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这可太好了,我还担心这孩子有什么想不开,这下就不担心了。白医生,今天实在是麻烦你了。”
“没事没事,排除一下也是好的,这下大家就都放心了,就不送您了啊,他应该在大厅等您呢。”
“那这就走了啊,麻烦你了今天。”
顾妈妈走了之后白华一下子瘫倒在椅子上,还有比这更窝囊的人生吗?他使劲揉着太阳穴,抬手看了看表,已经五点多了,收工,收拾,走人。
回到公寓后直接扑倒在床上,一片昏暗之中,昏昏沉沉之中带着平稳的呼吸睡着了,而醒来之后已是第二天的清晨。他习惯性地解锁手机,发现了一条新的短信,苍天不负有心人,才刚贴了三天的租房启示就有人发短信找上门来,并直接询问是否可以约地点时间见面,然后一起去看房。发出去的消息得到秒回,对方所要求的约见地点是一家咖啡馆,走过去不到五分钟,时间也选的是白华刚好有空的时候。这让白华感到一丝愉悦,他没有太多想就已经抱定主意要去赴约了。
冬日下午两三点的阳光暖和到可以把人的骨头都融化掉,白华推开玻璃门的同时眼睛快速扫视着周围的人,对方答应要穿着一件黑色大衣来见面,很容易就找到了。他其实是先锁定了那件大衣才去看人却惊讶的发现那张人的脸是格外的熟悉————顾月,他看到白华之后才是真的惊得连下巴都快要掉下来,随后眼里的惊讶变成了抑制不住的惊喜,一秒即逝,随即目光恢复平静,再次露出笑容时眼里已没有笑意。
“华哥,我未来的房东居然是你啊。来来来,今天我请客,你敞开肚子吃喝啊,别客气。”
华哥?这个似曾熟悉的称呼让白华一愣,记忆却犹如深陷一片迷雾之中,却无论如何也记不起来谁曾这般称呼过他。此刻菜品一道道上桌,他这时才记起来自己居然有两天两夜没吃饭了,饿的已经没有了感觉,而食物的热气熏得他眼眶红了一圈,不顾形象,直接拿起一片面包沾了汤就往嘴里塞,被烫得麻了舌头眼睛通红,顾月递上冰水一句话都不说,白华赶忙喝了一口平复下来,尴尬地笑了笑嘴里因为含着食物而口齿不清,“唔,你也吃啊。”
顾月自然地拿起刀叉切起牛排,“华哥,你不是医生吗?怎么会那么凄惨?”
“唉,什么医生,我就是个拿不到薪水的实习生,就是个打杂轮班的。诶,你好像收入还不错,你是做什么的啊?”
“我是个仿名画画家,不违法的那种,有些人会嫌真的名画太贵,就会来我这里买仿真的,都说我画的像,什么我都画过,什么梵高啦,莫奈啦。画的越多挣的钱就越多,挺好的。改天我送你一幅吧。”
“好啊。”白华微笑着,眼睛微微眯起。
整个用餐期间白华只顾着不停地把食物塞进嘴里以此果腹,完全没注意到顾月只是点了一杯绿茶,而他甚至连喝一口的意思也没有,只是低垂着眼眸凝视着杯中的茶叶,沉默地看着绿叶在杯中缓慢打旋,嘴角扬起若有若无的笑容,仿佛他等待这一刻的到来已经等了很久。
两人饭后白华驾着车带着顾月回到了自己的公寓,“真干净啊,这是你房间?”顾月感叹着,“华哥,你家阿姨几天来一次啊?”他环顾着整个房间,脚下的木地板因为夕阳的照射散发出淡淡的金色。
“阿姨?这都是我自己弄的啊。”白华皱眉。
顾月愣了一会儿突然捂着肚子笑了起来,肚子笑的疼到直不起腰来,“哈哈哈哈,华哥,看不出来啊,平时呆头呆脑的,没想到这么‘贤惠 ’。”
“我又不是女人,”白华的眉头依旧紧锁,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眉间的褶皱继续加深,“ ‘平时 ’ ?可我们只见过一面不是吗?”
笑声骤停,顾月支起身子,脸上的弧度全部改变,眼里的一些精光锐减了许多,“啊,我是听我妈讲的,她有时候会和我提起你。对了,我能问问吗?房租的事情,还有你这里有什么规定吗?”
“房租我们两个平摊。我这个人怕吵,你只要安静点,不要把房间弄得太乱我就不会介意。”
考虑到顾月其实还是有精神分裂的可能性,白华把自己的主卧让给了他,尽管顾月推辞了几次,他还是坚持这么做。
顾月就这么在白华的公寓住了下来,两个人很少干涉对方,也很少碰在一起说话,一方面是因为两个人工作时间不一样,而另一方面是因为本来白华就是一个寡言的人,就算两个人对坐着吃饭也绝不会有一个人先开口,白华注意到顾月几乎从来不出门,他大量的时间全部呆在房间里,只有吃饭的时候会出来,而他在白华的面前总是出了奇的安静,而他的脸色却一天比一天苍白。他怎么了?白华偶尔会感到疑惑,但却从来没有多问过什么。
这天半夜,白华再一次地失眠了,他不是睡不着,而是害怕睡去,他只要一入梦脑海里便全是一个小男孩的身影,那小孩约莫七八岁,看不清脸,听不清声音,只是一次次出现在他的梦里朝远处跑去。这天他在辗转反侧几个来回之后还是下了床,抬头一看已经凌晨两点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走出房间,但一片漆黑之中他看见楼下似乎传来隐隐光亮,走下楼梯,他发现顾月房间的灯还亮着,再走近几步,看清顾月房间的门虚掩着,于是蹑手蹑脚进去,打算探个究竟,房间里只有桌前的台灯亮着,桌头还放着几幅画,好像还是他自己画的,是水彩画,一共有三幅,第一幅的色彩基调颇为明亮,两个孩童在一个废弃的游乐场嬉戏,一个坐在秋千上,而另一个就站在背后推他;第二幅的背景是深蓝色的,整幅画只有一个小孩,他坐在地上,周围的玩具散落了一地,而那个孩子在哭,哭得很悲伤;第三幅画充释着压抑的黑色,一个小孩躺在地上,闭着眼睛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已经死亡。
这时房间一下亮了起来,房间的大灯被人打开,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没有人告诉你不要擅自进入别人的房间吗?”是顾月。
白华转过头,“哦不好意思,我看你房门开着,而且这么晚了灯还亮着,所以就进来看看。对了,这是你画的吗?”
“对啊,怎么了?”顾月很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转身拿起桌上的画随意看了两眼,直接三两下就把那三幅画撕成了碎片然后揉成团扔进了垃圾桶。
白华一脸匪夷所思地看着他,“诶画的挺好的干嘛扔掉啊,多可惜啊。”他心一紧,这个人似乎真的有潜在精神分裂的可能。
“你不是怀疑我是精神分裂吗?现在可以确凿了吧?”顾月的眼睛盯着白华看。
“你,你怎么会知道?知道我在观察你?”白华大惊,瞳孔骤然放大,拳头紧攥着。
不知这样的场面是僵持了多久,顾月突然噗嗤一声笑的前仰后合,过了好一会儿白华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而顾月终于收住了笑声。
“华哥我开玩笑的啦,你别忘了我的工作就是个画家啊,把自己觉得不满意的画撕掉重画不是很正常的吗?”
“那你这么晚不睡。。。”
“我是在熬夜工作啊。不然你以为我在干嘛?”
“行了行了行了,都这么晚了,我要回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白华打了个巨大的哈欠,痛苦地揉着太阳穴。
“嗯知道了。”顾月点头。
白华出去了,门被顺带关上。确认白华的脚步声渐远,二楼的门关上之后,顾月飞速地把垃圾筒里的纸片全部捡起来,拿出透明胶带和剪刀,把纸片摊平,按照原来的样子重新拼合在一起,再用透明胶带进行固定,整个过程及其小心,眼神如同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一般,嘴里喃喃自语,“华哥,我绝不会让这一切被人毁了的,绝不会,绝不会。。。”
第3章 第 二 章
第二日清晨,白华是被一个电话吵醒的,“喂,是,是小华吗?”电话另一头是一个苍老的女声,白华觉得似曾熟悉,但脑子昏昏胀胀的,什么也想不起来,他掀开被子翻下床,一边穿衣服一边问,“是的,我就是,请问您是哪位?”
电话那头突然传来粗重的喘气声,“小华,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我是小千的妈妈啊,我终于找到你了,你知不知道我的小千去哪里了?你说话呀!你不是小千的朋友吗?”
“阿姨,您打错电话了吧?我不认识什么小千。”白华随手就把电话挂掉了。
可是没过多久,电话又响了起来,还是那个陌生的号码,白华有些生气了接起电话就大声地说,“我说了你打错电话了!不要再打过来了!”
电话里一片死寂,“喂,喂,喂?!”白华继续大声询问着。
“可我认识你,你叫白华,对不对?我的小千究竟去哪里了?”
电话里只剩下‘嘟嘟 ’的盲音,窗外还是艳阳天,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周日早晨,白华心里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对了,顾月呢?他仿佛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频率越发快起来,飞奔下楼,直冲主卧室,房门洞开仿佛就是为了邀请他加入这个游戏一般,屋子里面黑漆漆的,没拉开窗帘,白华靠着手机的光亮找到了电源开关的位置,房间亮起之后却没有见到顾月。洗手间,储藏室,厨房,阁楼,逐一排除,却依旧没有看到人影。桌子上的早餐还冒着热气,人应该没走多久,可他究竟去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