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清远没想到他温柔的二姐,会反讥他一句,面上一晒说:“那个……蝶衣的……蝶衣的孩子,也是我的。”
花婉爱知道那孩子的事,也不多说什么。不管怎么说,那也是流着他们花家的血不是?
“真的……真的能离?”花婉爱蹙着眉尖,细眉微动,竟生生地颤出了希望来。
花清远遂即明白他二姐的心意了,“当然能离,二姐,只要你想,我就帮你运作,咱还不能吃亏,保证把你后半辈子的赡养费,全部要出来。”
赡养费什么的,花婉爱是不敢想的,能把她自己的嫁妆全盘要出来,已是最好的了。
“能……能吗?大姐上次来说,让我……”
花婉爱还没有说完,就被花清远大手一挥打断了,“这事,你不能听大姐的,大姐说你要离婚,她拿两把菜刀砍过来,但如今时逢乱世,咱们这儿还是日本人管制的,大姐如何过来,这时间不等人,你如今还不到三十,咱们以后想再找,容易得很,拖个十年八年的,你都老了,这边日子还过不下去,那才真是悔了,你听我的,先离了,等着以后的……”
花清远的眼睛亮了亮,“欺负咱家的姑娘,咱家双倍找回来。”
“怎么……怎么离啊?”花婉爱觉得花清远说得有道理。
她花一般的好年华,难道要全断送在这里?至于以后找不找的,她到没有想过。经了这一次婚姻,她心如死灰。
“二姐,你听我的就是了,”花清远早有主意,在打官司这方面,他两辈子的经验,相信对付一个纨绔混混,还是绰绰有余。
“二姐,你明面上,要表现出死活不让那女人进门的态度,不管他们说什么,你咬死不同意,”
花清远说的这话,花婉爱有些糊涂了,不是让自己离婚吗?怎么还……
她刚要问,又听花清远说:“暗地里,你快速收拾你的嫁妆,有多少揽多少,全部转移走。”
“啊?”花婉爱吃惊地张大嘴,“转移?转移去哪里?怎么转移?”
“转移去二哥给你买的房子啊,那是你的地方,我和蝶衣只是暂住,”
花清远估计着他那狐狸成精似的二哥花清逸,怕是早早会料到有这么一出,才会提早就下手,给花婉爱置产业了。
“至于怎么转移?二姐,你这段日子,要常去你祖婆婆那里,”凭心而论,这个家里,花婉爱也只得这么个祖母的疼爱了,“眼瞧着要立冬节气了,家里总要热闹热闹,老人家哪有不爱听戏的,请个戏班子唱两出堂会,还是应该的。”
花清远点到这里,花婉爱如何还能不懂,她略想了一下,点了点头,“这般最好了。”先把属于她的,都拿出去。
“那要是以后闹大了,他们问起我的嫁妆,可该怎么办?”花婉爱不会撒谎,但好在心细,知道提前请教。
“就说二姐夫拿走了,反正这么多年,他也花钱无数的,总有几个窟窿要填的,”
花清远轻轻飘飘地摆出明路,“大部分都没有了,那些小部分,想来你婆家也不能与你多计较的。”
花婉爱觉得这个说法很好,心里底气大增。
她对她后半辈子,最好的想法是她自己生一个孩子,她守着孩子过,也不管她那混蛋丈夫做什么荒唐事了。奈何五个月的身孕说没就没,她才知道她的想法太天真了。
那时,她就对这个家彻底绝望,没有任何想法了。都恨不得她那混蛋丈夫早早死了。她宁愿守寡,至少心清静了。
如今,她弟弟愿意给她做这个主,她又有什么豁不出去的。
“六弟,就按你说的,我一定全力以赴,”花婉爱两只手重重拍在一起,“这些年,我受够了,就是一分钱要不来,我也不想再待下去了。”
“都能要回来的,二姐,你瞧好吧,”花清远笑了笑,“律师那边,我去请,外围的事也不用你操心,二姐夫还有二姐夫外面那女人,我都有方法整治的,保证你带着厚厚的赡养费,顺当脱身。”
怕他二姐心思窄,想得是玉石俱焚,花清远安抚说:“二姐,等一切都好了,不说大哥二哥的人面,只说我……也能给你找个如意郎君的,这回,咱们慢慢地挑、细细地选,即使没有那么个人能入二姐的眼,我也保证二姐后半辈子幸福。”
花婉爱心神大定,也不对着兰花忧郁了,精神抖搂地站了起来,“我这就去我婆祖母那里,我就不信我骄傲了一辈子的婆祖母,会叫个小娼妇进门的。”
看看这个标榜着王族宗室的人家,丢不丢得起这个脸。
花清远拍手叫好,“这才对,给他们家三分颜色,他们就敢开染坊了,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花清远回到家后,把他二姐的事和程蝶衣一说,程蝶衣被哽了一下,“你……你劝人家离婚啊?”虽说花婉爱的男人的确混蛋,但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啊。
“不离怎么办,长痛不如短痛,早离早省心,”花清远不以为然,“我这就去着手打听那女人的背景,估计着她费劲心思算计,也是想给她儿子找个正经身份,我不是说什么,就我二姐夫那种男人,她还以为捡到什么宝了,趁早给她拿走,我们花家不稀罕。”
程蝶衣大概揣磨到花清远想怎么做了,他试探着问:“你……你是打算……”
花清远一把抱住程蝶衣,吻了吻程蝶衣的下巴,说:“是,我就是那么打算的,这女人想进府,我二姐想出府,她既然能勾住我二姐夫四、五年,想来是有些手段的,我大可以好好利用利用,找人给她出点谋划,让她好好地与我二姐夫闹一闹。”
听说这阵子,那女人正给她儿子找保姆呢。
“你啊,”程蝶衣伸起手指,重重地点到花清远的额头上,“一肚子的坏水。”
花清远拉住程蝶衣的手指,放在双唇间,婆娑了一会儿,才撇嘴说:“我比我二哥差远了,他就是没有心思管这些事,他要是管了,我保证我那二姐夫连着他全家,渣都不剩。”
别看花清逸总是风轻云淡的模样,他若动了怒,自己都得带着程蝶衣跑路了,以免受着波及。
“那你大哥呢?”程蝶衣很少听到花清远提起他的长兄,顺着这话,问了一句。
“我大哥大约会带着一队人马,直接杀进去,一枪一个洞地解决了。”
花清远虽说没有见过花清辽几面,但花清辽的作风,他还是了解的。
花清辽是军人出身,与花清逸那种政客,完全是两种作风——花清辽讲究得是枪杆子里出真理,废话不用多,看看谁的实力更强;花清逸喜欢得是骂人不带脏字、杀人不见血。
有着花清远的插手,花婉爱的密谋离婚,一步一步地开始了。
立冬那天,大红门戏班子住进花婉爱的婆家,一天的堂会唱完,带着花婉爱值钱的嫁妆,从府中的后门出来,直接拉进花清远和程蝶衣暂住的宅子。
花清远在处理钱财方面,下手特别快,不用一天功夫,该归拢到哪里的,都归拢到位了。
等着花婉爱真正与婆家大闹起来时,花清远已经把花钱雇的那个婆子,塞到他二姐夫外面养的女人身边了。
那婆子长得其貌不扬,却有一张巧嘴,想来自己的意思,她都懂得灌到那女人的耳朵里吧,花清远冷笑。
别人家打得一团乱糟糟时,花清远正搂着他家程蝶衣,偎在温软的大床里,修指甲呢。
花清远一手拿着指甲钳,一手拉着程蝶衣的手指,仔细地修弄着,仿佛一个经验丰富的玉雕师,正捧着一块世间最好的羊脂玉,精雕细磨着。
“没看出来,关键时候,你二姐的战斗力还蛮是强悍的,”程蝶衣的头枕在花清远盘起的腿上,刚好就是膝头。
花婉爱这一次,真叫程蝶衣刮目相看。到底是一个爹妈生的,总不会太差的。
“嗯,什么人憋屈久了,都有忍不住的那天,”花清远的注意力专注在程蝶衣的手上,有一搭无一搭地说:“再过个三、四天,我就叫律师,去法庭上呈诉状。”
这名律师是花清远特意从北平请回来的。
花清远用办公室的电话,联系他的时候,被正好路过的田中浊三郎听到了,田中浊三郎还问了一句。
花清远理直气壮地告诉田中浊三郎,他正帮着他二姐离婚呢。这段时间,怕是得多在天津呆几天。
田中浊三郎无语了。他最近也没有时间管治骚扰花清远。整个日本宪兵队,都因为天皇表弟的到来,分外警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