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琳当然觉得委屈。她年纪尚小、见过的男子又太少,被个英俊男子拔刀相助,的确起了些旖念遐思;只可惜,这路见不平的英雄非但不怜香惜玉,还是冷酷之极的。早在回雁楼上仪琳想要帮忙却被对方狠瞪之时,所有的浪漫想法便如云烟一般消逝得无影无踪了。
此次她诚心想要道谢、却被自家爹爹误会,不免又急又羞;忆起回雁楼上令狐冲不咸不淡的样子,又觉得气苦。终于在不戒和尚停歇之时,大声道:“爹,你别乱说了!女儿是出家人,你这样说岂不是坏了华山、恒山两派的声誉名声!更何况……令狐师兄他,喜欢男子!”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尽皆愣住;愣得最凶的,却是令狐冲本人。
当日令狐冲语焉不详被田伯光误会,之后由于泰山派向田伯光发难,便再无解释的机会;他知道仪琳与田伯光皆非多嘴多舌之人、又不在意这种小误会,索性将此事忘在脑后。如今却听仪琳把这话说了出来,不由得笑道:“出家人不打诳语,师妹,你这话可该说得?”笑容之中,怎么看都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不戒和尚听他语气不善,当下不乐意了:“臭小子,你对我女儿凶什么?”仪琳却拉住了他的袖子:“爹,你别说了……是女儿不好,对不起令狐师兄。”龙阳之事她不懂,只听田伯光那样说她也便信了。如今见令狐冲面色难看,便觉自己这话说得太过鲁莽:若是真的,此事难为人言,令狐师兄定要尴尬;若是假的,自己脱口而出这样一句,岂不是给对方造成了莫大困扰?
此刻仪琳真是满心愧疚,看了令狐冲一眼,忽然哭了出来:“令狐师兄,我不该乱说话,是我对不住你!”而后竟掩面大哭,沿着小路向山下奔去了。
这下,令狐冲是当真窘了。静默片刻,居然笑出声来:你这小尼姑有甚么好哭的?那淫贼的自说自话你当了真,如今怕是连我师弟也要误会我了。受了冤屈的分明是我,无论怎么说,哭的那个人也该是我罢?
不戒和尚见女儿如此,摸不着头脑,自言自语道:“嘿,你天天想着来见他,见了面却又跑了。你要是只想道个谢,又何必天天惦记着?”又转向令狐冲,骂道:“你这臭小子,我女儿生得花容月貌你不喜欢,喜欢臭男人做甚么?真是气煞我也!”眼见女儿越奔越远,也追着仪琳下山去了。
其实林平之对仪琳那句话倒是不以为意的。他对令狐冲算得上了解,不用细想便知道这人定是说话不慎、给人误会了去。但他对令狐冲存有不纯的心思,当下也寻思开了:若大师兄真是好断袖之人,那我日后行事定会方便些;总归我二人相处时间最久,怎么也不会让旁人钻了空子……
这样想着,林平之便斜了目光去看那人的反应。对方眉梢眼角俱是无奈之意,加之伤后面上缺乏血色,竟是透出几分脆弱之感来;林平之看在眼里,只想扯住对方的手、将人揽在怀里——当然,此事他也只敢想想罢了。
过了片刻,令狐冲微微低下头去,嘴唇无声地动了动;看口型,说的正是“你大爷的”。
这人无可奈何的模样林平之甚少见到,当下觉得此情此景甚是可乐,一不小心笑出声来;只是他转念想道:大师兄被那小尼姑弄得窘迫至此,我怎能再笑他?便将笑意硬生生地压了回去。
令狐冲抬眼看到田伯光的揶揄之色,气便不打一处来:“若不是你胡言乱语,我岂会给人误会?”田伯光笑道:“若不是令狐兄信口开河、乱说一通在先,田某又岂会会错了意?”又认真道:“那秃驴虽然脾气古怪、却也武功高强,令狐兄本不该让他走了。若得此人救治,你也可少受几分苦楚。”
想到方才不戒和尚所言,令狐冲笑道:“他见我做不成他女婿,哪里还会救我?”正欲再说,手臂已被林平之挽住:“大师兄,你身上还有伤,我们回去罢。”令狐冲反手在他额上轻轻一弹:“你还知道我有伤啊?那你刚才还好意思笑话于我?”
田伯光见这师兄弟亲密无间的模样,心中生出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之感来,当下叹道:“令狐兄,你和你师弟关系还真是好得很。”
这话简直毫无来由,但令狐冲还是认真应答了:“那是自然,我二人就如同亲兄弟一般。”
***
我不去找麻烦,麻烦却硬要找上门来。
二人返回华山派后,林平之去了厨房熬药,令狐冲一人返回养伤之处、却见到岳灵珊昏倒在自己养伤的屋中,脑中瞬间就冒出这想法来。
他们不是去嵩山了吗?小师妹回来做甚么?又是谁伤了她?怀着满腹疑团,令狐冲低□去,将岳灵珊轻轻摇醒:“小师妹?”
岳灵珊悠悠醒转,发现手边少了样东西,瞬间大惊失色:“大师兄,你看见紫霞秘笈没?”
“甚么紫霞秘笈?”令狐冲锁紧了眉头,只觉得自己这次……是遇上大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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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_╰)╭好吧,我承诺过的,下章教主出现……
【在这个基情即将全面展开的时候】我有几句话要说……
首先,我知道这年头萌冲哥受的人很少,偏偏我这篇又慢热,到现在估计读者都跑得差不多了……所以坚持到现在的少年你们都是真爱啊!我好欣慰好感谢你们!
其次……为什么我在欣慰之余有了一种杯具般的预感……作者很容易歪CP、大家都很爱教主……若是我会错意了请无视我,但是如果——只是如果——有一天配角栏内某个人移到了主角栏你们会准备一大波那啥等着作者么?~~o(>_<)o ~~
小憩
行进的马车中,二人相对而坐。
林平之见令狐冲自上车一来便是面色阴郁、没有半分言语,终于忍不住宽慰道:“大师兄,你的为人我们怎会不知道?小师妹她也没有怪你,你且安心罢。”令狐冲面上却没有丝毫舒缓,将头转向一边:“师父已对我起了疑心,你们两个信我,又有甚么用?”
几个时辰前,岳不群发觉秘笈不见、猜到是女儿将此物偷拿了送给令狐冲,便也回了华山。然而,令狐冲与岳灵珊早就寻遍了房间的每个角落,却不见紫霞秘笈的踪迹;待岳不群知道此事后,心急如焚的同时,也将怀疑的目光投向了令狐冲。
纵然对岳不群并无多深的敬爱之情,但被对方疑心偷了紫霞秘笈,令狐冲还是觉得心冷。他虽没有甚么“一身正气”,但自问也算是光明磊落之人;岳不群与他做了十四年师徒,竟不了解他的为人,反而怀疑到他身上来。
当岳不群问起时,令狐冲也不多加辩解,只立誓道:“这世间但凡有人窥视了我派的《紫霞秘笈》,不论多少人,弟子必将他们赶尽杀绝。若师父不信我,出掌击毙弟子便是。”在他看来,岳不群既已生疑,多加解释便无用处,说不得还要被当做狡辩……
***
岳不群等人与众弟子会合时,天已黑了大半,于是一行人便在附近小镇上寻了客栈住下。
这一路上,令狐冲可是受够了压抑的气氛与岳不群探视的眼神;终于待房间内众弟子尽皆入睡之后,穿了衣服出门。此时小镇上各户灯火已熄,只有客栈外挂着的几盏灯笼发出昏黄的光芒。令狐冲向四周看了看,见客栈后面便是树林,便向那方向去了。
才走了没多远,令狐冲便察觉身后有人跟随,心中不由得生出些怒气来:你若怀疑我尽管直说,何必派了人出来监视我?且不说师徒之间感情深浅,我好歹还念着些师徒之义,你却一点不信任我……
当下令狐冲便想回身去查看那跟来的人为谁;只是他也知道,自己此刻心中愤懑不平,定要将气撒在那同门师弟身上。这人只是受了师父指示才跟来的,若得自己迁怒也太冤枉了些。便也不管那人如何,只向密林深处走去,心道:总归我行得端做得正,你便是跟来又能如何?
再向前走,便听到有人吹箫。令狐冲对音律不感兴趣,若是平时绝不会多加理会;只是今夜这曲中,竟是融合了长剑问天的豪情并碧血洒尽的悲壮,让他起了一探究竟的想法。
寻常人士,绝不会大半夜泛舟水上、对月吹箫;但令狐冲发现了那人是谁,就觉没什么奇怪了——这个人他认得,此人行事,本不能以常理度之。
在这个人面前,他需得小心谨慎,因为这人喜怒无常、又动过杀他的心思;但他偏偏又很想见这人,因为对方练就的功夫正是他前世的执念所在。
一曲终了,梦犹未醒。待翻涌的心潮平复,令狐冲终于开口唤道:“东方。”
那人没理他。
令狐冲不免有些尴尬,提高了声音:“难不成你是在等我叫你‘教主’?”那人终于开口:“你不是我教中人,唤我为教主做甚么?”
东方不败本是来视察此地香主行事何如,这夜得了闲暇便出来散心,不想却遇上了令狐冲。东方不败对此人的心情可谓十分复杂,因前世而生的痛恨有之、因今生相交的欣赏亦有之;如今相遇,不由在心中叹道:你我真是有缘,而且说不得还是孽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