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不大,却不啻在真田的心头,炸响了一记惊雷!
是的,这段时日以来,脑海心头缭绕不去的,就是这个声音啊!
就这一刻的失神,迹部已一剑劈下,真田虽然仍是神智昏昏,但长久以来习武、征战形成的习惯,让身体自己做出反应,拧腰向左跳开,避开了迹部的袭击。
即便如此,还是被剑锋削下半绺头发,发丝纷飞,遮挡住二人的视线,但这并不直接照面的一瞥,也让迹部心头一震。
自己的眼力无双,绝对不会看错,这名黑衣武士,居然是在濑田神社中遇到的“傻瓜”?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带人来扰乱自己的较艺大会?
迹部固然是疑问连连,真田的震撼却比他大了千百倍不止,
发丝纷纷扬扬的落下,看清了眼前的容颜,美丽、飞扬、锋利,半点不错,是“她”,是自己不敢奢想,又难以忘怀的那个人!
为什么容貌一般无二,“她”却不再做巫女打扮,冠帽袍服分明是男子的装束?
这人明明身手不凡,但为什么两次和自己遭遇,都是这副遭雷劈傻了的嘴脸。
弄不清真田是怎么回事,迹部也不想真的和一个“傻瓜”计较,暂时持剑不动,喝问真田:“你是谁?报上名来,本大爷不跟无名小卒动手!”
到底是不是“她”呢?“她”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呀,为什么“她”要自称本大爷?
真田脑子乱哄哄的,只是愣愣的瞪着迹部,哪里还有开口回答的余裕。
柳生见情形不对,赶紧冲着他呼喊,“真田大人,赤也救出来了,我们撤退吧!”
真田陡然一省,素来训练的令行禁止,让他立马意识到自己是首领,而此刻属下正身处险境,趁着神志警醒的刹那,虚劈了两刀,迫使迹部后退一步,自己则抢到柳生、切原身边,和众人会合,两人合乘一骑,打马疾驰而去。
眼见真田他们已在几十丈开外,迹部嘿然冷笑,“还没有人能在本大爷跟前,这样自在的来来去去!”
佩剑抛起,反手握住剑柄,瞄准真田□的骏马,就要奋力掷出。
“等一下,小景!”一人从旁闪出,张臂拦在迹部跟前。
“侑士,你干什么?”迹部皱了眉头,就这么一迟疑,那队人马已拐过街角不见了。
“不要莽撞,这帮人,只怕有些来历……”
“哦?”
忍足难得这般郑重其事,而且欲言又止的样子,迹部略一沉吟,放下了手里的剑,对忍足说:“好吧,回头你给我细说来。”
再看气呼呼的宍户和垂头丧气的凤几个,迹部心头气恼之极,冷语挖苦,“好神气啊,你们也配做冰帝的武士么?从明天起,都别在本大爷眼前出现,给我到北山喂战马去吧!”
宍户等不敢违抗,含恨领命去了,忍足不由苦笑,“宍户君最是心高气傲,小景你这样惩罚他,是不是太屈辱了些?”
“哼哼,就是要他们牢牢记住这种屈辱的滋味,侑士,如果他们不能知耻而后勇,也只配永远喂马!”迹部收剑入鞘,向忍足一扬下颌,“你跟本大爷来!”
真田等人驰出城门,果然幸村已在城外的岔路口等候,众人取齐之后,片刻不停的马不停蹄的向立海而去。
一路上,幸村见真田默然不语,心思重重,一张黑脸蒙了层浓雾似的,只道他是生了自己的气,加上自知理亏,没意思的很,也不敢撩拨他。
飞奔了大半个时辰,人马都有些疲劳,柳生就勒马询问:“真田大人,这里离冰帝很远了,要不我们歇息一会再赶路?真田大人,真田大人?”
柳生连问了好几声,马上的真田置若罔闻,一副神游万里的模样,幸村忍不住用马鞭捅了捅他的脊背,“弦一郎,弦一郎?”
真田总算回了魂,“啊?臣下在,殿下有什么吩咐?”
幸村啼笑皆非,“没什么吩咐,就是下马歇一阵吧?”
于是众人下马,寻了一处平坦的地方,三三俩俩的坐下休息,又听见淙淙的水声,柳生命切原去取水,幸村则拉了真田到一边,跟他道歉。
“弦一郎,这次是我鲁莽,给你们添麻烦了,对不住之至,哈哈。”
真田忿忿的回目一瞪,幸村连忙又一阵讪笑,“别恼,别恼,下次再不这样啦,倒是你们,怎么知道我和赤也去了冰帝?”
至于真田弦一郎为什么会知道,并且及时带人来支援,也还的从头说起。
前日真田命人收拾了衣物铺盖,准备住到军营清心寡欲,驱赶心魔,当晚躺在硬邦邦,冷冰冰的行军床上,果然一夜无梦,非常正直纯洁的睡到了天亮。
第二天他精神大好,起了个绝早,按照时辰集合士兵点卯,谁知这些新丁无人怠慢,反而迟到了两个重要人物。
一个是柳生比吕士,他也是立海国世代家臣的公子,被任命为这支新兵的队长,因为正逢新婚燕尔,所以幸村特准他告假半月,算起来今天也该来报到了。
真田又耐了性子等候片刻,总算柳生匆匆赶来,还是一身家常的服饰,见到真田,便嘻嘻的告罪,“嘿嘿,我听说真田大人坐镇大营,所以也不着急,加上夫人纠缠,一时脱不了身,还请大人多多海涵。”
他嘴里说着“海涵”,却是满面春风,毫无愧色,还朝真田挤眉弄眼,大有“大家都是男人,你也知道的”意思。
若换了平时,真田肯定要用一番“男子汉应当胸怀大志,怎能沉迷女色”的大道理,板起脸来教训柳生,奈何这段时间,他自己都被“女色”搅扰的神魂颠倒,哪里还有底气,只好悻悻的闷哼一声,“快去换了铠甲,开始训练吧!”
柳生整装完毕,另一个人还没有到,这下真田真气极了。柳生新婚,留恋女人的怀抱,这臭小子光棍一条,总没借口了吧,竟然也敢藐视军纪!
把真田惹毛的“臭小子”,就是切原赤也。他原属国主卫队,现在是世子的亲随,自然不是新丁,但幸村爱惜他,有心栽培,就命令他每天跟着真田练兵、习武,这回幸村悄悄的将切原领在身边,潜入冰帝,却忘记了跟真田交待一句。
“柳生!”
“是,大人!”
真田一声大吼,把柳生吓了一大跳,不敢再嬉笑怠慢,赶忙跑过来,站的笔直,听候训示。
“切原呢,有跟你告假吗?”
“呀,他去了哪里,属下真是不知道,也没有告假。”
“那还不派人把他给我叫来!”
“是!”
柳生立马派了名亲兵,上切原家去提人,又过了小半个时辰,所遣之人匆匆回来,说切原不在府上,询问了他的父母,说是奉命到冰帝国见世面去了。
“冰帝?奉谁的命令?”真田也十分诧异。
“这个就不知道了。”那名亲兵两手一摊,“属下问了切原大人,他说切原君神秘得很,不肯说呢,就是去冰帝,也是他和侍女说溜了嘴。”
真田挥了挥手,让他下去了,自己却陷入老大的困惑。
切原为什么突然要去冰帝,而且连父母都要瞒住。自己平日对他足够严厉,居然敢不告假就走,又是谁给了他这样大的胆子?
能够给切原撑腰,让他有种不怕自己的……等一下!
这几天不太对劲的还有一人,那就是幸村精市!
自己跟幸村一起长大,他是个无比自信之人,从没听说笃信鬼神这种事,什么到神社斋戒辟邪,当时随便听听不觉得怎样,现在是越想越感到大不对劲!
冰帝……冰帝……啊!
真田猛然联想到另一件事,幸村不是刚说了门亲事,对像就是冰帝的世子迹部景吾吗?
唉,挂念自己的意中人,或者是未婚夫人,也是人之常情啊。
比之柳生的新婚燕尔,如胶似漆,真田是体会无能,这种甜蜜、好奇、急切的感觉,倒更让他心有戚戚焉,只是他还多了份无能为力的怅惘。
“咦?莫非赤也是去冰帝看那个热闹了,真是乱来啊!”真田一颗少男心七上八下之际,柳生倒又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什么热闹?”柳生的语气透着担忧,使真田也不安起来。
“冰帝国不是举行什么较艺大会么?真田大人,你说赤也会不会是为了这个呀?”
这倒真提醒了真田,切原生性好斗又好胜,说是去冰帝凑这份热闹,还真是大有可能。
糟糕!如果幸村也是去了冰帝,偷看未来的夫人,自己都没有告知,肯定也不会带上大队护卫,就算赤也随行,也是绝对靠不住的,万一他好勇斗狠,惹是生非,只怕更会连累了幸村。
想到这里,真田一刻也坐不住了,把训练新军的事交待给下属,素有智囊之称的柳莲二,自己则偕同柳生,只率领几名身手不凡的勇士,悄悄潜入冰帝,果然就被他料中,因为切原这个搅事精,差点儿害的连幸村都脱不了身!
然而,让真田万万没有料到的是,竟然会在一片混乱之中,再次遇见自己的意中人!而且事情好像发生了令他无法理解,难以接受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