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秉烛夜游 (Bluer)


  “——不。”这从来不是个选项。余诗安抓着床单的手紧了又紧,另一双手摸了过来,强行掰开指头,然后,十指相扣。疼痛似乎减轻了些。他闭上眼睛,脑海中的往昔画面如浪潮般退散。他感受到身后郑御德的器物摩擦着穴口,缓缓深入,他感受到郑御德的汗水滴落在他臀尖,他感受到二人的距离越来越近,皮肤与皮肤之间的温度越来越高,烫得灼人。
  温度,湿度,声音,疼痛,郑御德。
  郑御德郑御德郑御德。
  他在心底疯狂重复他的名字。这是一句治疗魔咒。
  【此处删减1000字】
  这一次,余诗安亲眼看着爱人的表情,那是一种痴狂与沉迷的糅杂。他何德何能,竟有人能为他情动至此,甚至,生理泪水流出来的时候,一片朦胧中他似乎看到了心疼……
  大概,他遭受的所有苦难都是漫长的铺垫。那是为了攒够遇见他要付出的代价罢。
  隐隐作痛的伤痕消失了,心里那块沉重的顽石也熔化了。余诗安渐渐感觉不到疲倦,身体越来越轻……
  下一秒,持续而猛烈的快感贯穿了他。
  余诗安的创伤后应激障碍进入回复阶段。从病史上来看,他经受太多迫害,叙述的时间线也模糊,郑御德很难分清导致他禁欲的,是否是那次被父母安排的异性差点□□的经历。因此他同时对照□□创伤综合症治疗,即让患者尝试在某种程度上重新经历当时的创伤性事件,直面内心的恐惧——具体放在余诗安身上,就是维持稳定的亲密关系,以及尝试进行亲密行为。于是他早早做好准备,亲自上阵。
  如今一切都尘埃落定。
  郑御德在病历本上画画写写,余诗安趴在床上回复读者留言,时不时扭着身体哼哼几声——一番折腾下来又得上一次药,身体里面外面都疼。这下伤口是真的不痒了。
  输入法突然失灵,余诗安愣了一会,来电显示弹出,手机震动起来。南川省黑水县,一串没有冠以命名,却也烂熟于心的数字。他求助的目光投向郑御德。
  “怎么了?”郑御德拿过手机,按下接听和免提。
  电话接通后,双方都沉默了长达十秒,谁也不想先开口。郑御德余光看到他脸上猴急的表情,那个眉间好不容易消下去的鼓包又聚起来,抬手就去揉,顺便把他的脑袋按远了一点。
  “你好,请问你找谁?”郑御德先开口。
  “你还记得你小时候跟你玩的远房堂弟吗,叫余荣昊的?”余父的声音经过粗糙的音频转换更显冷漠,他似乎没听出来这边的人是谁,只继续说:“他要考燕大的研究生,这几天要来南川,你正好在那就接济一下他。我一会把航班号和他的手机号发你。”顿了一顿,他换了种警告的语气,说:“好好送他去学校,别让他看出你的变态爱好。”
  电话挂断。
  郑御德没好气地把电话往床上扔,转头看见余诗安低垂着神色郁郁,好像要哭出来了。他忙上前抱住他,轻拍他的背脊,“有我在,没事的,没事的……”
  余诗安撇撇嘴,他吸着鼻涕问:“你愿意让他住家里吗?这毕竟是你的家,我……”
  “这是我们的家。”郑御德打断道,“应该是我问你愿不愿意,如果你不愿意,我马上帮你回电话过去。”
  “不了不了,我……我不想和他们再有牵扯,我想他们也是。他们……也就是碍着和叔叔的面子得帮忙接待……我堂弟……就小时候一起玩过,后来去了外省,他和我也没什么仇,能帮我还是帮……”余诗安砰砰跳动的心脏平静下来。刚才看清来电号码时,天知道他心里涌出多少惧怕、紧张,甚至还有……一丝莫名的期待。
  可惜,一个人的家庭就是一个人的宿命,血脉难断,压力如影随形。
  余荣昊的航班是当地下午四点到。
  郑御德自己拿了对方的手机号开车去接,让余诗安在家先做晚饭。毕竟他还伤着,他怎么也不忍心放他出门。领了人回来的时候,余诗安还在厨房里和陶瓷刀较劲——家里能划破皮肤的尖锐物品全被郑御德丢了,而对上大块头,陶瓷刀着实难用。
  “堂哥。”一个年轻俊秀的笑脸从门边探出,“在做饭呐?”
  余诗安被吓得一个激灵,茫然地望向来人,“啊?唔唔。你好你好。”十几年不见,他们早已是陌生人,不报上名字都认不出彼此了。
  “我先帮你把行李放到你房间吧。”郑御德指指余诗安住过的次卧,提着行李箱走进去。
  他有片刻的失神。床上铺着崭新的床单,床头柜上摆着一摞从书房搬过来的书,桌子上摆着阳台的盆摘——阳台上混杂晾晒的内衣裤也被收起来了,余诗安一直忙于布置他住在这个房间的痕迹,并消除二人关系的证据,难怪到现在他才开始做饭。
  饭桌上,三人尤其沉默。房里一片寂静,只听得到偶尔筷子与瓷碗的碰撞声。
  郑御德习惯性地给余诗安夹菜,收获到一记眼刀和桌下的一脚。
  余荣昊夹菜的手在空中悬停了一秒。
  郑御德从善如流地放下碗筷,打破沉默:“余诗安说你要考燕都大学啊?什么专业?”
  “社会学。”余荣昊有些腼腆,开口惜字如金。
  “噢,”郑御德回忆,“人文部的马教授不错,如果能拜到他门下,三年后在一线城市就业妥妥的。”
  余荣昊的眼中陡然绽放出光彩,“啊,郑哥是燕都大学毕业的啊?师兄好!可是,我就怕今年的院线比往年还高……”
  “你初试成绩多少?一般超国家线50分没问题。”
  “目前还不知道,我就是来跑一趟亲自问问调剂的问题……”
  ……
  余诗安看到,聊天过程中二人脸上露出别样的神采,那是一种对无限可能性的期许,好像每个明天都有为远大前程奋斗的不竭动力。燕都大学吗……这名字一度刻在他课桌角。他也曾为这个梦想不顾一切地奋斗。可是他没有上战场。那一瞬间他想到另一种人生,在一个接受他的平行世界里,他可以肆意和女孩子们玩闹,男孩们也不会用厌恶的眼神看他的脸,他有和同龄人公平竞争的机会,可以和作为外系学长的郑御德光明正大地走在校园的林荫小道上,可以不用每晚每晚拖着疲惫的身躯不敢闭眼。
  “所以,堂哥是和郑哥合租的吗?——堂哥?”
  “啊,”余诗安回神,愣愣地回答,“是啊。”
  郑御德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晚上洗澡的时候,余诗安死都不让郑御德进盥洗室。本来郑御德说好这几天要亲自为他擦身,避开不能沾水的伤口,免得感染。但余荣昊就在客厅沙发上坐着,就像整个黑水县的亲戚家族的眼线都铺在那里,余诗安内心惶恐。
  “那,今天就别洗了。”郑御德皱着眉头,小声阻拦。
  “不行!”余诗安断然拒绝。今天出了汗,光想想就觉得黏糊。
  “那你慢慢洗,注意伤口。”
  于是余诗安这个澡就真的洗得格外漫长。他颤颤悠悠走出来的瞬间,就被一张羊毛毯铺天盖地地裹住了,郑御德搂着他直接进了开好空调的主卧。
  “那个荣昊啊,你去洗吧,你堂哥怕冷。”他在关门前补了一句。
  一个人淋浴还是有不方便的地方,腹部的伤口漫了水,有流出血水的迹象,偏偏还不能用绷带闷。
  “你看你看,疼了吧。”
  “你不碰就不疼。”
  郑御德把抽屉一拉:“上药!”
  “算了吧……”身后身前都受尽折磨,余诗安躺也躺不得,卧也卧不得,侧倚在郑御德身上扭动,腰肢随着郑御德伸过来的手往后靠,分分钟蜷成虾米状。
  “乖,明天还要陪你堂弟去学校,不抹药可不行。”郑御德轻声劝说,棉签不由分说狠按了下去。
  “嘶……嗷呜……”
  第二天,二人双双顶着黑眼圈。
  余荣昊一副想笑不敢笑的表情:“你们怎么开了空调还没睡好?”
  还不是因为你在。余诗安腹诽。抹药的时候他都不敢大声叫,半夜如厕还要蹑手蹑脚。过惯了自由的日子,回到过去伪装的生活,太难受。
  南郊到燕都大学一个钟头。余荣昊去校招处了,郑御德领着余诗安在校园里散步。燕都的冬天寒风簌簌,两排杉树迎风矗立,一片片枯叶飘落,铺就一条没有尽头的小道,踩上去嘎吱响。这条路也许真的没有尽头。余诗安想。
  “这里,夏天的时候是绿油油的一片。”郑御德突然开口,“我读书那会,这两边的树还没这么高,一眼看过去像蝴蝶结一样。现在长起来了,把天空都遮蔽了,一丝空隙都没留。”
  他的手去够余诗安的,余诗安躲了躲,没有挣开。两人肩并肩前行,交织的手指窝在郑御德暖和的风衣口袋里。风更大了,落叶萧萧,余诗安却不觉得冷。
  “夏天燕都热,学校主干道都是橡胶,上方会浮一层热浪。这里有树,是唯一阴凉的路,学生都往这边挤。”说着说着郑御德笑起来,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好玩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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