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要用“闷骚”形容文寒这人,倒还有点不太贴切,他也不是故意吊着路郝的胃口,当时情况紧急真情流露才不小心松了嘴,这会儿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再让他说点肉麻兮兮的话,他实在说不出口。
路郝在医院里睡了一晚,文寒就在医院里陪了一晚。两人办了出院手续,在医院的大门口沐浴着有点晒人的晨光,心情总有些劫后余生的松快。
“还是夏天好啊!”路郝发生一声感慨。
“为什么?”文寒被大日头晒得有点睁不开眼,他一宿没睡精神不好,小身板儿又瘦,看着真跟医院里的病号似的,不知道的人肯定以为他才是刚出院的那个呢!
“夏天有阳光啊!热是太热了,可等到了冬天,你连看太阳的机会都没有,全是雾霾!”路郝一语中的。
文寒偏头想了想也对,路大残疾分析的头头是道。可他实在被晒的太热了,不想在医院门口戳成蜡像,于是搀着路郝下了台阶。
今天可巧赶上胡锐那个二货下夜班,正好开车把他俩送回家。
路郝现在就喜欢坐车,不喜欢开车,再加上昨天晚上卖车弄出点那档子添堵的事儿,这辈子他也绝对不会再做出租车司机了,不说别的吧,他想想都后怕,万一以后再开出租,夜里真遇上点暴力分子,他还不就趁早儿去跟他妈团圆了?虽然他也挺想念他妈的,但是他现在小日子越过越好,身边也有了个让自己惦着的、也惦着自己的人,他还不想那么早的跑去投胎,这辈子也就算还可以吧,先凑活过吧,总会越来越好的。
路郝坐在副驾驶,小文一上车就在后座犯瞌睡。
胡锐正要放个早间新闻听听,被路郝及时制止了,他指指后面,胡锐瞧了一眼后视镜了然于胸,他无声地冲路郝嘿嘿一笑,看着别提多贱了。
早上路况稍微有点堵,不过也还好,大概开了不到半个小时,就到路郝所在的那个老小区了。直到车停在了路郝家楼底下,文寒还迷迷瞪瞪睡着,胡锐那家伙值了一晚夜班也是挺累的,路郝把小文招呼醒了,就带人回了家。他也不请自己那发小儿上去坐坐了,赶忙叫二胡儿回家补觉去,人民医生也挺不容易的呢!
胡锐又挤眉弄眼得冲路好一顿贱笑,这才开着车走远了。文寒看胡锐那通神情,心里隐隐猜出是为了什么,他脸上微微发着烧,扶着路大残疾一瘸一拐的进了楼里。
路郝的胳膊上的肌肉扶在小文手里,烫的好像一颗火种,文寒的脸越来越热,唯恐被路郝瞧了去。
三伏天虽然过了,但九月初往往还是一动就是一身汗,路郝腿脚不便,这六楼爬的,出了不知道多少层的臭汗,他看了一眼身边的文寒,那人微微低着头、脸红的不像话,路大残疾还只道是天气的缘故,把那人热的不行。
“别是要中暑……”路大残疾暗自瞎操心,奋力往上挪了几级台阶,这个时候他才觉出老小区的不便来,要是现在那些个新建的高层公寓,电梯里就有冷气……又快又省力,多好的,也不用像现在这样一级台阶一级台阶的费事爬上去。
两人好不容易挪到六楼,都如释重负的叹了几口气,要说刚才那困难程度是比不上九九八十一难的西天取经,但其中辛苦至少也堪比其中一难了……他俩开门进屋,各自摔在沙发上懒得动弹。
眼见着文寒又要跟周公去下棋,路郝战胜懒癌起身推了一下文寒,道:“起来起来,上屋睡去。”
文寒揉揉惺忪的睡眼,这才多大会儿功夫他就着了,可见紧绷了一晚上的小神经现在得到了解脱,已经困的不行不行的了……他顾不得身上糊了几层粘腻的臭汗,只想倒在沙发上睡个痛快。无奈路郝并不随了他的愿,总是叫他进屋睡去,他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儿,道:“别管我……我就在这睡了。”说完又要合眼。
路大残疾见那人睡意坚决软手软脚,整个人好像一滩烂泥贴在沙发上,小文脸上那层不好意思的潮红还未褪去,路郝总怕他在客厅真睡得中暑了。
客厅的立式空调还没修,就算开着窗子进来的也都是暑气,并不怎么凉快舒服,完全不是倒头就睡的好坏境。他宠溺地笑笑,对文寒说道:“快起来!你要是再不起来,我可就要耍流氓了啊……”
文寒的耳朵甫一接收到“耍流氓”这三个字的时候,他睡意登时消了大半儿……一下睁了眼,紧张的带点小结巴道:“我……我这就……起来!”
路郝被他这反应逗乐了,他想自己都被那人告白了,那人怎么还这么不禁逗?
文寒醒了醒盹儿,站起来歪歪斜斜往自己盘踞的那间客房走去,身后又听路郝吩咐道:“去我那屋儿睡吧!”
文寒回头“啊?”了一声,眼睛稍微睁大了一点,动物幼崽一样的表情,又懵懂又无害。
文寒越是这种反应,路郝就越是想逗他。他拐着一条没好利索的伤腿,一步步逼着文寒退到了墙面贴着,玩了个时下比较流行的霸道总裁式的“壁咚”,两人挨的极近,路郝灼热的呼吸都喷在了文寒脸上,文寒的睡意完全烟消云散,他以为路郝是要吻他,正要闭眼,只见对方嘴角上挑,露着一口整齐的白牙说道:“我那屋有空调……凉快!”
文寒眼睫毛颤了几颤,慢半拍回了个“哦”字……然后又慢半拍地逃进了路郝那间主卧。
路郝没有跟进去,他又不困,在医院昏睡了一晚输了很多葡萄糖……精神好得很,为了不影响文寒睡觉,他打算带着耳机在客厅里打几局游戏。
文寒开了空调,躺在床铺的一侧,听见客厅里静悄悄的没有动静,因着方才那一幕,他心脏扑通扑通跳的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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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寒是被手机来电吵醒的,他迷迷瞪瞪从裤兜里摸出手机按了接听,一张嘴声音干涩沙哑的“喂?”了一句。
“文老师,你现在在哪呢?'白无常'可是来咱们历史组'查岗'了,你要是再不出现,就连我也没法保你啦!”
一个极具穿透力的高亢女声闯进文寒耳朵,他把手机稍微拿离耳朵两寸,短暂适应了两秒,大脑才开始正常运转,哦……是历史组组长姚大姐。
经她这么一提醒,文寒一下子就想起来今天是要和校领导一起,大家要为暑假过后的摸底考试编一套试卷,商量一下出题的方向还有难易程度,主要是为了看看学生们假期里是不是光顾着玩了……对了,“白无常”是他们学校初二级的年级主任……
从昨晚到现在,文寒滴水未进……口腔里干燥的分泌不出一丝唾液,他早忘了今天还要上班,暑假不仅仅是把学生们的心放散了,就连老师们也不例外,这才开学没几天,文寒这个副科老师一下子也很不习惯“朝九晚五”的打卡模式,尤其是一想到朝夕都要见到“白无常”,他就头晕脑胀精神紧张。
文寒吊着一口公鸭嗓扯谎,透过电话请姚大姐帮他跟学校请一天假,就说他昨晚遇上劫道儿的了,现在正在医院里。姚大姐那人积极热情,乐于助人,她平时就对文寒关照有加,所以听说了文寒的遭遇之后,在电话那头信誓旦旦的告诉文寒该休息就休息,剩下的全包在姚大姐身上就行了……至于“白无常”那人,姚大姐也叫他放三百六十个心。文寒“嗯、啊”的一通感谢,这才挂了电话。
小苹果被他攥的热热乎乎,他看了一眼时间,发现他在路郝这屋眯了一个多小时,现在正是上午九点四十七。他刚要起身去客厅,手机又响了……是当地派出所的JC蜀黍前来询问路郝这个当事人是否已经清醒了,如果能叙述案情的话,希望能尽快去所里做个笔录。
文寒嘴上答着“已经醒了……尽快……”就在对方公事公办的口吻下结束了这通电话。他暗自庆幸还好自己告了一天假,否则他去学校了,谁来照顾路郝呢?
昨晚在医院的时候小文已经在第一时间做完了笔录,当时路郝处于昏迷的状态,不能协助办案人员走一遍程序,所以今天他既然醒了又没什么意识障碍,这顿外出是免不了的。
路郝的伤势其实也算好的差不多了,他又不是大姑娘,没有那么娇贵,脚伤养了两个多月,离一百天也不远了。平时只要正常走路的话,没有什么大碍,就是遇上台阶这种略微困难的一点路况,还是不甚灵便。他家又在六楼,对他养伤很不利。饶是这样,就算让他自己蹭着下楼出去办事,倒也用不着旁人担多大的心。
文寒是个胆儿小的不说,多少还沾点儿零号的多愁善感,他认识路郝这么长时间以来,路郝这阵子走霉运的时候,他都赶上了……他不清楚路郝在遇到他之前,是不是也三天两头的去行政机关报个道……但自打他认识路郝以来,算着这次,路郝那个良民恐怕都录了三次笔录了吧……一次是他被女人纠缠、被迫出柜那次,第二次是前两天陈一白闹事,小孙被砍……第三次就是这次,虽然前两次跟他都有直接的关系,这次可以说是他硬跟在路郝身边,但是……路郝的运气怎么总是那么背呢?文寒突然觉得他配不上路郝,自己就是那人的负担……他甚至隐隐觉得自己可能是“扫把星”转世?他本来就心思细腻喜欢胡思乱想,现在再一联想最近的种种,愣是觉得自己就是路郝走厄运的罪魁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