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太贪婪。
可在深渊中下坠太久的人,怎能抵御对阳光的向往。那是人的本能。需要光,需要暖,需要信任、善良和爱。需要没有心机的笑,无所求的慰藉,温暖有力的拥抱。在祁蓝出现之前,他坐拥金山却一无所有。每一分每一秒都像在自由落体状态里呼吸,怀里美人走马灯般换,心飘得不知在第几维度。
于南望心口发酸,一阵阵痛上来,有那么一瞬间,他眼前掠过一道白光一片彩虹现出一座高大的金色殿堂,像虔诚的信徒见到神祗,像追寻真理的旅人寻到圣地。
停了片刻,他握着祁蓝的手认认真真地道:“老公,我听你的,天一亮我就跟你去自首。”
祁蓝没说话,他把于南望搂过来,下颏抵在于南望额上,手指插进他柔软的头发中反复摩挲,不住在他发间亲吻,无尽疼痛无尽不舍,情至此时,无可多诉,一股热流冲上鼻腔,“我爱你”三个字脱口而出。于南望身子一颤,抓着祁蓝衣领,仰起头来拼命吻他,祁蓝扣着他后脑深吻下来,恨不得把他揉在自己身体里。万般不舍,却又绝难保全,一颗心像是被撕成两半,丢在锅里煎了又摔在地上踏。
于南望放开祁蓝,抬起头小小声道:“来一炮吧,下回再干/你都不知道是哪年了。”
祁蓝本来伤心,听了这话哭笑不得:“你还有这心思?不想想怎么将功折罪少判几年吗!”
于南望道:“怎么着也得判了,还不抓紧时间来一发?听说里头也让见家属,到时候能给你开个后门不?”扳着祁蓝的脸左右端详,“模样儿挺俊,扮上更好。就是你这个身材要男扮女装有点儿费劲,说你是女篮的行吗?”
祁蓝拎着于南望后颈,提猫一般把他提起来摁在墙上,于南望脸上还带着笑,眼神中是遮掩不住的无限凄苦,祁蓝心软了,低声道:“你怎么想着用那个日子当保险箱密码的。”
“我猜你从那天开始有点爱我了。”于南望吸了一下鼻子,有些腼腆,他素来荤话说得不眨眼,这会儿苍白的面庞上却漫起两片绯红,目光也转到一边去。
祁蓝沉默,于南望说中了。他第一次输入时,下意识选了他们发生关系那天的日子,那天的体验对祁蓝来说具有爆炸性的冲击力,将他彻底带上不归路,临到确认时他却收手,再三思忖,换了两人出海的日子。
那天他们一起出海一起遇险,都为对方出手御敌,又把生的机会留给彼此,在星空下,在海面上,他们四肢相拥而无**相求,于南望第一次向他吐露心扉,童年的冷与寂寞,不为人知的痛和向往,他永恒的笑容面具后流的泪,从童年起不曾凝固的血,一点点一滴滴的流在他脸上,滴在祁蓝怀里。
是一个孩子温暖另一个孩子的心。
那一天起他们开始相爱,对于南望来说,性唾手可得,而爱太珍贵而罕见。祁蓝选择了出海的日子,一击得中。
保险箱打开的瞬间,祁蓝来时带着的怒火、见到满屋枪械时的震撼都减少了大半,心中取而代之的是不知不觉间燃起的柔情。他知道自己是爱着那个混蛋家伙的,他无法回避,对自己强调一千遍一万遍职责所在,也回避不了本心。
祁蓝轻轻地道:“你别担心,我……我肯定帮你,不是你的事,一分一毫也不会让你担着。”
于南望笑嘻嘻地道:“有我老公罩着我,还怕什么。你别趁我蹲大牢时偷偷跟别人好了就行,女人我都不担心,我担心白还歌那小子说不定趁机撬行,他要色诱你的话,你不会那么没良心地将计就计了吧?”
祁蓝又气苦又想笑,屈起中指在于南望额头上狠狠一弹:“想点儿正事吧你!”
于南望“哎哟”一声缩起脖子来叫道:“这比什么事都重要,怎么不能——”
他话音未落,身后却有人轻轻冷冷地叹息一声:“还有什么比你的命更重要。你什么时候能有句实话?”
于南望一个笑容凝结在唇边,瞬间面如死灰,祁蓝听着是个年轻女子的声音,惊异回头时,身后站着的却是个并不年轻的贵妇,穿一身精致绣花家居服,披一条厚羊绒大衣,耳畔一对翡翠坠子,半张粉面都给衬得绿幽幽的。身旁还有个混血男子,一望可知精通技击。那贵妇人修眉俊目,美艳不可方物,于南望正是脱胎于她,只是换了更坚硬璀璨的材料,犹如珍珠一侧立着钻石。
于南望慌慌张张从祁蓝手里挣下来,咕嘟吞了一大口唾液,期期艾艾地向那贵妇人叫了声“妈”,祁蓝不知怎的也突然紧张,赶紧立正,整理衣服,嗫嚅着叫了声“阿姨”。
一瞬间变成两个未成年的男孩般,像是被家长突然撞破看成人录像,都紧张得手足无措,一脸潮红。
于夫人眯起眼睛把祁蓝上下打量几个来回,祁蓝被她看得心口怦怦乱跳,早听于南望说过母亲如何如何,他却没想到在这么个时候这么个地方和于夫人见面。于南望硬着头皮道:“妈,这我朋友,祁蓝。”
于夫人脸向着祁蓝,眼睛却瞟着于南望淡淡地道:“上过你的床了,就不要叫朋友,你每个朋友都有这么亲密的?”
第98章 真相
祁蓝脸红到耳朵根,于夫人对他毫不客气,而且敌意十足,偏偏这话又不是冲着自己说,自己还不方便打断反驳。况且话虽难听,却是实情,就是反驳也无从反驳,当下涨红了脸低着头无话可说。
于南望也不客气地道:“妈,您到这里来干什么,这地方不能让外人进来。”说这话时他盯着克鲁斯,于夫人冷笑一声:“你男朋友来得,我男朋友来不得?这是你该对亲妈说的话吗?”
于南望笑嘻嘻地道:“您到了儿还是没饶了这个保镖,我以为得有个不给我当干爹的例外呢。”
于夫人赶到这当口儿来密室到此一游,于南望知道来者不善,索性也不掖着藏着,心里有气一并撒出来。
于夫人没接这话,向着祁蓝道:“我知道你。于南望为了和你保持关系足足花了十个亿。但这个钱不是他的,是廖恒广的。现在廖恒广跟他要钱,他拿不出来,廖恒广要杀了他。”
祁蓝听得瞠目结舌,都没顾上于夫人语气鄙薄:“廖恒广的钱?”
于夫人冷笑道:“他跟你说过这十个亿?”
“他说他用自己全部身家向您买了一个月的自由。”
“我就说他没一句实话,也就你这种人信他。钱是廖恒广的,让他在凤凰台转一手变个来路。买的不是自由,是腾出时间专心对你下手。不然白还歌的材料哪有那么大效力,怕是交上去就被人当痴人说梦丢了。”
祁蓝知道于南望是替人做事,只不过没想到涉案金额竟有十亿之多,何况只是于夫人指出跟自己有关的这一笔,而且手头的账目还仅仅是一处凤凰台,其他的呢?替廖恒广洗钱是一码子事,把这笔钱洗成自己的,那可就完完全全是另一码子事了。
于南望怒叫:“妈!太过份了!”
于夫人斜睨于南望:“可笑,你死到临头,还有心思指责我过份。实情就在这里,我不说难道就能变?”转向祁蓝道,“你不要以为自己清白,宝鸿业集团危在旦夕,我儿为你不肯结婚救场,反而自毁基石,把廖恒广这块最大的垫脚石搬起来砸自己的脚,现在他要钱没有,要命么?很快这条命也不是他的了。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他能为你编这么多谎话,对你也算真心实意了。”
于南望叫起来:“我结不结婚是我的事……”
祁蓝反而握住于南望的手臂制止他:“阿姨要说话,你拦得住吗。”于南望再想说什么,祁蓝手指用力捏下去,于南望顿时疼得满脸通红,眼泪都快下来了,张了张嘴把话咽回去。
于夫人轻轻一笑:“南望,事到如今,你再骗他还有什么意义。你打的算盘我都清楚,我告诉你,没用。你跟廖恒广打,你赢不了,他树大根深,上头要挖也挖不干净。你唯一的出路就是还钱,走人,赶在他之前逃出去。可我也明明白白告诉你,你再休想带着他一起走,你不听听这个小警察满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啊?国法道义情份良心他都要,世间哪来的那么多两全其美,他还想四全其美,你兜兜转转这么多年就看上这么个只会做白日梦的傻子?还自首?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看看四周实在没什么摆设可摔,从自己身上扯下羊绒大衣劈头盖脸砸向儿子。
于南望没动,拿脸接着于夫人的大衣和怒火,脸色已经由红变青。于夫人向着祁蓝笑了一下,这笑容三分无奈七分凄厉,即使声音再年轻,那眼神也沧桑得如百年老妪了,看得祁蓝也不由得打个寒战。
于夫人收敛着声音,慢慢地道:“祁警官,我刚才忘记向你问好了。”
祁蓝头皮发麻,本来没有窗户的密室里不知怎的感觉阴风阵阵,勉强笑了一下,眼光扫到于夫人身后的混血保镖,心底寒意直冒,于夫人相貌优雅,那份冷感尚不明显,但保镖高鼻深目,肌肉虬结,整个身体姿态都带着浓重的杀意。祁蓝咽了口唾沫,对面这女人不仅仅是于南望的母亲,她手里还有个足以当杀手的保镖,当即微微一笑:“冯丽堃冯女士,您好,或者,称呼您冯艳妮女士,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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