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无雪眯着眼睛,舔了舔上唇,她一向不是个克己之人,人生几何,过了这桥,就再没了这店了!
王鄞被这突如其来的气息惊得浑身一凛,脖子后的肌肤极其敏感,此刻温热的呼吸如羽毛般细细拂过,却比流水般细腻的水泽锦更为柔和,更带着一股子挑弄,如电流般自此急窜而入,让人心神不宁。一时间,王鄞脊背有些发僵,浑身起了细密的疙瘩。
窗外人群愈发多起来,只是凝不起注意,人便如幻影一般模糊起来。
见王鄞只僵着毫无反应,祁无雪心中偷着乐,之前的恼怒与不快皆抛之脑后,嘴角一勾,一不做二不休,自王鄞身后伸手环抱了她的腰,把侧脸贴到她修长玉洁的后颈。又怕她下一刻便把自己推了开去,便故作瞌睡般嘟哝:“昨日整夜没睡好,可累死我了……”
谁料这冷血心肠的王鄞丝毫不买账,终于反应过来,转身便想挣脱。祁无雪又可怜兮兮道:“靠着姐姐好舒服,让无雪想起了小时候娘亲的怀抱。”
听到这话,王鄞脸黑得整个儿跟炭似的——谁都知道祁无雪为温襄王从蜀山青鹤观领养,从小无父无母。此时竟拉着这凭空而来的一个“娘亲”来压自己,着实好笑得紧,只是就算如此,为何自己竟无言以对?!
祁无雪瞧着柔柔弱弱,气力却一点儿不小,被她牢牢地圈在怀里,王鄞能感受到她轻微的心跳,背上贴着的柔软让人莫名口干舌燥,不舍将其推开。
不一会,脖子后传来的呼吸便绵长起来,王鄞略略侧头,因靠得极近,这么一转,鼻尖便顶上祁无雪的额头。她的侧脸精致无暇,樱花瓣似的薄唇轻轻抿着,睡容安宁似孩童一般——王鄞不禁想笑,这女人看着无所不能,内里不过是个小孩子罢了。
祁无雪的确是个孩童,还是个玩心大起的顽童。正当王鄞望地起劲,祁无雪浓密的睫毛一抖,桃花眼睁得那叫一个清明,根本就不似睡梦中醒来的样子。
她望着王鄞有些惊愕的表情,笑得眼角弯弯,柔和地仿佛要将人的心都揉碎。
幸好王鄞够淡定,回头清了清嗓子,平静道:“抱够了吧,不知道整个人挂在我身上,我很累吗?”
祁无雪一点儿不生气,依旧笑眯眯:“不够,也不知道。”
虽然是如此赖皮的回答,王鄞却咬着唇想笑。
不多时,马车一停,赶车的侍卫轻轻扣了扣门沿,恭敬道:“娘娘,婉仪,到沽月楼了,且下车用膳吧。”
祁无雪头也不抬,闷闷道:“知道了。”
见祁无雪还是毫无动作,王鄞终于耐不住了:“走啊。”
祁无雪深吸一口气,松开了手,笑道:“哦。”
有了马车上那么一茬“风花雪月”,两人总算不再隔阂。
沽月楼临河而建,热闹非凡。一行人的包间为二层雅厢,暖风自窗口拂面而来,带着江渚清和之气,一扫半天行车之倦怠。
虽朔都与京城相去不远,菜系却是大相径庭。只因这里为多方聚集之地,于是便糅合了南北菜系各家之长,有酸甜,香辣,鲜美……满满一桌子菜,竟堪比宫中珍味全席,令人不禁食指大动。
用了午膳之后,金颦又自请在轻纱帘幕后弹奏了一去《芙蓉醉》,配上特产醇酿待春归,果真醺醺然不自禁。
出了朔都之后再行三个时辰便将进入徽州大郡,再之后沿秦淮河走便是金陵,扬州一带,再南则是临海余杭。
马车辘辘走着,金颦不出意外又被汝怀拉去解闷儿了,于是车内又只剩了两人大眼瞪小眼。
四周青木参天,官道亦被重重碧绿包围地密不透风。行于山脚之下,夏至天气,竟透进来许多森森凉意。
正昏昏欲睡,马车陡然停了,王鄞一个没坐稳险些磕到边上护栏。
“来着何人?”御前带刀侍卫气势十足地问话。
“我等绿林好汉来取昏庸无能的皇帝狗命!”鬼脸面具之后变调后沉闷而男女不分的声音让在场所有人背后都渗出了层冷汗。
作者有话要说:尽情暧昧吧╮(╯▽╰)╭砰砰砰
☆、第三十七章 珠锦郡主
一时间场面混乱起来,刀剑相触铿锵刺耳。这些刺客训练有素,行动矫捷而快速,令人猝不及防,着一身黑,穿梭交织着,与刀光剑影为鲜明对比。而同时,这名不副实的御前侍卫在其面前更显得不堪一击。
所幸的是,来人只有十几人组成的一小支,而这侍卫队伍则密密麻麻站了许多层,似肉盾般层层包围着后头的两顶马车。
厮杀声此起彼伏,一向养尊处优的汝怀哪里见过此等血腥场面,拎起帘子瞧了瞧,便胆战心惊地赶紧放下,一时唇色惨白。
倒是祁无雪淡定许多,她皱着眉头自马车内走出,立于车台之上,负手望着前方失控局面。林间晚风浮动,祁无雪就这么静静立着,仿佛出泥不染的谪尘仙子,与这交战之地格格不入。
御马的侍卫见状有些发愣,反应还算快,赶紧冲祁无雪道:“娘娘快进去,这太危险了!”
结果祁无雪倒没进去,还多出来个王鄞。
虽亦从未见过兵刃相接,王鄞有个戎马沙场的哥哥,见了这情景只随祁无雪般蹙了蹙眉。她朱唇微启:“娘娘可知这是什么人。”
祁无雪敛了眉眼,微微摇头道:“如今世道浑浊,江湖更是各流各派鱼龙混杂。我亦不专攻武学,难以从其招式得知。”
王鄞瞥了眼祁无雪,其从容自若令王鄞暗地有些生疑,只是鬓发遮了半张脸,看不清其表情。
刺客招式虽极为凌厉,只拖着时间一久便有些招架不住,更有不少受了小伤。祁无雪朝着交战方向微微眯了眯眼,为首的刺客仿佛突地意识到什么,那阴阳怪气的声音再次传来,令人浑身一阵鸡皮:“妖女,就是你言语媚上,妖言惑众!今日就抓了你回去给全天下一个交代!”
说着,几个武功较好的立刻腾空飞了过来,踩着皇帝马车的顶挥剑迫近。
王鄞来不及细想,一挑眉转身按着祁无雪的肩扑下了马车,两人瞬间抱着滚下了官道,沿着茵绿斜坡快速滚了下去。
忠心耿耿的赶车侍卫见状,撕心裂肺一声叫:“娘娘!婉仪!”
天旋地转了许久之后,两人终于被密密的银杏挡了下来,只是王鄞一头磕在了突起的钝石之上,倒不疼,只是脑中嗡嗡作响有些发晕,且颧上破了些皮,狼狈不堪,身上亦是淤青遍布,衣衫上零零碎碎挂着许多枯枝碎叶。
王鄞按着太阳穴坐起来,望了望斜坡之上,这坡乌压压的一眼还望不到头,大抵滚了挺远,只是要再上去可就有些困难了。所幸黑衣人未曾追来,不知皇上那里情况如何……
正皱眉间,一直被自己无视的祁无雪亦揉着腰坐起来,见王鄞毫无关怀之意,祁无雪动人的桃花眼笼着薄薄水雾,竟如委屈撒娇一般。
王鄞瞥了她一眼,祁无雪自然也没好到哪里去——发髻本就坠坠,此番旋转之后更是散了大半,其间夹杂了许多松针碎末,甚至还有一根细小树枝从髻间穿过,露了一半,倒像是朴素发簪一般。
又想到平日里这妖精一丝不苟的模样,简直就是颠覆。王鄞看一眼便忍不住笑了出来。
“姐姐还笑我,你自己都是一副狼狈样。”祁无雪亦笑出声来,不顾自己乱糟糟的头发,扑上来,往王鄞脸上一抹。
王鄞一愣,一个没防备,往后仰去,恰好祁无雪又是个出手没收势的,于是两人互相瞪着眼,沿着缓了许多的斜坡又滚作了一团——
“祁无雪!!!”扑啦啦一声响,山间惊起一群飞鸟。
事后,祁无雪才百口莫辩地解释说,当时确实是王鄞脸上粘了泥,只是王鄞气得只想掐死她,才不相信她的鬼话。
这么接二连三地滚,铁打的身子都受不住。
在溪水边上等了许久都未等到御前侍卫前来寻找,此刻天色比之前暗了许多,算来已是酉时过了大半了。祁无雪比王鄞淡定多了,仿佛早有预料一般对着湍急碎白的溪水淡然自若地梳着头。
王鄞脑袋还是有些发晕,只皱着眉在边上支着头坐着,望着这罪魁祸首一包火——也不知这祁无雪哪来这么大魔力,总能引得从来心态极佳的王鄞情绪失常。
“我说,你都不准备谢谢我的吗?娘娘。”王鄞看着这不急不缓地婀娜身姿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祁无雪明显愣了,狐疑地望着王鄞片刻才反应过来,笑道:“当时若你不推我,我们哪会落得如此尴尬的局面?姐姐。”
王鄞闭着眼睛深吸口气,不能跟这小狐狸计较,会被气死。
只是这左等右等侍卫都不来,在这么干等下去天都要全黑了,待到夜里再行必定更多不便。于是在王鄞百般督促下,祁无雪终于跟着起了身。
待王鄞摸索着沿溪而上时,祁无雪才笑吟吟地在后头拉了王鄞的手,道:“姐姐走错了,走另一边不消半个时辰便能出去。”
原来这货一早便知出路,怪不得丝毫不焦急。听着这不慌不忙的声音,王鄞满脸黑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