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椿就这么坐在门槛上痴痴的打量雪弟,他雪弟矫健的身姿充满致命的吸引力,每次挥斧,每次劈下,随着木桩咔嚓声响起,如此有节奏,大椿觉得他雪弟就像是在专门诱惑他似的,为什么劈柴也能劈也这般绝世姿态。
劈柴的间隙,雪夫正弯腰去拾另一只新柴,突听一声轻微响动,里屋传来的,好像什么东西碎了或掉地上的声音,响动声不大。
大椿也听到了,这声音好像是从阿爹屋里传来的,他正待回屋询问阿爹是否摔倒,就见羊太爷从屋里急步走来。
羊太爷面色焦急地大喊:“神鸟悲鸣了,大家快跑,要雪崩了……”
大椿和雪夫:“……”
几个叔伯反应极快,立刻从屋里窜出,手拿铜锣猛敲,原本平静的村子,瞬时锣鼓喧天般吵杂起来。
全村男女老幼都从屋里出来,都训练有素的往山谷跑,下山的路只有一路,竟无人拥挤,不到盏茶功夫已转移完毕。
雪夫第一次见这种阵势,跟在后面跑时不时回头看山顶,山顶积雪毫无松动迹象,也不知是否真要雪崩了。
全村人跑到山谷外空旷的谷场,站定后均回头惊恐地看着山顶积雪,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突然见山顶雪块脱落,雪块沿山而下,大雪块从后山滑落,后山没有住家,小片雪块往前山滑落,这是一场小范围雪崩,山顶祖屋略有损坏,山腰房舍完好无损。
众人见雪崩停止,均大呼神鸟显灵,神鸟显灵。
大椿被人拥促在中间,大家都祝贺大椿的娘子是仙人传世。
雪夫:“……”
依照前两次的规矩,大椿的娘子准确预报了雪崩天灾,受益者都要给些彩头讨个吉利,村民都备了些土豆谷物当做献给神鸟的祭品。
彩头陆续送来,跟来的,还有十四娘的哭喊声。
十四娘抱着孩子跑下山,人多没发现有异,待人都分别回家,十四娘才发现丈夫羊十四不见了,回想到昨晚丈夫说要上山寻些被雪盖住的浆果,莫非丈夫上山了,想到这里,十四娘已哭昏,跌跌撞撞地跑到羊太爷家,求羊太爷做主,派人上山寻夫。
刚经过了雪崩,十四正在山上,后果如何,众人还真不敢想象。
大椿肯定是要去的,神鸟光环护体,去救十四肯定无事,有大椿为首,又约上两个壮丁,雪夫也跟上,一行四人往山上进发。
山路积雪全是松软的,极不好走。
大椿左手不能用力,无法在前面开路,只得跟着走在最后。
众人高声呼唤十四兄,天色渐晚,一直无人回应,都心道不好,十四兄上山找浆果,定不会走远了,此刻一直不回应,很可能已经遇险。
最前面的人听到微弱的应声,众人一喜,跑过去,看到羊十四被埋在雪下。
断裂树干压住羊十四,树被带下的大石压断,右腿取不出来。
十四脸色苍白,显然被困已久,神智已不清醒,与他说话,也回答得断断续续,撑不了多久了。
众人将厚雪拔开,幸得树枝留出空洞可以透气,否则十四不被冻死,也被闷死了。
大石无法搬动,树干也丝毫不为所动,时间正在流逝,必须拿出解决方法。
雪夫让大家不要再试图搬大石了,既便搬开大石也是无用的,他指着树下的小腿道:“已冻坏,只有舍弃。”
腿被压处往下,已是紫黑色,既便救出来,这腿也保不住了。
大椿往十四嘴里塞了一卷布,雪夫挥刀,一刀砍至冻坏处,瞬间功夫,已将腿斩断,十四早已昏迷,不知疼痛。
一行人抬着十四兄,摸黑走夜路,直到天黑尽才将人抬至祖屋。
大夫在祖屋等候,见十四到了,过去检查,性命无忧,断腿处也做了处理,十四娘感激万分的接了丈夫回家。
又过了数日,雪开始融化,十四已经能用拐杖下地了,硬要带着妻子从山腰爬到祖屋感谢大椿哥。
十四娘带了些谷物给神鸟,又道娘家远房有一个妹妹,还未婚配,可让人传信给大椿说亲。
羊大爷异常高兴,多喝了两杯,与十四侄媳说定,待再过些时日,春暖花开时节就提贺礼去说亲,最好当场下聘,只要女方不嫌弃,随时可以迎娶进门。
大椿脸色不佳,阿爹与十四娘谈话时,他偶尔偷偷打量一下雪弟,雪夫面无表情,看不出悲喜。
回了房后,俩人坐在炕上,大椿试图打破这个僵持,便找了些话来说。
自从雪弟的出现,大椿已经不太想找媳妇了,他就想着与雪弟过一辈子算了,虽然这个念头很荒诞,但他真是这么想的。
上次雪弟给鳏寡孤独承办暖恩汤的时候,大椿就想着,要是有一天,他和雪弟也老了,也成了鳏寡孤独的一份子,也可以喝暖恩汤,这个想法很可笑,但他一点也不想笑,而是认真在考虑这件事。
雪夫坐在炕上想了会儿,看着神鸟。
神鸟是从哪里来的,谁也不知道,只知道封神的原因是羊太爷口述神鸟悲鸣,众人躲避雪崩成功。
现在神鸟受到族人供奉,谷物,瓜果不断,当然这些供奉最终都由大椿支配,足够一成年男丁的口粮,也是一笔不大不小的收入。
雪夫从未见神鸟叫唤过,一只哑鸟为何会悲鸣?
之前他怀疑神鸟是羊太爷故弄玄虚,就是为了洗脱椿哥身上灾星的名号掩人耳目。当时他就提出疑问,若是只真神鸟,只须献给秦王,定能收获赏赐,到时候椿哥何患无妻。
可,这次发生的事情,真出于他的意料,居然亲自见证了提前预报雪崩天灾,村民顺利逃命。
难道,真是神鸟?
大椿自神鸟预言雪崩后,收敛了行为,再不敢对雪夫做些试探底线的行动,毕竟敬畏神灵之心人皆有之,神鸟是她娘子,神鸟显灵了,他哪里还敢当着娘子的面再对雪弟动手动脚,又变得很规矩了。
俩人各怀心事的躺炕上睡觉,又回到最初的模样,大椿也不往雪夫这边挤了,都睡得踏实了。
雪夫那日往羊老太爷屋搬新柴,老太爷在丙叔的屋里,雪夫是有心人,借机观察了老太爷屋子的布局。
当晚,雪夫决定开诚布公与椿哥谈一谈。
雪夫先说出心里疑问,第一点,当日他在院子里砍柴,并未听见悲鸣,只听到老太爷房里传来有物体落地的声音,虽然很小,但在这安静的环境下,任何响动都能查觉,为何他没听到神鸟悲鸣,而老太爷听到了?
大椿回忆了一下,好像是这么回事,因为他也没听到悲鸣,这鸟只会吃,从未叫唤过一声。
雪夫又说出第二点疑问,他去老太爷屋里查看过,床边帐幔旁挂着一个奇怪的东西,一个不起眼的黑色物件挂在麻线下,垂直于地面,物件下面是一个很薄的土陶碗,这个土陶碗为何要放在那物件下面,是有什么玄机吗?
经雪弟这么一说,大椿也想起,为了这物件他还问过阿爹,挂的什么东西,阿爹让他不要多问,便不再说话。
“雪弟,你觉得阿爹屋里那些古怪是什么?”
雪夫道:“恕我直言,曾经到军师帐中替都统大人传过话,看到军师帐里有件稀奇物,铜龙口含黑珠,黑珠下有铜盆,但凡地震前,黑珠都会自动掉落到铜盆里,发现清脆声。后来听军师说那黑珠是一种神奇的铁器,能预知地震。”
大椿想了一阵,好像,难道,不会吧:“雪弟的意思是,阿爹房里挂的那黑物件就是这种神奇的铁器?”
“我并未摸过那颗黑珠,也不知老太爷房里挂的和军师帐里的黑珠是否一样。”
“难道?阿爹所说的神鸟悲鸣,其实就是这个预警地震?我们听到的碎物声,是那挂件掉下来,砸碎了土陶碗的声响,阿爹听到,知道既将地震,就告诉大家是神鸟预警。”
“谁知道呢。”
大椿取下发簪,递给雪夫看:“雪弟,你瞧这东西。”
雪夫早已瞧出大椿戴的发簪无论造型与色泽都与众不同,一直没有问过,毕竟这东西是大椿的私人物品,此刻大椿主动将簪取下让雪夫看。
大椿说这簪是由曾祖父的一把黑铁短刀打造的,当年曾祖父靠这把短刀立了不少功,此短刀在军中有极大的盛名。
据曾祖父说这只短刀是从天外飞石里炼制的,因为炼出的黑铁极少,无法造大刀,只能打造短刀防身,这只短刀数次救曾祖父为危难,很是神奇。
曾祖父解甲归田后,觉得此短刀太过显眼,为避其峰芒,将其打造了一只男簪和另一个物件传于后人,两个物件都只传族长。
阿爹把男簪传于大椿,危机时刻可拔簪救急,另一个物件阿爹自己留下,大椿也没见过是什么物件,但他知道阿爹屋里挂的物件与他的发簪材质是一样的。
如此说来阿爹将这物件给挂在床帐旁了。
雪夫研究了发簪,倒是件宝物,触摸起来很粗糙,触感很好,又找来大木桩试簪,并未用太大力气,一刺竟全部进去,是削铁如泥的神器。
“那日我刺瞎黑熊双目,就是靠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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