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冰冷湿滑的东西从他散开的衣袖口钻了进来,欧阳少恭给冷得一颤,连忙道∶“放开,快放开!有东西!”
百里屠苏∶“……”
那冰冷的事物像是一长条,钻进衣袖里,灵活的窜进他胸膛那一块,然后扭动了一下。百里屠苏漠然看着欧阳少恭急切的去看自己衣袖,空着的手去捞他衣袖。什么也没有。
欧阳少恭脸色一白,他感觉到那东西像是一条蛇,灵敏的游进他胸膛上,然后停住。
左胸前传来一阵疼痛。
百里屠苏看见欧阳少恭脸色苍白,眼睛紧闭,伸手去探他脉搏。
脉象渐渐微弱,百里屠苏眼眸猩红,盯着欧阳少恭的脸庞看了会儿,一条蛇忽然从欧阳少恭的宽大衣袖中游出。速度极快,几下隐进旁边的草丛中,不见了。
23甘泉村
雨点打在脸上,欧阳少恭意识模糊,感觉就像是将醒未醒的时候,那种想动弹一下,却用尽全力也不能动动手指,感觉到腰带衣领被人慢慢松开,衣领层层摊开,胸前一凉。
百里屠苏解开了他的衣服。
百里屠苏没再制住他双手,由他躺在地上,他现在真想一拳打百里屠苏脸上,用尽全身力气,却连手指都不能动。只能任人动作。
眼下情形,真是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诠释得淋漓尽致。
左胸上覆上一片柔软的东西。然后感觉到一阵刺痛。
欧阳少恭脑子里一片模糊,彻底昏了过去。
百里屠苏吸了口血,吐在旁边,血色被流水冲淡,最后只剩下几缕淡淡血痕。
欧阳少恭衣领散开,露出一片白皙的胸膛,左胸口一块嫣红颜色。
被蛇咬伤后,可以根据伤口来看是否是毒蛇咬伤,伤口是细小的齿痕,没有什么较大的反应,就是无毒,若伤口局部有两排深粗牙痕,并且有心律失常、出血和红肿等迹象,就是被毒蛇给咬了。
眼下,欧阳少恭胸膛上的伤口是两排细小的牙痕,应该是没有毒的。
不过,欧阳少恭脉细渐弱,已经昏迷,看起来不像是没中毒的样子。
百里屠苏身上没带什么草药,只知道被蛇咬了要吸毒,欧阳少恭现在看起来情况不太好,血色看着不像是毒血,先吸去血,以防万一。
欧阳少恭气息微弱,脸色煞白,百里屠苏去探他袖子,他知道欧阳少恭随身备有药丸,在欧阳少恭衣袖里摸索了半天,药袋没找到,却掏出了一个手掌巴大的鹅黄色香囊。
香囊被水打湿,没了香气,没用了。百里屠苏随手一丢,香囊划出条弧线,越过草丛打中一条黑乎乎的蛇,刚好打在蛇头上。
蛇被突然飞过来的香囊打得莫名其妙,看见香囊掉在旁边,摆动蛇尾游到旁边,好奇探头,去钻袋子口。
蛇头刚探进香袋里,蛇整个身子就像过电一样,抖动不停。蛇受不了了,头一甩,甩开香囊,连滚带翻地游走了。
没找到药袋,百里屠苏反手抹去唇边血丝,把人打横抱起。往竹屋走去。
方兰生正忧伤地趴桌上,双手抱头,不理旁边的风晴雪。
先前和风晴雪一起喝茶,问及方兰生送的那首诗的意思,方兰生复述一遍内容,讲着讲着,突然就想起夫子说过这首诗。好像写不是女子爱慕男子的诗。
是男子和男子之间的。
面对襄铃和风晴雪求解疑的眼神,方兰生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方兰生抱头趴了会,突然抬头道∶“风晴雪!”
“啊?”
“我给你的那诗呢?你还没给……给人看吧?赶紧给我,我重新给你写首。”
“为什么啊,我觉得挺好的,为什么重新写?”
方兰生挠头,羞惭到∶“其实、其实那不是我写的,是我随便找的一首,那意思……总之你别给那谁,我重新给你一首。”
风晴雪眨眨眼,耸肩道∶“哦,不用了。”给都给了。
方兰生不敢置信∶“你、你不会就给了吧?”
“对啊。”
方兰生重新抱头,默念百里屠苏那脑子觉得不会知道的绝对不会知道的,重复几遍后,又问她∶“那他怎么说?”
“他没说什么。”还能说什么?反正不是跟自己说。
“那太好了。”方兰生长吁口气,暗道姓百里的就是根木头,这种东西是不会知道的。
屋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方兰生以为是欧阳少恭回来了,起身推门道∶“少恭,你怎么才……你、你做什么了?少恭怎么会这样?”
门外,百里屠苏横抱着欧阳少恭,两人都被雨水湿透了衣服,欧阳少恭头靠在百里屠苏胸前,脸色惨白,没点反应。百里屠苏神色冷漠,半边脸上顶着一巴掌印,一脚踢开房门,直直越过方兰生,进门将欧阳少恭放在床上。
掀了被子盖在欧阳少恭身上,欧阳少恭完全没反应,像是睡着了。
“哎,等等。”方兰生跟着进屋,道,“要先把衣服换下来,不然会感冒的。你干什么?等等,你放着不要动,我来。”
百里屠苏去翻行囊,被方兰生阻止了,方兰生道∶“你根本就不会照顾人。我来,你去烧开水,少恭一向爱干净,淋了雨是一定要洗澡的。”
百里屠苏漠然道∶“他被蛇咬了。”
“被、蛇、咬、了?”方兰生一字一顿道,愣了一下,大声道∶“蛇?!”
方兰生原先还以为欧阳少恭是淋雨着凉之类,才会被百里屠苏给抱过来,还没想到会被蛇给咬了。当即去翻药袋。欧阳少恭和他说过,药袋里备了不少他自己研制的丹药,其中一瓶药,可解蛇毒,不过只是大部分,遇到了剧毒的,那就无能为力了。
不过,即使这样,也有胜于无。
喂欧阳少恭服下丹药,方兰生看了伤口,道∶“不对啊,这没毒的啊,怎么就醒不来了呢?”
“出去。”
“干什么?”
百里屠苏道∶“我给他换衣服。”
方兰生怒极反笑∶“你?你才出去!我和少恭可是多少年的交情,他小时候生病都是我照顾的,凭什么你来?再说了,你能照顾好他么?”
风晴雪十分识趣地抱着小狐狸出去,说是去烧开水。方兰生死活不愿意让百里屠苏来,吼道有本事来打,被百里屠苏一剑拍出去了。
门扉被方兰生拍得啪啪作响,方兰生怒道∶“我警告你姓百里的,你快放开少恭!否则我跟你没完!”
小心扶起欧阳少恭,让他靠在自己肩上,百里屠苏由着外边吵嚷,快速脱下欧阳少恭湿淋淋的衣服,再套上干净里衣亵裤,重新盖上被子,整个过程力求速度,以免让欧阳少恭着凉。
百里屠苏坐在床边,呆呆的看了会欧阳少恭的睡脸,鼻子里有温热的液体流出来,抬手抹去。
他还是第一次见着欧阳少恭没穿衣服的样子,才发现欧阳少恭外表温文尔雅,穿上衣服显得气宇轩昂,内里其实挺瘦的。
……手臂还没他壮实。
手上全是擦下的血迹,百里屠苏不敢再想,拿了布擦净,去探欧阳少恭脉息。
还是很微弱,又不像是中毒,老也不醒。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风晴雪过来敲门,说热水烧好了。百里屠苏去开门,迎来方兰生的白眼,接过风晴雪打来的一盆热水,沉默进屋,顺便一脚带上门。
方兰生刚要说话,咯吱一声,门被百里屠苏给关上了。
方兰生愣住了。
百里屠苏还真没照顾过谁,天墉城上,他一向独来独往,就只有陵越和芙蕖和他说说话,练剑时受伤,也是自己去找药敷上,没谁会特意关心他。陵越常常有任务在身,也是个经常会受伤的,他认为男子汉大丈夫,受伤不重,都没必要像芙蕖那样大呼小叫,自己来就成。芙蕖日日跟他身后问长问短,他又觉得烦。
方兰生那句你能照顾好他么,其实说着还是很理直气壮的。
欧阳少恭幼时体弱多病,琴川其他的小孩一月几乎见不到他一面,方兰生就不一样,方家和欧阳家交好,方兰生小时候就经常跑去欧阳家找欧阳少恭玩,看着欧阳家的仆从如何照顾欧阳少恭饮食用药,耳濡目染,就学着照顾人。有次方家的二姐卧病在床,才八岁的方兰生像个小大人似的,给方家二姐端药喂饭,更衣擦手,动作虽然生涩,却做得井井有条。
方家二姐在病中头次觉得,方兰生真是个孝顺的孩子,以后必定能出人头地。
她忘了一个最主要的,那就是方兰生是怎么学会这些的?
很久很久以后,方家二姐已经忘了当时自己是怎么夸赞方兰生的,但当时自己想的那孝顺孩子还记得很深。因为在很久很久之后,方兰生没成才,但仍然很孝顺,最后,他那孝顺的名变了个样。
叫贤惠。
24甘泉村
甘泉村竹林环绕,清泉流过村庄,冷清寂静。这时候没有什么人来往,一些路过的旅客和游人几乎都听说过这儿发生了些事情,没人敢在此留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