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病还没好,过来这边休息!”说完,阮十娘将展昭带向花园深处,那里有一盏八角小亭,是平时准备着给客人和姑娘欣赏园内繁花所备,只是今日她吩咐不要开店,里面的龙井和茶点便让他们享用了。
“我们这里的厨子,手艺还是很不错的,你来尝尝!”
“多谢!”喝一口茶香,吃一口香甜的桃花酥,展昭在这里修养躲藏了许久,还是第一次离开那座偏僻角落的小院。百花竞开的花园,竟能争得一番皇城内御花园的好景,看到那些娇艳开放的花朵,心中不由想起一个袅娜的身影,一个曾经在御花园中叫着自己“展大哥”的娉婷女子。只是,这一抹香魂恐怕已凋零在他乡异国。那时他在昏迷的间隙中清醒过来,曾要白玉堂去寻找和他们一同坠楼的赵灵,但那时天黑风高水疾,受伤的白玉堂要救起他就已经十分勉强,后来再去寻找,也没能从下游的牧民口中打听到曾经见过一个那个年纪的女子。
不去想,并不代表遗忘。赵灵,那个曾经笑声如铃的大宋公主,那个曾经为了保护他而身中数箭的辽国王妃,是他和玉堂心照不宣的,都不愿提起的伤痛。
“你说你曾经被苗疆的神医所救,但为何如今身染怪病,却不去找他医治?”
“他行踪飘忽,从来都是他来找到我。况且,这来自苗疆的神医并不是济世救人,他也并不如传闻中的那般济世救人。玉堂与他更是成见颇深,加上此人行踪一向成谜。既然无法可施,便只能如此,拖一天便是一天了!”展昭握紧石桌下的拳头,其实他不怕阮十娘看出来自己得了怪病,因为男子怀孕这等匪夷所思之事,凡人绝不会想到。只是今日阮十娘忽然来到,还是趁着白玉堂不在的时候,整个烟云阁中静悄悄的没有平日的热闹,她的来意便已经能猜出七八分。
“但若是久病不医,岂不是耽误了时辰!你们前去求医,千里迢迢。今日看在御猫的份上,路上的花费和诊金不论百金千金,我阮十娘都包在身上!”拍拍胸脯,十娘心中忽然对这个男子有了三分恻隐三分不忍,她不是要赶他走,只是要帮他去找那个苗疆的神医治病。
“对了,我还听说,前几天京城出了个悬壶济世的神医,号称华佗在世包治百病,许多达官贵人都对他奉若上宾,你们何不去找他试试?”
“神医?这乱世之中,人人揭竿行医!也罢,死马当活马医,试试看也是好的!多谢姑娘美意,那么我和玉堂三天后就启程上京!告辞。”把已经凉透的茶水灌进肚子,展昭看着这个风尘女子眼底掩不住的沧桑,心中百味。
“诶--!”看着展昭身形不便的走回去,阮十娘忽然鼻头一酸,“你放心,我会给白小子五千两银子做盘缠,你们路上小心!要是有什么事,只要报上我阮十娘的名字,道上有些朋友还是能给我些薄面的!”
展昭没有回头,他只是背朝着她点了一下头,几步消失在转角的那丛十里香后面。
目的已经达到,阮十娘却并没有开心的感觉。
她想不到的是,那个人会是展昭,但如果他不走,迟早有一天烟云阁内的百来条性命就会面临灭顶之灾。
她想不到的是,她准备好的所有说辞都已经派不上用场,京城确实出了一个神医,但那只是从客人里其中一个富商口中听来的,也不知是真是假。至于这神医人在哪里,医术是不是真的能活死人肉白骨,更不得而知。
锦毛鼠白玉堂,御猫展昭,这本就不是现在的她应该沾上任何关系的人。天下之乱,人人自危,有一口饭吃有一个遮风挡雨的屋顶,就是她最大的保障。
海棠如火,她只想看繁花怒放,不愿见到血洒烟云,所以她只能做一个自私自利的小女子,成不了救苦救难的泥菩萨。
白玉堂,阮十娘已仁至义尽。
展昭,阮十娘更愿只听到关于你的种种传说。
*** *** ***
白玉堂进来的时候,展昭正在收拾行李。
哐啷一声,他把手里拿着饭食的篮子一扔,冲过去就把展昭捞进怀里。
“展昭!你要去哪里,带上我!”抱得紧紧的一双手,就像要被母亲抛弃的孩子,声音里无限憋屈。
“你想到哪里去了!放开!”被勒得有些胸闷,展昭有些想笑。但想到白玉堂如今还是这样一副患得患失的样子,却又有些笑不出来。
“好了,你放手,肚子饿了,先吃饭!边吃我一边告诉你。”
看着展昭脸上确实没有什么奇怪的样子,白玉堂才放开手,想到自己方才控制不住动了三分真气赶紧又去揉展昭一定被自己勒疼的胳膊。
掀开食盒,粉蒸扣肉,芙蓉蛋,青椒茄子,还有一小盅熬得浓白的鱼汤。只要不是太忙的时候,白玉堂都会坐下来,享受两个人难得的晚饭时光。
“我想好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三天我们得上京一趟。听说那里有一个神医,也许他能解开我和胎儿身上的蛊毒。”
展昭身上仍旧残留着蓝天凰在他身上落下的蛊毒,如今这毒和由蛊毒生而来的胎儿身上的毒素相抗衡,他和孩子才能平安至今。只是,虽然这胎儿的来历奇特,但是他们在知道这个孩子也和正常人一样,只是身上存在着大量的毒素后就决定,一定要想办法接触这禁忌的诅咒,让他们能拥有一个有违天命也要保住的孩子。
他们不愿意把这个孩子交给蓝天凰!那人一方面救了展昭,一方面却又要夺取他们的孩子!到底怀有什么目的,是何居心?白玉堂安慰着展昭说,此人不可全信!但心中对蓝天凰的杀意却更上了一层。他就不信天下之大,苗疆之广,难道就只有他一个鬼医、难道只有他一人能解苗家的蛊毒!?他白五爷从来就不是一个能任人控于掌中的人,更何况是关系到展昭的安危!所以,不论是真是假,不论多么渺茫的希望,他们都要去试一试!
有那么一点希望,对现在的他们来说也是好的。抓住这点希望,就仿佛抓住了他们已经没有希望的明天。
想到今天从外面买货回来,阮十娘交给他的五千两银票,再听展昭说的话,心中就已经猜到恐怕是到了他们该离开的时候。
也罢,躲在这里,眼前风平浪静但眼后暗藏杀机,他们不能在这里做一辈子的缩头乌龟。人总是要踏出去一步,才能知道自己走的路是不是对的,那路上有没有希望。哪怕是走错了,只要能用自己的手扭转命运,路上的荆棘也能开出微末的花朵。
“猫儿,三天后就走,你的身体吃得消吗?”
“你难道就这么信不过我!”比起白玉堂的一惊一乍,展昭却显得淡定许多。
“我是真的担心你!此去蜀中,路途遥远,千里之外的,我--”
“啪!”
劲道十足的一根筷子直扑门面,如果不是他接的快,恐怕脸上已经多了一个窟窿。
“展昭!你怎么给我动真格的!”
啪啪啪啪!又是好几颗飞蝗石,直打得白玉堂在凳子上窜上窜下的闪躲。
“我不动真格的,你又怎知道我的身体,已无大碍?”脸上带着如沐春风的笑容,手上却一刻也不停,把从白玉堂身上摸来的一袋石子全都噼里啪啦的当成暗器,打的是漫天飞舞。
“好了好了好了!我知道、我相信你没事了还不成吗!猫儿、猫儿!展昭你别打了!你再打我还手了啊,我真还手了啊!!”吼完,白玉堂也不再躲避,一颗石头啪的一下立即给他脸上来了个肿包。
挨千刀的白玉堂!
看到他挨了一记,展昭自是心疼,手才一顿的功夫就被扑了个正着。桌上的汤汤水水也吃得差不多了,人一下子就被腾空抱起,看着白玉堂走过去的方向,那是床,是床!
用膝盖想也知道他要干什么,虽然不介意但饭后激烈运动对肠胃难免不好,半推半就间,不小心抓了一把白玉堂的命根子,哐啷一下,那人先是撞倒了凳子又踢翻了盆架。哭笑不得,只好闭上眼睛揽上他的脖子,默默的忍着,一切,由他去了。
第四章 问缘
千里之外。
百年熵阳城,自从三个月前,远从大宋和亲而来的翎妃和大王过世后,掌握着大部分军权的大王子耶律重元当仁不让的,成为了新的大王。新王登基元年,改国号为【殇】,以纪念惨死的先王和翎妃,还有那未曾来得及出世的世子。
熵阳城中,三月全城无欢笑,三月举国禁歌舞,三月熵阳尽神殇。
当日,在高墙之上,包拯也亲眼目睹了赵灵和前辽王之死,身为宋人,其责不可推脱。经过三天三夜的商议与妥协,终于劝服了耶律重元立即发兵大宋的怒火,并亲自签下许诺,回到中原后,三个月之内,必将白玉堂和展昭生擒,交与大辽问罪!作为和平条约的文书更是步步退让,争取不到任何权益的包拯只能带着随行的公孙策等人黯然回国。在那里等着他们的,将是天子的震怒和对展、白二人八百里加急的通缉令!
此时,距离包拯离去已有月余,他们一行人不能像军队那样策马疾驰,但赶紧赶慢,此时也应到了宋境!距离和耶律重元约定的交人之日,还剩下一百零八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