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洵目光淡漠寥落的看着云煦,开口道:“这个,还给你。我没向任何人说起。”谢洵自身后取出一缎布包扔至云煦脚下,转头进去。
云煦不解拾起缎布包,打开来,霍然是那本谢洵给过自己的书!云煦一愣,不明白谢洵为什么又给自己一本,谢洵说:“这个,还给你。”那是什么意思?
云煦快步进屋,谢洵自榻上抬头:“你还进来作甚?”谢洵的眼圈尽是红的,显然方才是在哭,声音仍有哽咽。
云煦托着手中的书:“我不明白,这个,是哪里来的?”
谢洵微一愣:“不是你送给我的吗?”
云煦震惊摇头,道:“我从没送过你这个。”
谢洵怔了,云煦又道:“去年春,我也曾收到你的小厮浣玉送来的一本书,让我无人处细看,与此书一模一样。”
谢洵嘶哑唤:“浣玉!——”
浣玉忙进来。
“你去年春送了这本书给小王爷?”
浣玉吓道:“去年春,那时候您经常让我送东西给小王爷,书、画、字帖、琴谱、好吃的、好玩的——我不记得有没有这个——我不识字——”
“你交待给我小厮要我无人处细看那回呢?”云煦道。
“是有这么一回吧,我都不记得了——”
谢洵一拍桌子,浣玉吓跪下了,直叩头:“爷啊,我真不记得了啊——”几乎要哭了。
云煦道:“你送东西的时候可曾遇到过谢潜?”
“是,遇到过,有一回,二老爷的大少爷,非要看我们爷给小王爷送的是什么,不给不行,那会儿好像是谁的字帖?大少爷翻来覆去看,我都急了,也要不回来,后来大少爷给我时说,这个可珍贵,你得记着嘱咐小王爷无人处细看,否则看不出好来。”
谢洵看云煦:“你怎知遇到过谢潜?”
“因为以你的名义送我的那本书沈微帮我去书局查了,书局有记录,是谢潜买去的。你这本也可以去查,应该也是他买下的。”
谢洵惊异:“他为何如此?”
云煦道:“你交由你父亲查吧。”
谢洵唇动了动:“煦弟,原来是我一直误会你了。”
云煦淡然一笑。
谢洵眼中闪了异样的光道:“沈微其人,煦弟心里可有数?他与太子、皇上都有传言的。你知太学里的人怎样讲他?煦弟,你要远着他!”
云煦一时无话可答。谢洵凄笑:“是我多言了。从此,忘记旧日种种,你可还能当我是兄长,一如这本书出现之前一样?”
云煦只道:“大公子多休息,我告辞了。”
与父亲行了一会儿,云煦道:“父王,待沈微伤好一些,我想与他回京。”
宗境说好。
第21章 以后我来护着你
云煦进屋,沈微连忙要起身,云煦止住他,坐在床边,沈微笑颜看他,目光温润,似亲人般柔和。
云煦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不喜欢谢洵的目光,以及孙宪的目光。因为他们的目光都是要将他据为己有。云煦本能的抗拒,不肯被俘获,那也许是天性。沈微是不一样的,沈微的目光是温顺的,依从的,没有一点占有的锋芒。
云煦揽了沈微的发,依偎在沈微脸侧,觉得特别舒心,美好。
“我父亲带我去看谢洵了。”
“他怎样?”
“他手头也有一本和我一模一样的书,说是去年我送他的。”
“原来这样,我竟没想到。我还以为他与谢潜是一路的。”
“谢潜为什么这么做?”
“他也许是太贪心,觊觎家产。这书以你的名义给谢洵,谢洵若有此心,没准就因此与你闹了断袖恋,你是王爷,谢洵大约会跟你走,谢府的家业不就落他手里了么?谢洵若不好男风,对你就会有了芥蒂,若因此与你起了某种冲突,惹恼了国公和你父亲,他仍有代管家业的可能;而你若无此心,对谢洵就会反感,若闹出来,谢洵的名声受损,依然会引发国公与你父亲的不快。我在这府中几年,他们二房明里暗里算计大房的事可不少,我赶走的下人都是与此有关。所以国公才让宋轶掌管家务也不交于谢庸了。现在国公真是不敢离开家,谢洵太年少了,斗不过那些人。经此一回情感挫折希望他能迅速长大。——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云煦道:“你知道你为什么美么?因为你心地宽和良善,不记仇,心正人才美。世间优秀俊美的人很多,但眼里有真正善意,眉间有真正清明的人不多。我自幼年节里便会进宫,母亲会告诉我什么样的是可亲近的,什么是需提防的。渐渐的我明白了什么样的人才是真正美好可熨帖于心。谢洵不明白这个,距离美越来越远了。”云煦轻叹。
过了几日,他们宴请宋轶,感谢宋轶的救命之恩。宋轶很不好意思,对沈微说:“还记得那回你彻夜不眠地陪我到天亮,开导我,若不是你,我估计已在湖底喂鱼了。”
宋轶走后,云煦问沈微:“彻夜不眠地陪宋轶?”眼睛一眨一眨的。
沈微笑了,解释道:“那时宋轶被——谢凡占有了,他想不开,呆呆地抱膝在湖边坐,我怕他自杀,不敢合眼陪他坐到天亮。后来他说,多亏那一晚我陪他不睡,不嫌弃他,将他当朋友,否则他不想活了。”
云煦纳罕:“谢凡——”
沈微叹气,“宋轶自小母亲拉扯大,科考前一年母亲去世,他卖了家里仅有的房产进京赶考,结果没考中,他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往树上甩衣带自杀时被国公爷遇见给救了。你父亲最仁慈的,给他弹琴听,宋轶找到了人生乐趣,随你父亲学琴。以你父亲的人品,宋轶对你父亲仰慕那是必然的。谢凡不高兴,便在一天晚上占有了宋轶。”
云煦瞪大眼。
沈微说:“我说过,谢凡不是君子。”
云煦小心看着沈微:“那他——”
沈微微微一笑:“他对我也这般,不过我对别人接近我有强烈的反感厌恶,国公毕竟不是恶霸,很气恼的走了。第二天找个由头把我绑了要打我一百棍。我知他是想打死我。他岂能忍受被我卷了面子。你父亲救了我。后来,国公又交给我几件棘手的事做,我都完成得很好,他觉得留着我还有些用,就暂时放过我了。”
云煦轻声道:“那我父亲知道这些吗?”
“国公做这些事肯定背着王爷。谁敢将这些告诉王爷,那不是找死吗?”
云煦忽然明白他扶沈微过河时沈微为什么那么紧张,过后又疏远自己。沈微是怕谢凡杀他。“你胆子可真不小,这样的情形下,还敢招惹我。”云煦道。易地而处,自己可敢这么不顾一切的追求爱吗?
沈微说:“我遇到了么,怎么也要争取一下,得到一日便有一日的欢喜。否则为什么活着?”
“以后我来护着你,他再不敢动你。”云煦说。
“好啊。”沈微笑,笑得温柔灿烂。
云煦恍悟:“所以你接近我,陪我睡觉讲故事!”
沈微眨眼:“难得遇到比国公爵位高的。”
云煦将沈微按倒床上:“太子殿下位置更高。”
沈微眉蕴春水:“我不喜欢么。”
云煦轻吻沈微的眼:“我亲近你,你会反感厌恶吗?”
“不会。激动,喜欢。求之不得。”沈微柔软的笑容直让人沉溺。
云煦情不能抑,心潮起伏,在沈微耳边说:“我想要你。”
沈微自枕下摸出一个瓷盒。云煦惊奇:“你早有准备?说,你预谋多久了?”
沈微抱住云煦:“别问了,我的王爷,我等你呢。”
第22章 眼前的亲爱与快乐
云煦觉得简直就像做梦一样。
而沈微,眼中盈泪。因从没有人这么珍爱的待他,云煦的一举一动都是爱,纯真、热烈,珍惜。
云煦每天像个热切的孩子似的,宠着沈微,照顾沈微。为沈微梳发换衣,说这么打扮才漂亮;为沈微洗浴,洗着洗着就洗到床上去了;照镜子给沈微看,说你多美你自己知道吗?为沈微弹琴,高兴起来还拔剑做舞;为沈微端药喂羹,若热了先尝一下才给沈微喝。沈微觉得自己所有的幸福都是偷来的 ,因为云煦是会娶妻的。
鹅黄柳绿,桃红满枝,又是一年春光绽放,映照少年的颜。
他们开始收拾行装,准备回京。小厮来报,说谢洵请小王爷云蔚亭一晤。
这个地方云煦从来没去过。即便去过他也不会去的,因此婉言谢绝,这会儿正忙,明天再说。明天他就离开金陵了。
结果一会儿小厮又来了,说大公子在那里等着,直待小王爷忙完了。眼瞧着日头薄西,云煦明白,以谢洵的性子,没准能等一夜。想了一会儿,与沈微说一声,还是随小厮去了。
穿廊过院,亭阁越走越雅致,谢家还有这么一块地儿,远远的谢洵在琴亭,一袭春衫,风飘朗朗,容色出乎意外的好,见他来了,温雅的抬手示意他过去,那个以前的端着的不真实的谢洵又回来了。
屏退侍从,谢洵道:“我这些日子想明白了,谢谢你那日前去看我。”
能这样结局,云煦倒是释然的,谢洵目光不肯稍离自己面庞,令云煦不自在的垂了目,端茶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