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徒晏让人心跳加速的脸,林微觉得前路无比黑暗,明天开始就得面对现实了,他竟然到了此刻方才想到。于是抱住徒晏的脖子,林微乍着胆子凑到徒晏玉白的脸颊上“吧唧”亲了一口:不管了,先把初吻送出去。
“我好像有点受伤了,先生别来烦我。”
徒晏看着林微大摇大摆的走进他的舱内,还口出狂言叫他不准进去,真想一脚把这死孩子踹进江心里去。他刚才在做什么?清宛那蠢女人是怎么教小孩的!
徒晏左右看了看见无人注意,觉得把林微扔到江里去喝几口水并非不能施行,如果救得快该是冻不死的,于是起身闷闷往船舱里走去。
林微撅着小屁股趴在徒晏的榻上,盖着徒晏的蚕丝缎被一脸苦大仇深的眨巴着一双眼睛,手里捏着那两枚刻字的玉佩翻来翻去的看,自言自语道:“材质完全一样,字体也一样,俨然出自一人之手,先生莫不是连这个也在骗我的吧?”
徒晏刚进入舱内,听到这话不由脚步一顿,倒没想到林微竟是到如今还不知他身份,只是这么白眉赤眼的去说也很奇怪不是?徒晏到底是个大人的心性,被这句话一打岔也忘了跟林微的计较了,转身便又走了出去。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林家的船队终于靠了岸,徒晏进舱去披大氅,见林微已是坐在桌前看起书来,脸上便浮起了一层笑意,随口道:“到了,去穿衣裳准备下船。”
林微抬起头来,见徒晏亲手拿了件白狐狸绒轻裘大氅上了身,忙过去踩到凳子上接手给他系好。这已不是头一回了,徒晏似乎还是极享受林微伺候他的,不过这会子却是若有所思的看向他,问道:“还记得你父亲吗?”
林微一怔,摇了摇头,只怕这身子的正主都不记得了吧?
二人尚未再说下去,脚下一震已是听得外头的船家吆喝说靠了岸,于是徒晏便扯来林微的大氅亲手给他穿到了身上,林微受伤的小心肝又瞬间温情如昨了。
林微跟在徒晏身后上了岸,竟是被这北方沉冷的寒气侵袭的打了个寒颤,继而却被眼前长龙般不见首尾的华丽的仪仗队惊呆了,路中一顶三十二抬的华盖珠垂黄幔软轿,几乎晃瞎了所有人的狗眼。挡了皇帝的路了?林微觉得林海这回是不想死都难见明日的朝霞了,怎么就没人吭一声?
然而接下来,林微又被徒晏闪瞎了狗眼。一个皇宫的内侍恭敬的走到徒晏跟前,卑躬谄媚的道:“睿王爷,皇上叫奴才无论如何要接了您先进宫的,您看,这轿子都抬来了,这一次睿王爷千万别再难为奴才了。”
徒晏那眉头几乎拧到一处,刚想要发作,低头却看到了林微的嘴巴张成了鸭蛋形,黑漆漆的眼珠子圆溜溜的盯着他,满目都是你伤害了我你欺骗了我的伤痛欲绝。徒晏叹口气朝那内侍挥挥手,捏住林微的下巴“咔哒”一声给他合上了牙关:“不怨我,你从来都没问过,我一直以为你知道的,你……要不去找林海的麻烦吧。”
林微使劲眨了两下眼睛,执礼鞠躬,一揖到底:“学生恭送先生。”
这死小孩气性怎的这般大?徒晏暴躁的俯□,耐着性子闷声道:“我真的以为你已经知道了的。”
林微终于愤愤的接口道:“知道了就不能再说一次吗?你一个字都没跟我提过!”
徒晏:“……”
这很重要吗?死孩子敢跟他吵架!
☆、21嗣子攻略
眼看着徒晏要发飙,那等在一旁察言观色的内侍看看天色,终于极小声的开口提醒道:“王爷?”
林海也从码头上走了来,后头跟着的却是黛玉,徒晏看了看黛玉,觉得此刻不是收拾林微的好时候,于是手指愤愤的戳到他额头上,低声威胁道:“敢当着这么多人面给我闹难看,明日你死定了!”
林微不屑的撇撇嘴:不就是罚我抄书写文章吗?有种你攻了我!
林海走过来先送徒晏上轿,那内侍方对林海道:“皇上口谕,如海一路劳顿,准先行回府略作安歇,可明日再入宫面谕。”
林海明白皇上今日必是同睿亲王叙旧的,便垂手听了恭送徒晏离开,这才四下里寻找林府来接的二管家林怀。这林怀是带着人手日夜兼程赶回京都的,先行在林家的旧宅子里草草拾掇出来几处屋子叫主子们安歇,而至于修葺一事,怕是也得尽快安排了。
“林姑父有礼了。”林海闻言转过身来,见一年轻公子在身边躬身施礼,看衣着倒是华贵不俗,长得也俊俏,只是那举止间略显浮夸了些,此人既然叫他姑父,想来该是贾琏了,便听贾琏道,“知道姑父这几日到京,老太太特命侄儿在此相迎,自那位贾先生来过府里之后,老太太和太太已是念叨几日了,今儿个终是接到了。姑父这急急的赶了回来,府上只怕也未收拾妥帖了,老太太的意思是请姑父到我们府里先安顿下来,也算是亲戚们的情分。”
林海淡淡一笑,扶起贾琏道:“老太太有心了,琏儿且回去替我道个谢,不过你看我们这风尘仆仆的样子,到底不能就这般过去,倒冲撞了府上。早几日我已安排人回来在旧宅子里拾掇出了几个屋子,这不,管家已是接了来了。明日我要进宫述职,怕也是不能过去的,不过只要安顿下来,必派人送了拜帖尽早携孩子们过府探望老太太,还望琏儿一并转达。”
贾琏看林海意下笃定,又想起老太太吩咐他千万先接了黛玉过府的话,想了想还是试探着道:“既如此,姑父可叫我先接了黛玉回去?这些日子来老太太念及姑姑,无一日不垂泪的,特意吩咐我先接了黛玉过府小住,她们娘儿们倒好先聚聚。”
林海最是个最讲究礼数的斯文人,见贾琏这般纠缠难免有些不悦,先时与那贾老太君的联络多是贾敏之事,林海不过听她想说的说一嘴而已,今见贾琏时隔多年头一回见面便一再要求,倒与那老太君一贯的处事极像,也便直白回绝道:“黛玉忧思过度身体不经,连日来赶路已是乏得很了,若她们祖孙就这么热辣辣的见了,一番抱头痛哭不定如何呢。依我说今日还是罢了,待得回去调理□子,改日我必是要带她过府拜望的。”
贾琏见林海的语气已是变了,这话说得也极不客气,方尴尬的笑了笑道:“是侄儿虑得少了,姑父莫怪,正好我也带着些下人,姑父若是需要可叫他们一起帮着拾掇下行李?”
林海这才扬了扬唇角,道:“不必劳烦,你还是早些回去同老太太回话吧,我这一应下人都是带了回来的,人手倒是不乏。”
贾琏这才辞了林海,待得林海上了轿,眼看着他们离开码头,又转眼疑惑的望了望皇帝的坐撵离开的方向,方带了人往回返去。
贾琏就知道接到人的可能是极小的,如今为了老太太的吩咐又挨了林海的说辞,心里难免不大爽快。像那林姑父乃是朝廷的命官,又是林家的家主,怎么可能随意便往别姓府里去住?再说那黛玉,就算是说好了要接来贾府住的,也没有直接在码头上把人带走的,人家是堂堂的官家小姐,又不是买个丫头。
且说贾琏两手空空的回去,先并不往贾母的上房去,而是直接回了自己的小院,平儿正在堂屋里做针线,见贾琏脸色并不是太好的进来,忙起身打起帘子迎进屋内:“爷今儿个回来的倒早,可是接到准确的消息了?”一边问着一边亲去沏了茶。
贾琏闷哼一声,进屋见王熙凤在椅子里笼着手炉正要起身,只摆摆手叫她坐着,也自顾一屁股坐了,冷声道:“不是得到了消息而是接到了人,不过人家一家大小回家去了,我就这么怎么去的怎么又回来了。我就说去了也是白去吧,巴巴的等这么些天,人家往不往心里去还另说呢,一会儿上去回话,老太太一准儿又是一番教训。”
王熙凤不知道贾琏被撩了面子,只以为他为着一会被贾母教训不高兴,便道:“爷们儿这是回来给我们甩脸子来了?林姑父本就是个极讲究的人,来不来的自是由着他,不过咱们的心已是到了。想来林姑父今日不来,改日也必是会过来的,我还听说老太太要接林妹妹在府里住呢,正经不是什么事儿。”
贾琏哼道:“是呢,念书的人就是讲究,我这今日接了去,他觉得我莽撞,若是不去,没准儿还觉得我们凉薄呢,里里外外都是理就是了。”
王熙凤总算是听出来了贾琏话里的意思,想来这几日日日去码头上吹寒风,虽然嘴上没说心里大概也是早窝了气儿的,只怕刚刚那林姑爷说话冲了点也是有的,说不得还是为了林妹妹,其实细想想,直接连家都没回呢就要接人,到底是过于急了,便换了口气笑道:“叫我说没得什么,咱们跟林姑父多年没打过交道,便是你,还记得他当初的样子吗?不过是脾性不一样罢了,一句半句的话头上,能听出来什么看出来什么?林姑父便是再如何,也不能同你个小辈计较的,且看日后吧。”
贾琏听着这话在理,心里的郁气终算散了开,这才明白过来竟是一直在担心那林海如何看他,不觉笑了笑。记忆里,当初他很小的时候便是很怕那个林姑父的,只觉得那人跟家里的爷们儿们都不同,看人看事极有见地,处事周到却也很是有他的底限,虽说嘴上不怎么说,心里却是明镜儿一般。所以当初贾琏仗着几分小聪明,看这林姑父不是个好相与的,也就多不往他跟前去凑,是以这么多年过去,同他打交道依旧是有些个心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