陆安身边,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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