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这么喜欢乖孙,那乖孙就给你个好处罢。”林平之长剑出鞘,剑尖直指木高峰:“说罢,想怎么死,我成全你。”他说这话的时候收了笑,表情森然,眼如寒星。
如今已是初夏天气,木高峰却突然觉得背后一凉。他说前头那些话的用意在激怒林平之,因照他所想,林平之无甚江湖经验,武功又低微,一怒之下定然错漏百出,他就能更容易得手。但如今一看,林平之却是无甚反应,竟还能面不改色地自称乖孙。
“说的倒是好听。”木高峰也冷笑了,因为他根本不觉得林平之有说后头那句话的实力。“怕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罢?便让爷爷来教教你,话可不能乱说。”话音未落,他便抽出了那把驼剑,直往林平之面上攻去。
木高峰的武功在江湖上也算排得上号。他为人自负,武功霸道,心眼小,性子又勇悍,没几个人敢得罪他。加之他常年行走塞外,中原武林中人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多,更别提交手经验了。若是有人旁观,定然也会和木高峰一样,觉着林平之必败无疑。
见得他那一手狂风骤雨般的剑法,林平之也不急着去破。当日他内力低微之时,光靠速成的辟邪剑法就能逼得木高峰只守不攻,更何况现在?故而他只使起轻功,左躲右闪,把他的话续下去:“你不是一直想看我家的辟邪剑法么?还为此害了我爹爹妈妈。如今正是好时机,便叫你在死前看上一看,圆了你这心愿,如何?”
木高峰招招强攻,内力注于剑内,劲风所到之处墙宇歪斜,几支竹竿化为齑粉。便就是这样,那剑尖却次次差着林平之衣角三寸,他不由得大惊失色。就算是那万里独行田伯光,滑不溜手游迅,也不见得能保证衣角不被他驼剑所刺。林平之这身法之快之奇,当真是他生平未见。
只是这武功如何能进境如此迅速?怕是真的练到了辟邪剑法罢?还口口声声不离死,难道真有那把握?如此一想,就更激起了木高峰的好胜之心,攻势更急。若是他此时拿不下林平之,往后不说拿到《辟邪剑谱》,就连行走江湖也是个问题了。“如此甚好,便使出来看看罢!”
林平之见他把剑光舞得钢罩一般,知道他已被激了起来,不由得长笑一声。只是这笑声未止歇,他就一剑朝着木高峰胁下空挡而去。他出手奇疾,虽是后发,已是先至。
木高峰本在伺机窥个破绽,好教他能刺中林平之,却冷不防看到剑尖直刺,急忙回剑防身。那角度刁钻,快得眼花缭乱,端得是凶险之极,他登时一身冷汗,更不敢大意。这剑法难道便是辟邪剑法?他兀自猜想,又往剑中灌注了几分内力,以期震退林平之。
只是木高峰又如何能知道,林平之化了六七道强劲真气,吸取了余沧海毕生内力,再综合于己身,内力早已比他高出太多。那在旁人眼里雪白的钢罩,遇上林平之却是和豆腐一般。不过两招,两人剑尖相碰,他手里的驼剑就被林平之削在了地下,断做好几截,哐当作响。
这电光石火间,还未等木高峰省过神,立时又觉得双眼双臂一痛,甚么也看不见了,手臂也软软地垂了下来。原来是林平之乘胜追击,一剑刺瞎了他的双眼,又挑断了他双手经脉。他止不住去势,登时往前扑倒在地,犹自不信。“这……便是辟邪剑法?当真是举世无双的武功!”
林平之嘿嘿冷笑,却将剑收了起来。“现下想改主意,跪下磕头叫我爷爷了?晚了!”杀了木高峰又如何?当然是要废了他武功,教他知道江湖险恶,吃尽苦头,便如同自己当初一般。
木高峰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此时听得林平之口气,他不过一会儿就想明白了其中缘故。这口气他可咽不下去,只高声叫道:“既是技不如人,老爷我也无话可说。有本事便杀了我!”他此时趴在地上,一个驼峰高高耸立,却是故意要引诱林平之去刺破那里头的毒水囊袋了。
林平之觑了他一眼,立时知道他这算盘。他自己之前就已经吃过那毒水的亏,此时如何还能重蹈覆辙?故而他冷笑两声,又拔剑在木高峰腿弯处补了一剑,连他两条腿一齐废了。“你想死,却偏不叫你死。这剑法可好看?这一剑可快活?”
木高峰见他不上当,又浑身剧痛,不由得破口大骂,说不得有多么难听。林平之却只当没听见,木高峰也就只剩这张嘴了,骂得愈利害就显得愈可怜。他一路走一路笑,将那驼子抛在那巷子深处自生自灭去了。
他这身影走远了,巷子拐角才闪出一身红衣来。原是东方不败料理了田伯光回来,正巧瞧见林平之对峙木高峰,便悄悄地在一边看了。
若是说东方不败之前是有点不想杀林平之,这时就变成十分不想了。杀林平之的理由就一条,疑似学了吸星大法,和任我行有关系。但是瞧刚才那情形,林平之只用了辟邪剑法,还有他见过的轻功,但吸星大法的影子也没有一个。他此时真信了林平之说只为报仇的话,因那恨极的态度和疯狂的笑声是装不出来的。就算林平之真的会吸星大法,就算林平之武功再高,也不是个威胁。
田伯光被他点了全身穴道拎在手里,口不能言,但听了一路,早已目瞪口呆。随手在酒楼里调戏了个姑娘,却踢到一块山一般的铁板,这就不说有多倒霉了。现下,他令狐老弟那漂亮的小师弟,竟然也如此不好惹么?枉他之前还想逞几句嘴上功夫,如今看来,他这采花大盗能安稳活到现在,已经是谢天谢地、需要烧三柱高香的事情了。不过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这采花贼实质上到底采过几朵花,如果今日就这么死了,当真是冤枉得紧。他正这么想着,突然腰间一轻,整个人被面朝下地丢在了地上。
“今日之事,不能说出去,否则立时叫你人头落地。”东方不败冷冷地道。留着田伯光这条命当然是有用的,比如说在他没空的时候帮他打听一些消息。
田伯光张了张嘴,便吃到了一口沙子。不过就算如此,他也不敢有所怨言,连连点头。谁叫他一时不察,得罪了全天下最不能得罪的人呢?又有谁知道,武功天下第一的东方不败不仅对采花贼深恶痛绝,居然还是……这后面他不敢想也不敢说了。
“交代你做的事情也记得做了。”东方不败听得他呜呜之声,拂了拂袖子,将他身上穴道解了,随即飞身离去。他倒是不需要听甚么保证,因为三尸脑神丹就是最好的保证。
田伯光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呸呸地吐掉嘴里的沙土。他听得木高峰还在那里高声大骂,觉得自己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东方不败要他只身上黑木崖去……那不是送死是甚么?木高峰也是,他自己也是,自作孽不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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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感谢ws80h亲的地雷~么么哒~>3<
☆、第二十九章 矢口否认
这一日,华山派众人还在苏州盘桓,等过几日再沿着京杭大运河继续南下。林平之本想就让木高峰自生自灭,等那复仇的兴奋劲儿过去才又想起来,若是木高峰将他会辟邪剑法一事传出去,他想让岳不群和其他人相信假辟邪剑谱的计划大概就要泡汤了。此时已是夜里,他趁着其他人熟睡之时,偷偷摸了出去。
不过,木高峰已不在平家巷,只留得地上几节断剑。一个手脚全废的瞎子能走得多远?林平之循着那地上的痕迹一路往前,轻而易举地就跟了过去。他原本做了心理准备,只不过情形依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一人满身污泥,皮肤溃烂,流着黑水,正痛得蜷在墙角哼哼。只大半日的功夫,木高峰已然不成人形。林平之见他驼背已然凹了下去,便知是定然是那毒水泼到自己身上去了。再瞧他破破烂烂的衣裳,显是之后和人动过手,那毒水囊袋说不定就是那时弄破的。经脉断了的武林中人就算是体力再强,也架不住常人围殴,更何况木高峰还是个瞎子。
此时再想原因已经无甚意义。就木高峰现在这样,有人证明他是塞北明驼都不见得有人信,更何况空口无凭。现下又被人揍了一通,早前留下的剑伤早看不见了。内伤外伤加中毒,就算他不杀木高峰,木高峰也活不了几日。想这木高峰白日里还想诱他刺破毒水囊袋,却不料害人不成反害己。
林平之瞧他那模样,解气是解气了,但又不期然想到自己在梅庄黑牢的境遇,登时就没了动手的兴致。令狐冲似乎一直都是他的一块心病……罢了,不是已然决定桥归桥路归路了么?他抿了抿唇,提起轻功,原路返回去了。
这头华山派一路南下游山玩水直至福州,另一头在少林寺里的令狐冲也终于悠悠醒转。他这一下晕了两月有余,全靠方生大师输给他内力撑着。一醒过来,他便想问林平之和那婆婆的事情,只被推搪待身子好些再说。纵是他再心急如焚,也拗不过方生大师的坚意,只得忍了。好不容易将养了十几日,他精神足了些,方生便带他去见少林方丈方证大师。
方证方丈身材矮小,容颜瘦削,神色却甚是慈和,貌不惊人又隐隐然有大师风范。他已然听方生说过,风清扬还在世,令狐冲学到了他的独孤九剑,又欣赏他的品行,自然对这个年轻人青眼有加。他有意收令狐冲为徒,传授易筋经与他,当然是要告诉他华山派已将他逐出师门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