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玉摇了摇头,不愿再想,无论水下发生了什么,于二公子无害便可。
百里屠苏揉了揉胀痛的额角,他隐约记得昏迷前身体剧烈的疼痛以及骤然乏力的手脚,嗡鸣的耳畔隐约听到了狼妖在吼什么,再之后便毫无记忆。究竟何人救他一命,他根本不知。
红玉见百里屠苏脸色愈加难看,遂将粥碗,关切道:“公子静养为先,养好了身体才有力气去救少恭不是?过几日便启程去衡山寻一寻青玉坛所在,公子你看可好?”
百里屠苏一向不会拒绝他人的好意,纵是胃口不佳亦是接下粥碗,汤匙在碗中轻轻搅动,倏尔想起了什么一般,道:“晴雪……她可还好?”
当日地牢之中的痛楚来得实在是突如其来,百里屠苏不知为何唯他二人感受到了那种痛苦,也不知为何他只疼了片刻便恢复过来,而晴雪竟会痛到昏迷不醒,身上明明没有伤口却血流不止。他隐隐觉得这和他当日所见到的记忆有关,但也仅仅如此。
红玉道:“晴雪妹妹昨夜便醒了过来,请了安陆的医生看过,身上并没有大碍,反而说晴雪妹妹身体健康得很。”
襄铃轻轻卷着垂在胸前的发辫,嘟囔道:“哼,那个坏……晴雪……姐姐……那晚流了那么多的血,吓死襄铃了,坏蛋!”
见百里屠苏面上仍带郁色,红玉长袖轻轻掩住口,美目间流转着促狭之意,道:“公子不问问猴儿怎样吗?”
百里屠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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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陆客栈,厨房。
不在沉默中爆发,便在沉默中灭亡。
出奇的,一向和某只肥芦花不对付的方家小公子,在这一刻,竟然和阿翔出奇得一致——
方兰生恶狠狠地将手中的煎锅扔在地上,右手狠狠地抹了把脸,顾不上脸颊上蹭到的黑灰,冲着厨房的某个角落怒吼道:“我受够了,就算本公子每个月都帮二姐描绣花图样,帮三姐想新食谱,帮二姐夫捉鱼虫,我也不是你的厨师,你一头狼吃什么熟的,随便拿些骨头啃啃不行吗不行吗?!!”
阿翔恶狠狠地利爪抓起灶台上的一枚红番茄,黑豆似的眼睛里尽是凌厉的光芒,一个俯冲将番茄砸向某一处,鸟嘴大开:“嗷嗷喳喳咕咕——!!”
厨房内,一处采光最好地址最佳的空地上,一头较之同族强健许多的黑狼懒洋洋地趴在那里,黑色的长尾时不时轻甩一下,自有一种闲逸的姿态。然而,这头黑色巨狼面前的地面上却摆着一本摊开的书,赤色的兽瞳时不时便扫上一眼,或是伸出一只前爪,似模似样地翻页。
面对方兰生的怒吼罢工以及阿翔的番茄攻.击,巨狼眼皮都不抬一下,那枚汁水直流的番茄直接就被一团炽热火焰包围,硬生生地烧成了灰烬。随即懒洋洋地抬头,赤色的兽瞳瞄了一眼阿翔和方兰生,硬是看得厨房里一人一鸟冷汗直流。
方兰生双手向前,手握印诀,色厉内荏地道:“别以为本公子会怕你,那个老道士说了,你和木头脸签了契约,你根本不能害人的!本公子可是方家伏魔心法的继承人,你敢动手……啊不,是动爪,本公子的智拳印可不是吃素的!”
阿翔站在灶台上,锋利的爪子死命挠着灶台坚硬的石面,硬是抓出道道白痕,同时高昂鹰头,气势汹汹地叫:“嗷咕啊咕咕嗷嗷——!!”
巨狼,不,噬月玄帝慢吞吞地抬起前爪,略略用力,五根闪着森冷寒光的指甲探了出来,轻轻地往地上一戳,坚硬的石面像是豆腐一样被戳出了个窟窿。
方兰生与阿翔,身体同时一僵。
再度慢吞吞地收回爪子,噬月玄帝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将爪上沾到的石粉轻轻一吹,干干净净的利爪往面前的书卷一指,道:“本座要翰林鸡。”顿了一下,继续道:“要最肥最大的芦花大母鸡。”说着,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阿翔某鹰。
阿翔尖叫一声,骤然飞高。
噬月玄帝眼皮都不抬,道:“这金刚酥也不错,也来一盘。”说着,利爪轻轻松松地插起一枚炸得金黄的金刚酥扔进口中,“啊呜”一口,嘎嘣嘎嘣嚼了几口便一口咽下。
方兰生看了一眼那足能够将人砸晕过去的金刚酥,默默咽了口吐沫。这金刚酥能当酥饼来吃,那人的骨头估计也就和油条差不多吧。
方兰生默默咬牙,心中泪流满面。他这绝不是胆小怕死,他只是担心和木头脸签下契约的狼妖杀了人的话,那些离开的大师兄老道士什么会找木头脸的麻烦而已。
……
不远处,百里屠苏默默地望着厨房,看着里面鸡飞狗跳的情景,忽然觉得……这样,其实也不错。阿翔它着实应该减肥了,少吃两顿也是好的。至于狼妖,呃,噬月玄帝——百里屠苏也不知自己为什么会知道这个名字——如果能用方兰生做的食物填饱肚子而不是杀人,那个鼓噪的家伙也是大.功一件吧。
转身,百里屠苏向着客栈外走去。他伤势未愈,也不懂得御剑之术不能日行千里,不若出门收集一下青玉坛的信息,总好过闷在屋子里养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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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虽说二狗子是土属性,注定了它土狗的命运,但真心觉得它长得好火属性,于是,二狗子你火了
PS:感谢筒子们的地雷,么~~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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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最新更新
刚走出客栈,百里屠苏便在门口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看到了风晴雪。她一个人站在树下,右脚反复地轻点地面,地面上是婆娑树影透下的破碎日光。她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百里屠苏微微蹙眉,他总觉得,这个往日里眉眼带笑的少女今日有些……忧郁?
许是察觉到了百里屠苏的视线,风晴雪抬头,一眼便看到不远处的百里屠苏,清丽的容颜顿时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冲着百里屠苏的方向挥了挥手,笑盈盈地喊道:“苏苏~”
看似和往日里没有什么区别,但违和感更重了。
百里屠苏与风晴雪等人也算是共患难了,对于这些知道他身负煞气却没有厌恶排斥的朋友,百里屠苏很珍惜。他走到风晴雪的面前,道:“你……可是身体仍旧不适?”
风晴雪一愣,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道:“苏苏不要总是想着别人,那天……苏苏也痛了吧。我听红玉姐他们说,你还下水用煞气和大狼打了一架,受了好重的伤……”
“……”百里屠苏沉默片刻,道:“若不想笑,不必勉强自己。”
风晴雪一怔,明眸看向百里屠苏,见他面上一本正经的模样,不知为何,本是有些勉强的笑容变成真诚起来,唇角轻轻翘起了一个温暖的弧度。眨了眨眼睛,风晴雪笑嘻嘻地道:“苏苏我们一起去看看安陆吧,今天这么热闹,也不知道有没有呱唧呱唧大眼蛙……”
百里屠苏:“……”呱唧……呱唧……大眼、蛙?
“还有噗哟噗哟大头蛇~”风晴雪笑得两眼弯弯。
百里屠苏:“……”
百里屠苏与风晴雪出门的时候,安陆已是午后。安陆的阳光并不强烈,柔和而暖融。街上叫卖声此起彼伏,不使有幼童嬉笑着跑过。
安陆没有江都的奢华,亦没有琴川的清雅,这里沉淀着的是一种安宁,是过尽千帆洗尽铅华之后的素淡,是在人生最美好的时候不曾注意到、但当老去之时最为留恋的美好。
百里屠苏走过的每一步都很认真。
他认真地看着这个古老的城池,感受了周围人的心情——或是苦恼,或是欢欣。经历过生死之劫,百里屠苏恍然发觉,纵然他认为自己不容于世,但他仍旧真心喜欢世上的一切。
喜欢到,当他认为满身煞气的自己可能威胁到这个人间的时候,威胁到他所珍视的人时,他会抢先一步毁了自己。
在路过一个戏班的时候,百里屠苏脚步微顿,侧头怔怔地看着戏台上正在上演的悲欢离合,就连风晴雪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之中时他都没有注意到。
百里屠苏定定地看了半晌,忽然垂眸,掩住眸底忽然黯淡的神色——年少时他记得有人提起戏班子进城时候的热闹好看,心中很是向往。然而,他此时站在戏台前,看着上面的人物哭笑着别人的悲欢,忽然觉得……很孤单。
孤单,他总以为自己习惯了孤单,却在失去了那只在熙攘人群中走过时紧紧牵住自己的那只手,越发难熬。
“咦,苏苏你在这里啊。”这是风晴雪活力十足的声音。
百里屠苏循声望去,正见着风晴雪站在一处摊位前向他挥手,略微迟疑一下便走上前去。
风晴雪将手中的物什举给百里屠苏看,道:“苏苏你看,是不是很像呢?”
百里屠苏这才看清,风晴雪手中拿着的是一个泥人,约有一掌长短,脸直接占了整个身体的三分之一。那泥人黑发垂腰以玉扣系住,红衣似火,脸圆圆的,没有鼻子,眼睛的部位只是一条黑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