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花清远这次,已经在天津停留快一个星期了。
“我明天叫苦瓜把正房收拾出来,咱们搬去旁边的西厢房吧,”
这房子是花清远的二哥置给花清远的二姐的,他们能从这里住,已经很好了。没有理由罢着正房,不给正主腾的。
“好,”花清远也觉得是这个理,他家蝶衣就是善解人意啊。
紧接着的几天,生活里这出戏上演得可比舞台精彩万分了。半个天津城都知道了花婉爱婆家这点事,议论纷纷,俨然成了茶余饭后,最大的谈资笑料。
几组PK大战后的结果,是一纸传票递到了花婉爱的婆家。花清远随后就去接了,表示身心俱疲、实在无法在婆家呆下去的花婉爱,回了他的住所。
这回花婉爱的婆家彻底傻眼了。
他家婆祖母勒令花婉爱的丈夫,速去把花婉爱接回来,谁知道那混球直接把外面那女人和孩子,接回了府,堂而皇之地搬去了花婉爱曾经住过的院子。
花婉爱的婆婆还在一旁说风凉话,哪能宁愿要个不下蛋的母鸡,而不要自家骨肉呢?生生把他家婆祖母气病了。
他家婆祖母见大局已定,无力回天。再着人手去应付官司,已经失了先机。该收集的证据,花清远都收集全了,该塞钱的地方,花清远也大手笔地塞妥。
这桩离婚官司,开庭后,很快了结。
法院判了花婉爱大笔赡养费,而她那前任混蛋丈夫,为了快点给那女人名份,并没有计较这点钱——事实是他胡花乱来习惯了,根本不知道家里有多少钱,还以为那些钱财,对于他们家只是毛毛雨呢。
至于他娘,早被那女人一张甜嘴,哄得不分东西南北了,又见着小孙子可爱,也就大方了一把。
花婉爱这一仗打得虽胜犹输,毕竟她赔上了这么多年——女人一辈子最好的青春年华,伤过痛过,却从来没有快乐过,也累得自己形同枯槁。
好在从今天起,可以开始新的生活了,她还有后面的几十年可过,怎么也不会如先前一般了。
到了晚上,花清远特意在小院中,摆了一桌,他们姐弟两个,连着程蝶衣、小笙,都是家里人,一起喝了几杯。
没喝过几寻酒,花婉爱就有些多了。说了这许多年来的委屈,又哭又笑的。花清远见她支撑不住了,便把她扶回了屋子里。
这一晚,睡得不安实的人不只是花婉爱,连被花清远抱在怀里的程蝶衣,都做了好久没有做的噩梦。
程蝶衣又梦到了小时候,她娘送她去关师傅的戏班子。关师傅说他的手,学不了戏。他娘拿了菜刀就……,他的眼前都是血。他痛得浑身战栗,想叫又叫不出来,只不停地抖着,浑身都要抖到一处去了。
正这时,他听到耳边有人唤他,好似是花清远的声音,他想要应一声,却张不了口,急出一身的汗水。
花清远眠浅,程蝶衣又在他怀里。程蝶衣刚有异样,花清远就感觉到了。
奈何无论他怎么叫也叫不醒,最后,他没有办法,只得用舌头撬开程蝶衣的嘴,把他自己的气息渡过去,用来唤醒程蝶衣。
这样折腾了好一会儿,程蝶衣才从噩梦中挣脱出来,花清远还未及问他梦到什么,房门口就传来了大力的拍门声。
这一声响过一声的拍门声,声声都拍到了花清远的心坎上。他□出来的下人,都是十分懂规矩,绝不会无天大的事,来敲他的门的。
花清远一把抱住惊魂未定的程蝶衣,紧紧搂在怀里,一边伸手抚着他的后背,一边对着外面吼道:“什么事?这么晚了。”
令花清远没有想到,外面拍门、回话的竟是小凳子——那个被他留在北平宅子里守着的管家。
“爷,你快回去看看吧,咱家出大事了,四少爷一家子……都……都殁了……”
花清远陡然听到这么一句,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他不信,厉声问道:“你胡说些什么啊?”
他上次回北平的时候,还都好好的呢,这才短短几天的功夫,怎会发生这般祸事呢?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够厚吧,啊哈哈,我努力地写,快要完结了呢。还有几个波澜的说……,亲亲们要支持啊。
☆、79章
程蝶衣深觉他这梦做得不吉利,没想到刚一睁眼,就听到这般可怕的坏消息——竟真的出事了,还是天大的事。
花清远顾不得什么了,胡乱地拽着之前被做噩梦的程蝶衣踢到床尾的被子,把惊愣得呆住的程蝶衣裹了裹,叫门外的小凳子进来。
小凳子一进来,就跪到他的床前,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磕头说说:“主子,小的对不住你,小的没有照顾好四少爷,小的没替主子你看好家……”
花清远的头一圈圈的大,两边太阳穴由内到外抽痛着,像是要把他的头绞成一根扭在一起的麻花,放在油锅里炸。
花清远捶了一下自己的头,想缓解一下脑子里的疼痛,刚要捶第二下时,锦被里裹着的程蝶衣一下子窜出去,挡住了他的手。狭长的眼眸里,已经有了湿润的水花。满满都是心疼。
花清远挣扎开程蝶衣挡着他的手,恼怒地冲着半空重重地挥了一拳,砸到床板时,却如打入了棉花里,卸了力道,还是怕惊到身边人。
花清远冲着床下跪着的小凳子低吼道:“别哭了,说正事,到底如何?好好的人,怎么会没了?”
花清远实在想不到,到底多大的祸事,能惹来他四哥一家灭门。
他不敢说他自己在北平城里呼风唤雨,但他那座宅子,也不是谁想进去欺负一把就能欺负的。
而且,他之前走的时候,特意叮嘱过他四哥。他四哥是绝不会犯浑去外面惹事的,都说好等着过完年,就送他们一家子离开的。
小凳子抬起手臂,就着袖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缓了一会儿,才再次开口。
“这段时日,四少夫人的胎坐得稳了,明明都是好好的,”直到现在,哪怕是亲眼所见,小凳子仍有些不敢相信,那一切都是真的。说话的时候,眼睛更是直勾勾地望着前面。泪水里滚动着呆滞和惊恐,还有无法掩示的愤怒。
“二十三那天,是小雪节气,四少夫人的亲娘是那天去世的,刚好是二十周年整忌,梁老爷子和四少夫人商量过,过了今年,明年就要去外地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父女两个决定亲自去坟头烧些纸钱,拜祭拜祭的。”
若是平常年份,做这些事,情理之中,但如今这日子,哪里是能随意出得家门的啊。
花清远只觉得气噎在那里,不上不下,自己临走时特意关照过的那些话,算是白说了——祭拜亡人,有比活着重要吗?
感觉到花清远气得胸口起伏不断,偎在他怀里的程蝶衣,连忙扭个身,伸出手来,抚到花清远剧烈浮动的胸口。
“清远,你别……你别……”
程蝶衣断续着,不知道说什么话才能安抚,他自己也是一片心浮气乱,噩梦刚醒,就听到来自外界真实的噩耗,简直如遭雷击。
“我……我没事,我活过的岁月,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没事,蝶衣,你不用担心,我没事,”
这话不是胡说的,两世为人,前一世又活得过份妖孽了。生死,花清远早已经看淡。只不过突然听到这般惨事,觉得气血沸腾罢了。
花清远收紧了手臂,紧紧搂住怀里的人,养了这么多年,程蝶衣身上还是没有几两肉。他觉得自己很是失败。
花清远相信一句话,上帝为你打开一扇窗,一定会为你关上一扇门。
前一世里,做为头脑与身手,到后来能力与地位,都能排到世界前几的人,花清远的身体其实很弱。
头疼与气喘,是经常并发的症状。过了三十五岁,咳血也成了换季的必得病。等他到四十岁时,也不是专门等着2012年海上的那次海啸了,他是有了想死的心。他活着骄傲,死也要有尊严。
家族遗传病,是想治也治不了的。世界最顶极的医生说,他只有10%的希望,活着走下手术台。他为此拒绝了手术,这样他至少有100%的可能,多活一年零几个月,用此来按排后事的。
来到民国,来到一部剧里才有的人和事中,他捡的原先花家六少的身体还是很强壮的,但等他用了这么多年,伤了这么多头脑和心血后,这具身体说来竟往他原先那具身体靠拢了。
花清远低头看了看怀中搂着的人,迎着程蝶衣仰望着他的目光,他长叹一声,为了怀里这个人,他还是要坚持多活几年的。不能再为了这些人和事,过度的伤身伤气了,他要知道他来这里的本心本意,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