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厢,步惊云带着聂风七拐八拐,竟另辟一路,从竹林里穿出。聂风正讶异着,步惊云推开一扇房门,把他领进自己的房间。
随着步惊云进入房内,聂风问:“云师兄可是有什么要事和我相商?”步惊云摇摇头,将他摁在凳子上坐下,就大步走到床头摸索起来。
步惊云十分珍视雕刻,他总是将刻刀和一截木头收在枕头底下,此时取了过来,竟对聂风置之不理,自顾自的雕刻起来。
聂风看着步惊云掌着刻刀簌簌的削下许多木屑,手指灵活的捏在刀尖雕起细纹,却对他毫无解释,不禁开口问道:“云师兄,你带我来做什么?”
步惊云睨他一眼,丢下一个字“等”,又仔细的雕玩木头。
等到步惊云手上的木雕成形,聂风顿觉好笑,好笑过后,却是一种由衷的感动——他说不稀罕断浪的草蚱蜢,步惊云就起了送他个木蚱蜢的心思。还一本正经的拉他到房间,当着他的面雕出木蚱蜢。
步惊云收起刻刀,将手掌里的木蚱蜢举起来,轻轻吹去残留的木屑,然而,他眼皮一掀,直勾勾的盯着聂风道:“手掌摊开。”
聂风摊开手掌,感受那只木蚱蜢落在他掌心的重量,轻声说:“谢谢云师兄,我很喜欢。”聂风说及喜欢的时候,目光专注的看着木蚱蜢,因而错过了步惊云眼里漾开的暖意。
步惊云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聂风也不擅于寻找话题。两个人相对而坐,静默半晌,聂风尴尬的说:“那,云师兄无事的话,我就先回房了。”
步惊云敛眉,一声不吭。
聂风默了片刻,推门而出。
这样的情况,倒是和前一天极其的相似。步惊云死死的盯着聂风的背影,像盯着猎物的毒蛇一般——透露着势在必得的险光。
聂风读不懂步惊云,他对步惊云的所思所想一无所知。一路把玩着手中的木蚱蜢,他时不时的笑一笑,走到自己的屋子前,随手就推门进去了。
“风儿。”聂风抬头,正好迎上秦霜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
聂风一惊,问道:“霜师兄,你怎么在这里?”
秦霜将手心里的火麒麟捧高,仿佛埋怨的说道:“你出去了,将小火丢在房间,我又怎能放心?”却巧妙的隐去自己如何得知聂风出去了并且没带上火麒麟的事。
聂风闻言不由一怔,见秦霜将火麒麟递给他,就接过手去,一边抚摸火麒麟带着微微热度的鳞甲,一边微笑的问:“霜师兄很喜欢小火?”
秦霜说:“小火很可爱,何况,它是风儿的宠物。”
秦霜话里透露出爱屋及乌的含义,却让聂风脸上的笑容微缓——他更希望秦霜只是纯粹的喜欢小火,而不是因为他,才对小火多加关注。
秦霜敏锐的察觉到聂风的心思,他也不匆忙解释,或者倾情表达对小火的喜爱。只是不动声色的转一转眼珠,指向火麒麟道:“咦,它在咬什么?”
聂风一看,步惊云为他雕刻的木蚱蜢正被火麒麟塞在嘴里,他失声道:“小火,快松口,松口!”秦霜见状,探过身去扯火麒麟嘴里的木蚱蜢。
只听咔嚓一声,火麒麟牙齿一亮,木蚱蜢碎成了几截。
聂风顿时浑身无力,苦笑道:“小火,你可真是个魔星!”
秦霜嘴唇一抿,问:“风儿,得你如此珍惜的,莫非是云师弟刻的木雕?”不等聂风肯定,他又故作神伤道:“云师弟只是送你,送孔慈木雕,却不曾送过我什么…”
聂风不知如何抚慰秦霜的黯然,干巴巴道:“云师兄给孔慈做过木雕?”秦霜微笑,眉眼里暗含深意。他说:“孔慈装胭脂水粉的木匣,都是云师弟雕的。我倒是有心撮合好事,只是云师弟一直不表态罢了。”
秦霜前一句说得没错,孔慈的水粉匣子确实是步惊云雕的,却是孔慈央求步惊云雕的。他只是避重就轻,再说些真真假假的话,就见聂风面露恍然之色——原来云师兄和孔慈互有情意呀!
秦霜依旧笑得温柔如水,只是眼底淌过一抹暗光。
…
天下会的正殿里,雄霸一手撑在座椅的扶手上,另一只手拈着棋子,在棋盘在落下黑子。与雄霸下棋的是文丑丑,他面对着雄霸的杀伐掠夺已无力回天,惶惶的摇着扇子,忽然问道:“帮主,黑旗令牌已至几日,这无双城多番捕杀我天下会的探子,帮主到底有何打算呀?”
雄霸暗含深意的看文丑丑一眼,哼笑道: “你真啰嗦,快下棋!”文丑丑拈着棋子往棋盘上一看,黑子赫然拼成一个“风”字!
21第二十一章
--前情回顾--
天下会的正殿里,雄霸一手撑在座椅的扶手上,另一只手拈着棋子,在棋盘在落下黑子。与雄霸下棋的是文丑丑,他面对着雄霸的杀伐掠夺已无力回天,惶惶的摇着扇子,忽然问道:“帮主,黑旗令牌已至几日,这无双城多番捕杀我天下会的探子,帮主到底有何打算呀?”
雄霸暗含深意的看文丑丑一眼,哼笑道: “你真啰嗦,快下棋!”文丑丑拈着棋子往棋盘上一看,黑子赫然拼成一个“风”字!
--正文--
几日之后,聂风仰头看着无双城的城门,压低了头上的竹斗笠。
雄霸说:“聂风,你即刻出发到无双城去,一来查探我方探子的下落,二来——我要你毁了无双城,取回无双剑,把独孤一方的人头提回来见我。”哪怕雄霸故作平静,他的野心却在命令的语气里毕露无遗。
而聂风,不过是被雄霸的野心驱使的一柄剑,聂风从来就很清楚,他只是怕秦霜不清楚。哪怕十年的时光流逝,聂风仍然没有忘记三分校场上秦霜提及自己是雄霸唯一的入室弟子时,那骄傲混杂儒慕的表情。
聂风神情稍黯,混入进进出出的人流,神情坦然的进到无双城中。
城里城外赫然是两片天地,一面是萧条,一面是繁华。街头街尾亦是两片天地,一面是富裕,一面的清贫。聂风手扶着斗笠,从一堆破旧的碗片中跻身而过,耳畔不断回荡着“行行好吧”“好饿啊”“三天没吃饭了”之类的乞讨声。而那些尚能生计的小贩商人,对这些哀求声置若罔闻。
这样麻木的城民,这样枯寂的生活,或许,无双城的统治真的已经濒临瓦解了,而他这个被派来毁灭无双城的人,将会给无双城带来新生——这是即将面临的一场血腥杀戮中,唯一让聂风感到慰藉的。
聂风若有所思的走在无双城的街上,一张张黝黑的脸和一只只残破的碗依旧不肯放过他,拼命往他身前凑。聂风走向街角的时候,恰好看见一个卖馒头的小贩在驱赶乞丐,就递了些碎银过去,嘱咐道:“将这些馒头发给他们。”
在一片感恩声中,聂风仿佛听见仙乐传来。
街角是一间酒家,聂风走近了,听见的不止是清幽的乐声,还有划拳哄笑的闹声。聂风望一眼过去,台上的明月正好吹罢一曲。她收起笛子,抖开一方手帕,从一张张木桌前经过,手帕上多了不少铜钱。
卖艺的女子,鲜少有这样的宠辱不惊,聂风不由多看她一眼。
明月捧着手帕走出酒楼,她与聂风擦肩。
明月甫在街心站定,就有许多乞丐一哄而上,将她单薄的身影隐没其中。聂风原以为那些乞丐是在堂而皇之的行抢,却听见一个乞丐招呼道:“来来,明月姑娘又在施银了!”
乞丐越来越多的将明月围起来,领过铜钱以后,又一哄而散。即便如此,明月还是笑得满足。明月的行径让聂风颇为震撼,见她抬步要走,忙叫住她:“姑娘,姑娘。”
明月回眸,聂风一锭银子递上,“方才,我也听见你吹得笛声了,只是还来不及给赏钱。请笑纳。”
明月凝了聂风半晌,忽而一笑,利落的夺过银子,轻巧一抛,再往怀里一收,扬眉道:“谢了!”却原来不是聂风以为的空谷幽兰,同样有着江湖儿女不拘小节的姿态。
聂风望着明月离去的身影,莞尔一笑间,忽听一阵纷乱的马蹄声自他身后逐渐逼近。他不经意的回头去看,御马之人正是无双城的少主独孤鸣!
先前独孤一方拜访天下会,聂风曾与独孤鸣有过一晤。怕独孤鸣认出自己,聂风谨慎的背过身去,面向墙面,顺带压低了斗笠。
聂风有意避开独孤鸣,才未能阻止孤独鸣所骑之马踏伤行人。在听见一道惊叫“小南!小心!”之后,又一声哀叫传来,聂风才意识到——在街道上纵马,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情!
聂风正欲冲上前去,又一匹马狂奔而来,在众人避行的当口,竟无人管小南的死活!聂风来不及制止,心惊肉跳的看着骏马跨过小南的身体,驾马之人侧过身来,一抬手,一锭碎银丢在小南身上。
聂风不禁向马主人望去,两人视线相交,俱是一愣。
那马背上的人,赫然是断浪!
断浪猛然勒马,深深的凝视聂风。聂风还来不及品读他眼神里的深意,只听独孤鸣不耐烦的大喊道:“断浪!还不跟上来!”断浪嘴唇一抿,头也不回的追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