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堂……”棉被下忽然传来轻轻的震动,白玉堂立即紧张的抽回手改用双掌拍在展昭背心,为他源源不断的输入灼热的内力。
“包大人……”
“什么?”
“这几天,我想好了。等以后我的身体好了,我们还有机会带着儿子回中原,也可以去看包大人的。毕竟,他就在京城,不是么?”
“啊?”白玉堂傻了眼,这是?
“都是我不好,玉堂,让你担心了。”展昭见白玉堂一脸的难以置信,一抹笑纹在眼角边逸开,让他鬓上的几许华发也染上飞扬的神色。
转过身主动让双手攀上白玉堂的双肩,展昭一双墨瞳里尽是如水温柔。
“那个时候在冲霄楼里,我本已经不打算活着回来,因为那里的火,那里的箭,那里的铜网阵,在亲身经历过后才知道真的是可怕,比传说中还要可怕一百倍,一千倍。所以我本来抱着的一点活着回去的希望也在铜网阵里化成了泡影。”
“但是,当我看着火海从下面就这么包围过来,身上已经痛得弄不清到底哪里在痛的时候,却又害怕了。我怕我就这么在那里死了之后,我对你的心意却还没有说出口,我恨我自己为什么要气走你,你扫了我的酒菜也是关心我才气我。我为什么,为什么就这么狠心的要离开你?天知道,我的心那时候简直要裂开来,我已经忘记了身上的痛,直到头顶上的铜网阵突然压下来,我慌极了,但却动也不能动,只能看着它直直的往我身上砸过来,然后就是天塌地陷……”
“昭,昭,你别说了,别说了!我知道,我知道,我不怪你,你没有错,你没有错!这一切只因你太爱我,可我却还像个傻瓜,只知道气你,捉弄你……”
第一次听展昭主动提起当年的往事,心中塞满不知道是感动还是伤痛的情绪,都化作一颗颗滚烫的泪珠,滴落在展昭的肩头。
“玉堂,你怎么哭了?真傻,这可不像你……,一个大男人哭鼻子,多羞啊?”抬手去拭他眼角的泪却发现越是想拭去,就落的越多。
“什、什么?说我哭鼻子?你这只臭猫,还不知道都是谁害的,害我这几个月来,就把我一辈子的眼泪给流光了!”发现展昭在耍他,白玉堂干脆耍赖的就把眼泪鼻涕直接往那人的身上蹭,立刻一件好好的衣服就变成了他白大老鼠的鼻涕巾。
被白玉堂蹭的痒痒,展昭不由得呵呵笑着在躲。但躲是在躲没错,只是他躲闪的方向却是朝白玉堂的怀里躲,这简直无异于羊入虎口,让白玉堂虽停下了咯吱他的动作,却在怀中人的唇上偷了好几个吻。
“那你……,为什么后来又一定要在得知包黑……啊不,是包大人即将出使辽国后,就一定要在熵阳城见他,就不能等到回去了?你可知道那时候我,那时候我好不容易在辽国鞑子的队伍里找到你的时候,看着你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样子还以为你已经……要不是知道你还活着,我们现在,就在阎王殿里做了对亡命鸳鸯!还有,孩子的事,你为什么瞒着我那么久,啊!?”狠狠的在展昭的嘴上一阵乱咬,满意的看着他的双唇终于有了淡淡的粉色,才一脸你不给我个合理的解释,我就给你继续的样子瞪着还在喘气脸颊也染上薄红的展昭。
“我以为……,我以为那时候我会死,我抱着今日睡过去也许明天就再也醒不过来的心情,想在最后的日子里,见见包大人,玉堂你知道我从很小就没有了亲人,所以包大人对我,就像是我的父亲。而那个时候,就算我告诉你我肚子里有孩子,那又能怎么样呢?”
“我怕你唾弃我,怕你不相信我说我恶心,怕我的蛊毒根本无从医治,就算是现在,我也害怕我随时会一个人孤零零的死去,所以我宁可瞒着你,能瞒一天是一天,哪怕等哪天终于瞒不下去了,也许那天就正好是我死的时候,我想,我还能幸福的死在你怀里……”
“别说了,别说了,别说了,别说了……”不顾自己脸上的泪水蹭得展昭一头一脸,白玉堂胡乱的吻着、亲者,吻着这个让他心疼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人,亲着他脸上浅浅扎人的胡渣确认他活着,好好的活在自己怀里而不是已经抛下他到了他所说的那一个冰冷孤寂的黑暗中。
“好,不说了,不说了,一切都过去了,我们今天就离开这里,去寻找我们真正的家……咳咳、咳咳!”
“猫儿,你累了,再睡会。我现在就出去找马车,我知道一个地方,是我熟识的 .”扶展昭躺下,给他一个安心的笑容,白玉堂轻手轻脚的带上门转过身离开。
左脚才踏出门口,白玉堂心里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回过头--
昨夜的风雨洗净天空,初升的太阳把展昭笼罩在晨光中,平稳而浅薄的呼吸显示出他又睡着了。一呼一吸间拂动鬃边白色的发丝和他脸上短短的绒毛此时被光芒染成一种淡淡的金色,金色光芒中浮尘静静无声起舞,一切安静的就像一幅画,一幅世界上叫他怎么也看不腻发誓要用自己的生命和一切守护的画。
仔细的用双眼描绘着展昭墨云飞瀑的青丝和点缀其上的飞霜雪白,坚毅的眉角高直的鼻梁,还有那张吻起来有那么一点干燥,有那么一点粗糙却让自己爱不释手的唇--从上到下,再从下至上,深深的将画中人印在眼底,笑意爬上眼角,终于满足的带上门,纵身跃上宫墙朝熵阳城中急奔而去。
阳光,渐渐从展昭的脸上移到他的胸口,从让人想偷得浮生半日闲得温暖变成耀眼的白光,将墙边水盆中的粼粼波光折射到褐色的蚊帐上,闪烁不断的光刺激着展昭紧闭的眼睑,经过几个时辰的回笼觉后他终于得到较为充足的休息。
昨天夜里,在玉堂再一次去偷药的时候,他的伤再一次发作了。那一次比一次更难以忍受的剧痛让他明白,腹中那个不该被留下此时却备受期待的孩子,也许在他降生的那一刻,就是自己生命耗尽的时候。甚至有可能,这一切不过是他们的幻梦,这霸道阴狠的蛊毒,还能让自己活到那一天吗?所以,他怕了,害怕不能和玉堂一起骑着马直到太阳落下的地方停下来。
包大人迟迟未到,玉堂也没有打探到任何有价值的消息,辽宫内一片风平浪静,也许一切都是自己多虑了。坐困愁城终究不是长久之计,索性离开这座森严的牢笼,才能找到转机!
日光显示着时辰已至晌午,白玉堂就算是去租辆金车银车,到了这个时辰也早应归来,但无论展昭左等右等,就是不见他的身影,心中焦急腹中饥饿。看看房梁上的蜘蛛又在自己的网上织罢三圈,再忍不住自己掀了被子,套上鞋子下床。
离开棉被后并没有觉得太冷,正午的阳光似乎终于驱散多日缠绕在他身上的阴霾。深深呼吸一口将太阳的暖意呼吸进五脏六腑之中,虽然喉咙仍旧带着过渡呕吐后的疼痛,但淤积在胸腹中的戾气似乎已经消失。积压在心头的大石放下后,精神似乎也好了许多。勉强撑起身体后发现自己手臂上的肌肉竟在颤抖,依旧低温,展昭额头上却冒出一层虚汗。看看就放在不远处案几上的茶壶,七步,只有七步。
一步、两步--展昭的脚踩在地上,觉得自己全身像是棉花做的,软绵绵的使不上半分力气,手脚都被抽了筋去了骨不再是自己的。冷汗从额际顺着削尖的下巴吧嗒一声滴落在地,寂静的空间里只听到他不断喘气的声音。
扶着床边的架子,深褐色的木面上渐渐出现一个淡淡的手印,才挪动了三步,展昭已经头晕目眩。
后悔自己不应该逞强--也许再过一会玉堂就会回来了,他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又会生气吧?为高估自己不断后悔着,一想起久未归来的白玉堂心中更是焦急,正不知自己下一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被冷汗浸湿的背后忽然感觉到一阵凉风,有什么人,推开了小屋被拴着的木门。
“玉堂!”惊喜地转身,汗湿的手心让他失去支撑忽然一个趔趄就这么摔在地上。被白玉堂打扫得很干净的青石地面上扬起一片金色的灰尘,飘在空气中,随后又安静的降落地面。
手肘传来疼痛的感觉,恐怕逃不了又会淤青,小腹虽然有些隐隐的酸麻胀痛感但却并不是昨夜之前让人几乎要剖开自己腹部的剧痛。想撑起自己的身体无奈手臂仍是使不上力气,正奇怪白玉堂为何回来了既不出声也没什么动作,灰尘终于从眼前全部落到地上的时候,一道黑色的阴影落在展昭头顶上为他遮挡住有些刺眼的日光,他,也看到了那双装饰着兽面纹样和紫水晶的鹿皮靴子。
“你是谁!”逆光中看不清来人的模样,但第一眼看到的靴子,展昭已经肯定这个人绝对不是白玉堂!就算身上穿着辽人的服饰,可是玉堂也从未改变它只穿白色靴子的习惯!
回答展昭的,却是几句他难以明白的契丹话。
第六章 天涯路
【就是他!带走!】看不清来人的模样,但从他的语气中展昭听出此人绝非善类,来人是白玉堂所派的想法也瞬间打消。
发现来人身后跟着的竟是几名辽兵打扮的内宫侍卫后,心中一凉,莫非玉堂?!心下才转过这个念头,立即感觉到双臂一紧,几名辽兵拖起趴在地上的展昭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