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漱完毕,安湛躺在宿舍的床上发呆,刚刚的冲击有点大,弄得他也睡不着,翻来覆去地回忆起他跟靳狄小时候那点事。要说起来他对靳狄印象一直不错,觉得他是个挺仗义的人,高中时候靳狄虽然整天一副吊儿郎当的混混样子,但是从来不欺负同学,不为难女孩,说起来也算是个挺讲义气的爷儿们,所以他一直不能理解,高考那天,靳狄怎么就突然跟他翻脸了。那次打架不光让靳狄抱憾终身,让安湛也很郁闷,那时候安湛绝对把和靳狄的友情放在和林雪凝的朦胧爱情之上,哪怕靳狄跟他直说看上了那姑娘呢,他都能接受靳狄的公平竞争,可是那兔崽子竟然二话不说上来就跟他动手了。耍混蛋都没有这么耍的,抢人家的女朋友他还有理了!
那场混战把安湛折腾得够呛,他挨了几闷棍,骨裂住院了,好不容易盼来个高考后的暑假,跟家趴了快一个月,湛老师一听说又是靳狄干的,死活不让他再跟靳狄来往了。后来他去青岛上大学,湛老师干脆辞职跟着他去青岛他爸的职工宿舍住去了。
等大学毕业,回到北京之后,安湛毫不犹豫地考了警察,这是他从小的愿望,安湛从小优秀,过程很顺利,之后很快就分到了预审,在这里从内勤一直做到预审员。这几年他偶尔也会想到靳狄,回忆一下自己的青春年少。每次都百思不得其解,当时靳狄是吃错药了吗?找茬打架也就算了,但是自己挨了一棍子之后,靳狄脸都吓白了,抱着他痛哭流涕的就更耐人寻味,安湛想不明白,越发就觉得靳狄这个人有点莫名其妙。
想想和靳狄那一仗分别后,已经过了十来年了。
长久分别后见到个仇人的还亲三分呢。能再看见靳狄,其实安湛挺高兴的。痞里痞气没正形的小混混儿靳狄如今摇身一变成KTV老板了,安湛以为他怎么也会有点长进,今天这一面他算是看明白了,那个二逼的德行是一点没变,他算是明白为什么当初靳狄学校外面的朋友为什么叫他靳没溜儿了,是真没溜儿啊!安湛想到靳狄满手那玩意还跟他握手的场景,都有点气笑了,老流氓!有狗屁长进!
安湛把手盖在脸上,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真想不到,刚见面就来这么一出:他搅和了靳狄遛鸟,靳狄也没饶他,糊他一手鸟粪,这他妈的娘炮玩意儿!真是一点亏都不能吃。
关于最近被警察夜检的事情,靳狄心里跟明镜似的,这其中要是没有点门道儿,不至于天天被突击检查,搅合的好几天生意惨淡。靳狄虽然混,但是他底细还算干净。跟黑道没有大接触,之前靠靳军官的关系傍着,现在虽然老爷子人没有了,靳狄的翅膀也算是硬了。加上之前靳军官的警卫员老刘和几个哥们兄弟的帮衬,也算是有点门路。一般的小混混不至于的跟他过不去。所以,他这是得罪这边的地头蛇了,地头蛇能位置牢靠,少不得有白道撑腰。跟北京这片发财的,傍上白道比黑道靠谱,就今天这事,逮不到你也恶心恶心你,连着两天这么来折腾,靳狄挺搓火的,他给几个朋友都打电话问了问,心中有了个大概,乐满堂这条街上有个幕后的操纵者叫郑海波,黑白两道都挺吃得开,郑海波胃口大得很,这条街上的各个夜店都仰仗着他,靳狄之前开饭店他睁只眼闭只眼,现在做了夜店生意,郑海波动了心思,给他使个绊儿提点提点他。强龙压不过地头蛇,靳狄叹了口气,罢了,反正做买卖总要有人孝敬。等他明天见过安湛之后,再去想办法拜拜这个地头蛇吧。
第二天,靳老板依然捯饬得跟孔雀开屏一样,早早就去闷得香羊蝎子店的包间里坐等安湛,小服务员憋着笑问他:“靳哥来啦?今天可别又饿着肚子,要不先给您拌俩凉菜?”
靳狄心也有点虚,就点头答应了,连着吃两天泡面他可受不了。等到天刚擦黑,靳狄手机响了,一瞧果然是安湛打过来的,顿时心里就松快了,告诉安湛包间的位置之后连忙叫服务员上菜。 菜早就准备好了,都在厨房给他备着呢,安湛走进包间刚坐稳菜就上齐了,铜锅里头煮的羊蝎子骨那都是挑的都是顶尖的,咕嘟咕嘟地在锅里冒着鲜美的气味。
安湛打上学那会儿就喜欢吃羊肉,尤其是啃羊蝎子,看见之后就走不动道儿。他瞧靳狄还记得他的喜好,心里挺高兴,加上本来就饥肠辘辘的,也不跟靳狄客气,上手抓着一块大的就啃。香味把这一路裹来的寒意也熏褪了不少,整个人都在火锅不停翻滚的热气中暖和过来。
安湛啃得很认真,脱下制服后,他变得很随和,不带着一丁点在单位时候的严肃表情。靳狄早就知道,安湛压根就不是一个端着架子的人,他纯粹就是对待工作认真,对待工作中遇到的人一视同仁而已。安湛就是这么豁达,从来不计较什么,不卑不亢。靳狄越看着安湛就觉得安湛完美,连抱着骨头啃得满嘴油的样子都觉得特别可爱。
靳狄眼神带着火地瞧着他,他倒是跟没事人似的,换了便装之后看着还是那么英挺帅气。看得靳狄心猿意马的,连忙站起来给他倒酒,人死嘴不烂地调戏他:“手洗干净了?”
安湛让嘴里的羊肉烫得直倒气儿,匆忙嚼了几下一口咽下去:“孙子你甭激我!你等我吃饱了的!”
靳狄瞅他那吃相“啧”了一声:“我说你至于吗?为了吃我一顿从昨个儿就没吃饭吧?”
安湛边啃边寻摸锅里还哪块大:“还真差不多,昨晚上值夜班就啃了俩烧饼,今儿又睡过了,没赶上午饭,下午就喝了一小丫头给的酸奶,饿透我了!”
靳狄酸不溜丢地说:“哎呦喂,喝人家姑娘的奶还能饿?”
安湛斜楞他:“还成,反正不用自己个躲小屋里吃自助。”
俩人让鲜辣的羊蝎子汤一熏,言语顿时流畅起来,之前重逢的尴尬劲儿就这么毫无芥蒂的消失的无影无踪。
大约是年少时候太过熟悉,他们十来年没见,工作也大相径庭,却一点生分劲都没有,俩人边说边啃,大快朵颐,酣畅淋漓。很快,一锅羊蝎子就见底了,瞧见安湛丝毫没有往里面煮蔬菜的打算。靳狄明白了,开门冲门口小姑娘一招手:“再来一锅!”
小服务员直吐舌头,刚才那锅都快塞满了,差不多顶别人的小两锅,端进去十来分钟就没有了,这俩人可真够能吃的。她也好奇这人是什么来头,竟然让老板等了两天,刚刚就看到了个背影,还挺年轻。瞧那架势不像是有头有脸的领导,要不也不能带人啃羊蝎子啊。
小姑娘揣着好奇,端着满满一锅精挑细选出来的羊小排去敲门,趁着换锅的时候偷摸儿往安湛那一瞥,这一看不要紧,小心脏跳得都加速了。
哎呀!老板的这个朋友可真是个大帅哥呀,大高个儿,挺拔的骨架被一层干练的肌肉包裹着,透着一股子阳刚气,浓眉大眼高鼻梁,愣是挑不出一点毛病。这种帅,是无论放在十六岁少女还是六十岁大妈眼里,都觉得帅的帅。小姑娘看着安湛发呆,心里只有“好帅、好帅”,一个不小心差点就把手里的锅打翻了,安湛眼疾手快,一把稳住锅,虽然没有扣在桌子上,还是有点汤水洒到安湛手背上。小姑娘吓了一跳,安湛不甚在意地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对小姑娘一笑:“没烫着你吧?”
声音里透着稳重的磁性,小姑娘脸腾地一下就烧起来了,面红耳赤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靳狄跟旁边看了一场完整“英雄救美”的戏码,不由得联想到当初那个小混混跟他告状,安湛怎么勇救校花最后抱得美人归的事情。心里一阵一阵的冷笑,就安湛这种时刻自带十万伏特的皮卡丘,能挨到现在还没有对象,也真是个奇迹了。
小姑娘脚下拌蒜的走出去了,安湛眼尾扫到门关上的一瞬间,立刻恢复饿虎扑食的本相,从锅里抓起一块大的就啃,哪儿还有一点风流倜傥的样子。反正也搭上羊蝎子这玩意肉本来就不多,很快,安湛前面碗里堆起来高高的一层骨头。靳狄瞅着他都噎得慌,连忙给他满上酒:“我说,你以后没饭吃,直接过来,随时给你弄。”
安湛听这话,难得从骨头堆里面把脑袋抬起来:“这也你的店?”
靳狄对羊蝎子早就吃得够不够,加上心里头憋着那点事,也堵得吃不下去,就陪着安湛喝酒:“朋友的,我投了点。瞎混吧,咱哥们儿不争气啊,小打小闹,不比安警察前途,不可估量,见笑见笑!”
安湛瞧着他那副贫了吧唧的嘴脸就来气:“你丫也老大不小的了,怎么说话还一点正经没有!这些年就没个人教教你怎么说人话是吧?”
靳狄“扑哧”地笑了一声:“我就比你大两岁,怎么让你一说就老了呢!”
安湛扔了骨头,拿纸巾擦了擦嘴:“那你总也不小了吧!”
靳狄笑得差点把自己呛着:“可说呢,我大着呢!哎,那天你也看见了吧?”
安湛抄起一块骨头就扔他:“操行!你丫就臭不要脸吧!挺大个人了还跟小黑屋里玩自己,你丫青春期还没过去呢是吧?”
靳狄那厚皮老脸的,这事干都干得出来,也不在乎安湛挤兑他:“甭把自己往外摘啊!上学时候谁不知道谁啊!那时候去录像厅,你没红着脸往厕所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