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是他的冷,黑色是他的寂寞,杨戬杨戬,灌江口的二郎庙可还有你过去的温情,在记忆形成之前人就能窥见一点蛛丝马迹的,人间烟火?
天边一朵祥云,不似普通掠过眼前的云淡风清,上面一黑一白两个身影,竟是驾云飞过的神仙--这银色的,不正是三眼神将杨戬,而蹲在他身旁的,便是那与他从来寸步不离的哮天犬。
一神一犬,杨戬英逼三界的脸在银色的冠冕下是一贯的面无表情,但在他身边的人形犬神可就不似他主人般冷俊傲岸,而是不断的摇晃着他一头蓬乱的长发--就像他还有尾巴的时候,而一张不怎么大的嘴,更是絮叨个不停。
“主人,你说这王母娘娘也真是的,我们前脚才从地藏菩萨那里回来,还没沾上凳子这又被派去找什么遗失的天石,主人,你说这是不是太没人性了啊!”
“吣,不会,王母娘娘不是人,那真是太没神性了!”
“不对不对不对!那也不叫神性,上次主人和我说的神性不是这样的!那到底是什么?该是什么呢……?主人,你说这--”把自己的头发终于揪的像鸟巢似的,哮天犬终于可怜兮兮的看向身边的天神,一双乌溜溜的眼珠子,眨巴着巴望自己的主子能告诉自己正确的答案。
杨戬并没有回答哮天犬的问题,他只是皱起英挺的眉,伸手把哮天犬脸上已经被风吹得吃到他嘴巴里的头发理好,催动法力降下云头。
“主人、主人,等等我!”拨开眼前的乱发才发现杨戬已经把自己落下好大一段距离,哮天犬赶紧收起乱七八糟的杂念,三步两蹿的跟到杨戬身后。
杭州的西湖,永远是瘦的,以如西堤岸边婀娜摇曳的杨柳,盛夏的午后随风摇曳。
一人一犬,却无心去欣赏这荷塘夏至,只是行色匆匆的走路。他们并没有变化成凡人肉眼亦能看到的凡胎,是以杨戬白衣佛风的绝尘身影和哮天犬跟在杨戬身后还不忘东张西嗅的样子,并没有引得任何人的回望。
哮天犬也是知道杨戬才帮地藏镇压地狱恶鬼后就要来凡间奔波已是略带疲乏,本想说些笑话逗逗闷子,但似乎杨戬并无心与自己玩笑,深知主人这个时候已是真的累了,便也不再说话,只是仍旧张望难得来到的凡间景色,把素有人间胜景美称的苏杭景色尽收眼底。
细腻俊秀的飞檐青瓦,从勾花窗棱中伸出青的红的黄的枝叶花朵繁繁茂茂,假山云石中的青苔庭阁,也在一池幽碧的潭水和紫色的睡莲橙色的锦鲤中显得闺秀雅致。
走了小半个时辰,一路上本还能见到不少凡人擦肩而过,他们也随同行走期间,只是施了法术,虽看似走在同意条青石板路上,但凡人却决不会沾上他们半点衣角,但现在凡人也渐渐稀少得不再见到路人,哮天犬才发现,他们已经顺着一道蜿蜒的白色墙檐走了好久,墙垣上茂密的藤萝把整个深宅大院包围得严严实实。直到他们又走了一阵,前面隐隐传来人声,宅院的大门才到了。
朱漆的高大门楣如今已被一层又一层的白色纱绫包裹的严严实实,高粱上无数白色的灯笼,厅堂里一副紫檀的棺木,熏人的香烛和跪在一旁不断往火盆中投着冥纸压抑着哭声的人群,原来,是大户人家正在给过世的人守灵。
什么大户人家,一路进来除去丧葬的白绫灯笼蜡烛等物,大宅里更被无数的白色玉石和不同于其他人家的白色屋瓦雕花回廊装点得与众不同。真是的,除了没有这么多鲜活的绿色,这宅子主人的嗜好和自家主人的真君殿倒是有几分相像--都是同样的冷,但是白色却多了些许纯净,才不似真君殿中只有银色的凄清,就像天上看似温柔却没有任何温度的月光。
才想看看灵位上到底是何方人氏,就听到杨戬在唤自己:
“哮天犬,我们此行的目的是要找回一把剑,它是当年女娲娘娘补天用来劈开五彩天石神剑留在凡间的影子。”杨戬环视灵堂,一群人哭哭啼啼的样子不知为何看在眼里就觉着莫名的扎眼,便唤哮天犬二人转到后方的花园中。
“是,主人。天地--主人,这上古神器为何遗落凡间?怪不得王母要你来找,原来是一般小神仙碰都碰不得的女娲娘娘的东西啊!”法术才施展一半,哮天犬又忍不住唠叨,头上立即挨了一个爆栗,才乖乖的用鼻子开始搜寻大宅中灵气最盛之地。
“天地无极,万里追踪,天地无极,无极……”
不再理会哮天犬的絮絮叨叨,杨戬信步向枝叶繁茂的庭院深处走去。忽然一处开的旺盛的白色绣球花下,曲水流觞--
一盏盏半透明的夜光杯就这样顺着溪水流下,杯中淡紫色的琼浆,随着溪水的流动摇曳。
究竟是何人,有如此雅兴?杨戬忍不住逆水而上,转过那丛将院落中阳光遮蔽大半的木绣球,眼前豁然,竟是一处不知是浑然天成或是鬼斧神工的嶙峋石洞,洞中横亘的峰石割断头顶的阳光,在长满苔藓的地面上投下大大小小的光斑。
石桌石椅,汉白玉雕成的石凳上,一个白衣男子正将手中的酒盅盛满酒业,然后将这夜光杯,顺着源头的溪水顺流而下。
杨戬的衣诀翻飞,拂动风声石角,石凳上的白衣人脩的回过头来,原来,竟是一个面目英俊眼含风流的翩翩公子。
他仿佛听到杨戬带起的风音转过头来,在看到来人的一刹那,眼中黑色的忧伤忽然变成了惊讶,然后,是剧烈的惊喜--
“猫儿,猫儿--!”白玉堂猛地扑过去,狠狠地将杨戬抱在怀里。
“猫儿,你都去哪了?为什么丢下我一个人,你不知道,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不,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你回来了,回来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白玉堂抱着展昭的身体泣不成声,他的双臂像是要把对方恨不能融入自己躯体般抱的死紧,他的身躯因激动和思念抖得如风中落叶,但是他很快就发现,怀中展昭的身体,冷的,像冰。
直到自己的眼泪浸湿对方的衣衫他才发现,怀中所抱之人,竟也和自己是同样的白衣,衣诀翻飞,同样的眉眼,冰冷的面容。一双既熟悉又陌生的眼中映出的,不是会与自己生气怒骂并肩战斗深情凝望的深情,而是一种陌生而冰冷的沧桑,仿佛已有千年万年,才能造就这样的凄然冷漠。
但是,这冰冷的脸,却与展昭一般无二!
杨戬并没有推开他的意思,而白玉堂盯这着自己午夜梦回无数次呼喊思念的脸,不知是痴了还是不知所措,两个人就这样静静的立在斑斑阳光下,看着。
看着对方的眼--他们的距离甚至能看到对方脸上每一根汗毛的形状。
杨戬并不讨厌这个男子,应该说,在这个男子扑过来抱着自己的时候,身为天界战神的他竟没有习惯性的张开自己身上的斗气,当他看到自己的那一瞬间,他就明白了对方的身份。只是这样的举动,不应该出现在他们身上,难道,他还没有察觉,若是身为一个凡人,此时此刻是绝不应该看得到自己的吗?
任对方抱着自己,直到他察觉出自己并不时他口中呼唤的“猫儿”,才知道认错人了吗?只是这人间,竟会有与自己神貌相似的人,确实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只是,杨戬的这些思想并没有表现出来,他的神情还是身为天庭司法天神所应有的冷漠。
我到底,该不该推开他?
那个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经死去的幽魂,为何还留恋这人间的风景不愿离去?为何他看着自己的眼中,充满太多自己读不懂的东西,除了瞬间从惊喜到转化成无尽的哀伤,还有比眷恋和期待更深的东西?
就在杨戬还在思考的时候,一声惊叫,打破了他们之间的沉默。
“主人,找到了,找到了!救我,救救我!哎哟--!”
哮天犬尖叫着,手里不知道抱着什么东西一路急虎虎的跌跌撞撞,奔过来,身后,还传来人群鼎沸的叫骂声呼喊声。
“主人,主人!哎哟!!”追赶着哮天犬的家丁看得出竟都是武功底子不弱的凡人,这苯狗不知又犯了什么错要自己去收拾烂摊子,竟在凡人前显出身形。
杨戬推开身上的手臂,冷冷的目光中看着哮天犬奔到自己面前,怀中抱的,竟是灵堂上紫檀棺木中的尸体--白色锦缎和寿衣包裹下,是一名死去有些时日的老者,银色的长须和鬓发,面上纵使已是青灰色不带一丝生气,但仍能看得出,与身前的俊朗青年有着无数的相似。
他已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气与这只苯狗办事不力,索性长袖一挥隐去了哮天犬被凡人追着跑的情景,将自己与幽魂隔绝在另一个空间。
“剑魂,你可知道?”
“知道--!?不,不,不--,我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瞬间白玉堂脸上的神色变得与那老者尸首一般青灰充满死色,大退三步远远的避开杨戬,避开这个方才自己竟把他当了猫儿,现在面上除却冰冷再无其他的人。
“剑魂,回鞘!”杨戬手上握着一把晶白宝剑,神情更冷。
“画影!你这贼人,什么时候偷去了我的宝剑,还来!”看到与自己人剑一体的画影被杨戬握在手中,白玉堂抢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