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微眸光迷蒙的看着徒晏,便是那一身华贵锦衣都掩不住他骨子里透出的闲逸气韵,神色微显冷清却让人只觉得出尘,越发觉得此人便如脱得凡俗一般。这么跟人拉家常还真是头一回呢,林微心情不错的脱口道:“娘亲是在京都清虚观长大的,那外家便是再如何富贵,跟她却也没什么关系。”
徒晏笑笑不再做声,林微便迷迷瞪瞪合上眼睛睡了去,睡前想的是这先生一笑真是催眠呢,叫人如瞬间被送上天堂一般。
不过睡了一个多时辰,林微再醒来却已是精神大好,睁开眼见徒晏竟是还坐在那里,貌似一动都不曾动过,只一双微眯的桃花眼懒懒看着他,不禁脱口道:“先生对我这般痴迷吗?我说梦中都觉得不自在呢,你这么看着我,哦……”
后面的话被徒晏劈头砸来的一本书拍了回去,那人起身冷冷瞥了他一眼,道:“醒了就快点滚出来。”
“害羞什么。”林微摸摸差点被毁容的脸,捡起那本书看了一眼,竟是一本藏文的,先生研究经书做什么?林微爬下床穿好衣服站在穿衣镜前臭美的照了照,不觉蹙眉道,“先生到底看上我什么了呢?这奇怪的品味。其实……本少爷也算是玉树临风,一表人才吧,先生的确有远见。”
林微心情不错的到了外面,这一日便又被徒晏无情的收拾了一遭,不过林微当初念书时就被老师们收拾惯了的,甚至家里还有一个冷血的老太太,所以倒没觉得如何愤懑。
不过这日林微在徒晏处睡了一觉,却是连夜里都死活不肯回去了,只磨着要继续在这里睡。有先生亲点的熏香还不用喝补汤,还有先生看着写字,实在是很幸福的事情:“先生为啥不乐意?我又不爬你的床榻上去,有我伴着你不觉得不那么无趣吗?”
有你真的是很麻烦!
徒晏不为所动,依旧自己看书,冷笑道:“你还想爬我的床?”
林微走过去把徒晏手里的书拨开,扬起小脸盯住徒晏的眼睛,道:“不用吧,我才这么小,你要是想跟我睡一张床的话,我还是回去好了。不过先生,我如今也越来越喜欢你了,连你发脾气都喜欢。”
徒晏:“……”
徒晏屈膝把林微顶了出去,怒道:“马上滚。”
林微发现这先生虽说年岁大,然而那性情确实很矫情,想着以后还是要少说这种话,省得他恼羞成怒了就没个轻重的发作。于是起身拍拍衣襟,给徒晏作揖告辞,林微可怜巴巴的往外走去,闷声道:“那我还是回去喝汤吧,先生晚安。”
徒晏眉头微微一皱,看着他都要走出去了方叹了口气道:“回来吧,先去抄书,写好了再去里头睡。”
林微眼前一亮,倒没想到徒晏又临时变卦,遇到这么难说话的先生,差一点便功亏一篑了呢,于是急忙笑眯眯的转了回来:“是。”
却说林微这夜只打发了长安回去同舒云说了一声,叫她们早些锁了门睡觉,第二日又让夕照带了他的几件衣物到了紫竹轩伺候,俨然有了跟着徒晏长住的打算。
徒晏凝眉看了林微一会子,总觉得这孩子心性不像个没长大的小儿,若换做旁人也罢了,然而如今林微缠上他,却总叫他有种被利用的感觉。只是再想又觉得可能真是自己想的多了,被吓到的孩童总是没有安全感的,这么想着也便没坚持阻止他。
果然不过两日,贾敏便听说了林微住进紫竹轩的事情,使人问他可需要什么时,林微便只道一切有先生照应无需为他操心之话。贾敏暗骂那方秀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连个方向都找不对,竟然笨到去找林微的麻烦。但是还没等她想好该如何做,却连林海都听说了,这日竟特意屏退了所有人,脸色不愉的问她:“我怎么听说,有人竟在微儿夜宵里做手脚?”
☆、15嗣子攻略
贾敏见林海已是起疑,此时又想着如今林微受了惊吓,说不得也是个转机,便柔声道:“我也刚刚察觉不对,那孩子心思重,却是不肯自己说的,里头的事情我自会尽快问个明白,老爷却是不必多费心思,只是如今还有一事,我正想着同老爷说一说呢。”
“何事?”林海对于贾敏的持家之道还是满意的,听她揽了下来也便罢了,他衙门里事情也忙,只要贾敏能查个水落石出,别再让林微有事也便是了。
贾敏道:“这几日院子里总有人窃窃私语,暗论微儿过继过来的事,虽说面上风平浪静的,不过这般大的事情,总是有人会嚼舌根的。我想着,既然咱们合计好了的,不若老爷尽快问问微儿的意思,早点把事情办下来,也免得那起子小人嚼舌头了。”
林海低头沉吟片刻,不悦道:“那日我只同你提了提,如今怎的便传开了,这帮子丫头不知好歹,看你那些日子养身子,竟是又敢搬弄是非了。”
贾敏笑了笑道:“这事儿上头老爷可是冤枉她们了,那日还是我自己没忍住给说出去的,想着也不是什么大事,竟没想着倒惹了这么些个麻烦。”
林海那眼眸一沉,却是若有所思的看向贾敏,道:“你同谁说了?只怕是那些没见识的贱婢所为也不一定,真真是舍了老脸了,敢做出这等事来,看我饶了她们谁!”
“这……”贾敏迟疑的顿了顿,脸上现出极为复杂的神色,声音也有些变了,道,“不能吧?那日方妹妹问起来说微儿想来就来也不避个嫌,我一时高兴就同她说了几句。方妹妹……虽说她性子活泼了些,却也是个知事的,怎么会做出这等事呢?”
林海一听是方姨娘,那脸色便更加不好了,道:“我说这几日她日日往我书房里送这送那的……罢了,这事还是我来处理吧,微儿受了委屈,你多哄哄他,必是吓破了胆了。至于过继的事情,我尽快找时机问问他的意思,这么一来倒真不好说了,且看天意吧。”
夫妻二人又说了会子话,林海心里有事便出来到了外书房,也不张扬行事,只叫管家林怀去查那夜到底发生了何事。然而林怀问来问去,却是在那夜送补汤的婆子嘴里问到了林黛玉身上。那婆子道:“一直都是我拎着送到西跨院的,在门口却是遇上了给微少爷送点心的小姐,小姐使唤我去里头传唤人送件厚衣裳,我便把那汤随手叫小姐带了进去。”
林海听了林怀回话,已是明白了其中缘故,知道黛玉必是又夜不能寐到院子里散步见到了什么,这才使了心眼救了林微一命,于是林海打发林怀自去了,方独自往内宅里去问黛玉。
黛玉本就恼那方姨娘给贾敏栽赃,更恼那人竟是心黑至此连性命都不顾,这几日一旦独自静下来,心里便无不想着那日的所见所闻,竟是越发的忧思过重。黛玉这般小的年纪,一直又被林海和贾敏捧在手心里的,何曾见识过这等龌龊之事?每每想着同贾敏说了那事,然而想来如若贾敏知道了,必是不会饶了那方姨娘的,万一又闹出个好歹,那方姨娘若有不测却也是她的罪过了。然而又想着林海日日与那方姨娘一处,黛玉便更觉心惊,如此左右掂量一番,如今便是对着林海却也是拿不定注意。
知女莫若父,林海知道黛玉最是心善的,见她脸色实在不好又欲言又止,便知她必是因着此事受了极大的惊吓与困扰,耐心抚慰了一番方劝解道:“你年纪小不能看透这其中的利害,可知养痈长疽自生祸殃,如若剪草不除根,岂不是纵虎归山?便是日后,你也必会遇上更多的苦恼之事,切记,只要你的选择是对的就要坚持,并敢于取舍和承担。”
林黛玉最不愿去想方姨娘日后会有如何想头了,然而听林海字字透彻,聪明如她,哪里又能想不通呢?如此沉吟一番,终是定下心神将她所见说了出来。
且说那方姨娘自从那日做了事,便日日心内惴惴的关注着外头的动静,然而听说那林微一直无事不算,如今竟是连林海都惊动了。方姨娘刚想着该叫陈安先行逃出去躲一躲风声,可惜消息尚未送出去便发现陈安已被暗暗带去问话了,心里不由更觉不安。
方姨娘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被供了出来,却也不敢再往林海跟前走了,一时思虑万千,终觉已是再无退路,如此再想当初贾敏那舌灿莲花的炫耀,竟是突然有种又被那女人算计了一遭的念头。依着贾敏一贯的性子,便是真认了林微做嗣子,也不能那般高兴才对,这可不是叫她出头,那人却是坐收渔利吗?
方姨娘越想越觉得贾敏歹毒,想着陈安已是被带了去,如若供出她来,林海必是不能饶过她的。既然如此,大家都别想好过,就算她真的被揪出来,也不能便宜了那个女人。方姨娘一贯的行事迅速,此时看了看天色,知道这个时辰贾敏该是与黛玉在花园子里散步的,便找了爱说古记儿的李氏和闲来无事的杨氏一起到堂屋里闲话起来。
三人不过闲来无事随口海侃,一时便胡天海地的扯的没了边,竟是说来说去又说到了李氏最爱的三国时期的谋士诸葛亮身上,方姨娘道:“所以说这是人都是有不足的,便是聪明如那诸葛亮,到最后不还用了个叛徒叫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