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远……你怎么了?”她小心地开口。
李文远低垂着眼帘让人看不清神色,只是淡淡地问:“前几天没来得及问你,你和那个宋濂很熟?怎么认识的?”
白银也是明白人,听他提到宋濂,再回想李文远酒会时对宋濂的敌意,只是说:“以前到重庆玩的时候同学介绍认识的。”
“是么?那你说的“他”又是谁?”李文远冷不丁来了句。
白银卸着耳环的手顿了顿,脸上一闪而过的不自然却没逃过李文远的眼睛。“他……他是宋濂的相好……”
李文远不阴不阳笑道:“恐怕也是你的相好吧……”
白银听了实在受不了他这种阴阳怪气了,一把扯下他握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怒道:“你够了,你今天这是怎么了。我嫁的人是你,我也一直在努力爱你、敬你,以前我的确是喜欢过他,但那时候年少无知,从七年前到现在我们根本没见过面!”
李文远像是不在乎白银说的其他内容,反倒是眯起了眼睛道:“宋濂的相好是个男人?”
白银皱眉转头:“我在跟你说咱们之间的事,你怎么又搭到他身上了?”
李文远收回思绪,满意地笑着,吐出嘴唇的话语却很冰冷:“你不要弄错了。我娶你不过是因为你家世不错,岳丈又有点人脉,我也到了改结婚的年纪,再无其他。”
白银一张脸煞白,腾地站起身来就给李文远扇了个耳光,嘴唇气得哆嗦:“你!你!”
她一心追求真爱,结婚之前那段时间李文远对她百般追求讨好,她虽称不上喜欢他,可也觉得这个人是真心对自己好,婚后也对自己百依百顺。本来这门婚事父亲并不同意,因为李家已经落败,李文远当时也只是一个小小参谋,可是母亲却觉得找到个喜欢自己的不容易,这次啊定下了这门亲。没想到今天,李文远仿佛性情大变,白银扇了对方一个耳光就后悔了,因为李文远的眼神变得阴鸷。
“啪,啪”两下,白银两边脸颊就立马胀了起来,猝不及防的两记耳光彻底把白银给打懵了。李文远摸着自己被打得脸颊,道:“你总是这样,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他干脆抽出了皮带,笑道:“在北平我的确是不敢,不过现在已经在重庆,你又这么年轻,就算‘碰’伤了,也能很快恢复过来。反正咱们还得在这儿待一阵子……你也别恨我,要恨就恨自己认识宋濂,谁让他害得我们李家沦落到这个地步……好了,乖,说说看这个宋濂的相好的事儿。”
“嗵嗵嗵嗵嗵嗵!”宋公馆门前急促地一阵敲门声,门房揉着眼睛打着哈欠抱怨道:“这么鬼天气,谁这么晚了还来敲门……”
外面狂风大作,电闪雷鸣,夹杂了有些凉意的雨水倾泻下来。
他打开门,在闪电的亮光下勉强看见了一个浑身上下湿透了的狼狈女人,她看上去鼻青脸肿,甚是可怕,因为寒意而不停地哆嗦着。
门房吓了一大跳,但就算是这样他也认出来了,这明明白白就是当年的白银。睡意醒了一大半,他警惕地问道:“白小姐?你来干什么?”
白银也顾不上他说话的语气好与不好,只是频繁地回头往身后看,仿佛在害怕有人追赶她一样,嘴唇冻得发紫说话都不利索,道:“大大,大爷,求求你让我进去,我有重要的事要找将军和程先生,真,真的!求求你了!!”
一个带着惊恐表情的女人,再加上她这糟糕的状态,门房大爷也不忍心这个天把她一人关在门外。就留了一条缝让她进来,道:“你先在这里等等,我这就进去通报一下。”
半夜被吵醒的程蝶衣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看着因为亮光而皱起了眉头的宋濂,调暗了灯光,让他再睡一会儿,现在才凌晨两点半。
他批了件大氅就独子下了楼,不过他心里也打起了鼓,这个白银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下人来报的时候他下意识地就想说别让她进来,可是转念一想,人家一个弱质女子,下雨天大半夜地跑过来,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他们好歹也算认识一场,总不能见死不救吧。叹了口气就慢慢走到了楼下。
白银身上披着女仆刚给她的一条毯子,头发湿透黏在脸上,本来清秀的五官却这里青那里紫,像是收到了什么很不好的待遇,伸在外面抱住自己双肩的前臂上也是红红紫紫的痕迹,看着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抽打过了。
他心里一个搁楞,连忙走过去。白银瞧见他来了,也抬起任然带着惊惧的眼睛站起来抓住程蝶衣的衣袖,道:“蝶衣,你要小心!李文远要对付你们!!”
程蝶衣知道她现在情绪并不稳定,拍了拍她的手背,抽回自己的衣袖道:“你现在什么也别想,我让人带你下去洗个热水澡,上上药,你就在这儿好好的睡一觉,有明天早上起来再说,好吗?”
程蝶衣的声音固有的有一种安抚地能力,白银很快就平静了下来,眼泪吧嗒吧嗒地流下来,说道:“蝶衣……对不起,他打了我……我实在是吃不消,你的好多事我都跟他说了……还有宋将军的……”
她说话还是有些语无伦次,但程蝶衣却听懂了。没想到白银依旧是所托非人,一个将自己老婆打成这样的男人还能算人吗?!
安慰道“没事的,我让人给你弄碗安神药,喝了睡觉。别担心,有什么事敏之会解决的。”说完就叫了人抚着抽泣的白银上楼去梳洗上药去了。
程蝶衣虽然嘴上这么安慰她,但其实心里也有些发毛。这个李文远是个连自己老婆都能糟蹋成这样的,可见其人有多么阴狠。他还问了白银很多关于自己和敏之的情况,究竟目的为何也不用说了,前边儿敏之也跟他说了调查李文远的事,他心里也总是不太踏实,如今他更加确定这个人是要来找麻烦了。
第二天早上宋濂听说白银又来了,刚开始的反应和程蝶衣一模一样。可是等程蝶衣把白银当时的情状和话语都说了之后,他只是皱了皱眉,道:“这个李文远也倒下的去手……”
程蝶衣听他语气有些怪异,迟疑地问道:“你知道会有这一茬?”
宋濂摇了摇头,叹口气说:“这事儿说到底也是我不好。是我故意放出风声说自己与李旅长的夫人是旧相识……”
程蝶衣听了不免有些生气,但他还是耐下心沉住气问:“你为什么这么做?!”
宋濂道:“……我是想要将计就计,若没有人参我一本,校长能那么简单就放我走?只是可能要连累你了……”
程蝶衣马上就明白了,敏之这是在顺水推舟。但他想到白银那副模样就觉得有些不忍,道:“那你也不用这样啊,说出去了招人误会……”
宋濂也有些无奈:“我真没想到李文远是个这么狠心的,看他们给我调查来的东西,李文远对白银算得上是呵护备至。能把白银折磨成那样,我也没有想到……”
“宋将军,不是你的错。是我,是我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不知什么时候白银下楼来了餐厅,她定是听见了两人的对话。
耳朵听到和眼睛看到完全是两个概念,宋濂一见白银整个人鼻青脸肿虚浮着,心下愧疚感一下子就上来了,尴尬地不知道说些什么。
白银反倒显得坦荡,她缓缓挪动自己的脚步,艰难地坐了下来,目光扫过这个餐厅,看向程蝶衣又看向宋濂,道:“你们都没变,真好。”
低头又看了看自己的伤,苦笑道:“他却变了。李文远这个禽兽,这之前的温柔体贴都只是做做样子的。他昨天亲口跟我说,他根本就没喜欢过我,不过是因为他需要一个有家世、有人脉的女人做妻子……”说着说着她眼泪又淌下来了,程蝶衣心中不忍,递过去一块手帕。
白银接过之后擦了擦眼泪,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接着说:“他之前不敢对我怎么样是因为怕我在北平的家里会有什么反弹,这次来了重庆,天高皇帝远了,他自然不在乎……他打了我之后,问了好多你们的事,我因为太疼了……所以,说了好多……他把我关在房间里派人守着,自己几天几夜都没回家,我也是看准了时机从窗户里吊了床单爬下去的……这才……”
两人听了只能沉默,宋濂就算知道自己的计划成功了,也没有一点成功的喜悦。
晚上吃完晚饭,宋濂照例在书房处理一下一天的事务,秋明敲门进来,道:“将军,茶楼、酒楼里面都有消息了,他揪住了您和程先生的事……”
宋濂双手指尖靠拢,挑了挑眉,冷冷地说:“毕竟太年轻了,一点气都沉不住。不过倒也算是合了我的心意……关照下面人,这几天多出去晃晃,咱们总也得帮他一把,不是么?”
☆、屈辱
“你听说没有,那个年轻有为的将军宋濂居然是个有断袖之癖的!”
“啧啧,可不是么,跟一个戏子勾搭上了。真是有伤风化啊……”
“听说人在北平就好上了,风言风语不断这才跑来了重庆。”
“难怪那个程老板架子这么大,感情是有人在后面撑腰呢,呸!不好好的娶妻生子竟然去跟个硬邦邦的男人在一起,你说他这是图的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