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晴雪很茫然很无辜,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淫贼会这么生气——明明吃亏的是她好吧,她都好心地放这个淫贼一马并且很认真地在琴川等他来取剑,为什么这个淫贼会这么生气?难道,这就是婆婆所说的“女人心海底针”?可是,这个淫贼不是男的吗……
风晴雪扁了扁嘴,手臂好疼。
百里屠苏不知道风晴雪的心思,此时他全部的心神都用来抵抗心上涌来的杀意暴虐,越是抵抗,身上的煞气越是凶狠,眼前更是血红一片。近乎青白的面上,冷汗不断顺着额角淌下,呼吸更是艰难。
就在百里屠苏艰难抵御煞气的侵蚀时,他的眼前蓦然一黑,整个人软倒在地。风晴雪一见,也顾不得方才心中反复思量的究竟是男人心深些还是女人心深些,忙伸手去接。
只是,一双手抢先了风晴雪一步,杏黄色的广袖横在了百里屠苏劲瘦的腰上,使得百里屠苏免于倒地的命运。
风晴雪抬头一看,正见着一个身着杏黄色广袖长袍的青年男子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那里,银色的月光萦绕在他的身边,说不出的好看,好像比她大哥还要好看一点。而坏脾气的淫贼则被那人揽在怀里,双目紧闭,方才面上浮现的黑红色煞气已经消弭无踪,秀气的五官很沉静很安宁,像是找到了让他觉得安全放松的地方一般。
风晴雪偏了偏头,面上有些热——唔,怎么觉得眼前这一幕好好看。
“这位姑娘,可是百里少侠的朋友?”长琴将百里屠苏的头靠在自己的肩上,揽着他腰部的手也紧了紧。随后,他看向这个同样有着巫族血脉的少女,开口道:“在下的船就在河岸旁,不如一起登船?在□为医者,有些问题想要向姑娘讨教。”
“什么?”风晴雪瞪大了眼睛,连连摆手道:“别别,我不会医术的,要我打架还可以,治病的话会治死人的!”
“在下并非此意。”长琴面上笑容不变,但脑海中却莫名浮现了某个野猪吃货的身影,再看眼前的美丽少女时,眼角便是微微一抽,面上的笑容也变得有些勉强。若非这个女子身上的巫族血脉,他真的很想告诉这个女子,请她有多远走多远,不然他一不小心拍死了她他可是不会负责的。
“这样啊。”风晴雪点了点头,很是豪气地道:“不是治病就行,那走吧。”
长琴:“……”
“说起来,你一直百里少侠百里少侠的,难道你说的百里少侠,就是淫贼?”风晴雪偏头,清澈的眸子里满是好奇。
“淫……贼……”长琴慢慢咀嚼这两个字,神情有些莫测,沉沉的目光落在靠着他的百里屠苏身上。仍在昏迷中的百里屠苏不知梦到了什么,身体微微一抖,像是怕冷一般往长琴的怀里缩了缩。
长琴蓦然一笑,冲着风晴雪柔声道:“看来百里少侠与姑娘之间有些误会。无妨,待到少侠清醒的时候,是非自有公道。”说着,手臂微微用力,竟将百里屠苏打横抱起,举步向着河边走去。
风晴雪站在原地眨了眨眼睛,她怎么觉得,这个笑起来很温柔很好看的人,刚才生气了呢?一定是她的错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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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天然系的人物,野兽一般的直觉。苏苏的病,不用天气娘治了,长琴出马一个顶俩~羽无双这个文艺的妹子,她出场了,还把长琴给震了有木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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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山寨的门口处,百里屠苏面无表情地道:“就此别过。”
“别过?”唐伍德讶然道:“百里少侠不和我们一起回琴川吗?”
“你们走官道,我往雾灵山涧方向。”
方兰生顿时有些不高兴,或者说,不管百里屠苏说什么他都觉得不高兴,撇嘴道:“哼,雾灵山涧不也是通琴川?不想跟大伙儿一起走就直说嘛,还遮遮掩掩的……”
长琴拢了拢广袖,温声道:“百里少侠或许不知,今晚的琴川有灯会,很是热闹。不若一同回琴川,河边放灯,未尝不是一件乐事。”
百里屠苏抿唇,今晚是朔月之夜,是他煞气发作的日子。此处没有昆仑清气的镇压,怕是比曾经的朔月之夜更加难熬,一旦心神收束不住,误伤了他人又该如何。百里屠苏不能答应长琴的邀约,有心解释却不愿令他知晓自己是个煞气缠身的怪物,一时间气氛便有些沉寂。
方兰生皱眉,刚想说什么却被长琴制止。长琴摇了摇头,道:“是在下唐突,想来百里少侠不应允定是有自己的为难之处。既如此,在下可否与你明日辰时在琴川门楼下汇合,一同去寻找玉衡?”
百里屠苏应承道:“明日辰时,我记下了。”对着长琴点了点头,百里屠苏转身离去。
长琴站在山寨门口,明明含笑的面容却有一种森然的冰冷。他随意地捋了捋袖口,随即广袖一扬,一阵阵肉眼无法捕捉的无形波动就此扩散开来。只一瞬间,翻云寨之中,无论是地面上的死尸还是那些侥幸从百里屠苏剑下逃生而躲在某处的山贼连惊叫都不曾发出一声,立时化作齑粉。
“少爷?”寂桐咳嗽着看向长琴,道:“身上可还有不适?”以寂桐的眼力,根本无从发现方才的一幕。
“无妨。”长琴不紧不慢地道,但是目光却出奇得冰冷。他缓缓地勾起唇角,柔声道:“不过是发现,有些人的手,伸得有些长了罢。”
连他亲手设下的封印都敢动手,黛青莫不是以为,这封印也有如青玉坛上的君影草,容她说动便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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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翻云寨,众人一起回到了琴川。长琴在与众人告别后便准备与寂桐回到欧阳家祖宅,谁料,长琴还未转身,心口便是一悸。
长琴的神识无声无息地扩散开来,将整个琴川纳进他的神识范围之内。然而,令长琴有些莫名的是,他神识所笼罩的范围内,他并未发现丝毫异样。反复数次,皆是同一个结果。
修眉微微蹙起,长琴回头嘱咐寂桐先行回祖宅后便举步向着一个方向走去。
可能是因为连续几日受到翻云寨的影响,琴川比起以往沉寂了许多。午后斜阳沉静温和,少了正午时候的炽烈。河面上波光潋滟,碎光如金。
长琴一直走到了一处石桥旁,却见着那石桥上站着一位白衣的女子。那女子看上去十七八岁的年纪,黑发如墨,身上穿着的白衣也很素淡。她的五官只能够算得上是清秀,她就站在桥上,凝视着前方的水面,周身萦绕着的是一种极为幽静的气息,整个人仿佛与足下的小桥流水融为了一体,令人不忍打扰。
长琴的瞳孔骤然收缩,不是因为她的身影与数年前的即墨相重合,而是因为,他的神识,在方才竟然没有发现这个女子的存在。
不,即使是现在,这个白衣女子就站在他的眼前,他的眼睛映着那个女人的身影,他的感知中,这个女子也是不存在的。
不知是否因为长琴的目光过于露骨,那个白衣女子微微侧头,向着长琴看来。
那是一双沉静至极,看过了沧海桑田万丈红尘,人世间悲欢离合后湮灭了所有的眼睛。
长琴心中一震。
耳边,是那个女子淡漠而空灵的声音:“都说喝下忘川水,便能忘却前尘事,但谁又知在一个命魂之上到底留存着多少烙印?从远古喝下的第一口水,到前世最后一次回眸看情人的泪水,这当中又有多少悲欢离合?”
白衣女子垂眸看着自己的掌心的纹路,低声似在自语:“有诗有画,有歌有曲,遍地繁花似锦,夜夜笙歌如梦。然而一梦惊醒,终究只剩下孑然一身,不知归程何处。”
沉静的眸子忽而静静地看向长琴,幽幽道:“人定胜天,可这天又哪里是容易胜的,亘古永存,存在至今的不过都是些空壳子。明明是空壳子,偏偏还要不停地行走,不停地寻找……哪怕,早已忘却自己的归途。心都已经荒芜,再多的拥有也无法填补那些空洞,这亘古的永存,不过是永生永世的惩罚罢了。”
“看到别人不明所以地活着,虽然有些愚昧,但仍是止不住地羡慕起来。”
“姑娘,似乎在找什么?”长琴慢慢开口道,目光错也不错地看着那双眼睛。
白衣女子笑了笑,那样一张仿佛失去了所有生命力的面容却在这一笑之下变得鲜活起来,只是,唯有那双眼睛,依旧透不出半点光亮来。
她轻声道:“我只能够看到别人所失去的,而我所失去的,终我一生都寻不回。”
“哦?”长琴挑眉,道:“那姑娘知道在下失去了什么吗?”
“自然。”女子微微偏头,道:“但是我不能说。我只能够告诉你,若是不寻回你所失去的,即使你现在以为拥有的一切,终有一日也会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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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最后一缕阳光湮灭在天际的时候,垂挂在两岸树上的花灯纷纷点亮,点点有如细碎星光。天空上,满月清辉,有如水银倾泻,美丽动人心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