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娇容置若罔闻,许久才对无尘轻轻一踢,让他不要吵。
沉默了很久,许娇容才鼓起勇气对许仙道:“汉文,你是不是…不知道男子之间是不能这样做的?要知道男女七岁就得分席而睡了,男子之间也是不得太过亲密的,若是如此,我……”
“姐姐。”许仙打断她,道,“姐姐,我不是无知孩童,不必认为我什么都不懂。”
许娇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的嘴唇在颤抖,但她不知道自己是在愤怒还是在害怕。虽然她早就隐约察觉法海对许仙好得有点太过,平时举止也不像普通的朋友,但她还真的……从未往那方面想过,或者是下意识觉得许仙根本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如今真相暴露出来,她……她一时之间被弄得心慌意乱,手足无措。
“我,汉文…我…你……”许娇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要说什么,嘴里吐出混乱的词汇。
法海终于忍不住开口,“许……”
“你闭嘴!”许娇容突然尖声叫道,声音几近凄厉。
连许仙都被这尖利的声音吓到,睫毛颤了两颤,法海则是一愣,不想再刺激许娇容,只能继续沉默。
许娇容也是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但下一秒她低头就看到了法海许仙相握的手,神经再一次被刺激,突然快步走上前拉住许仙的手道:“跟姐姐走。”
许仙不敢挣扎来刺激许娇容,只能给了法海一个安慰的眼神,任许娇容小快步将他拉到了她的房间。
到了自己的房间,许娇容似平静了许多,她让许仙坐在了凳子上,自己一下喝了一大杯凉水,端了个凳子坐在许仙面前,平复了好一会儿心绪才道:“汉文。”
“嗯。”
“汉文,姐姐问你的问题你可都要老实回答。”
“嗯。”
许娇容抿了抿唇,面无表情道:“可是那法海?是他见你年幼无知引诱的你对吗?”
“……不是。”
许娇容手一抖,又道:“是他逼迫于你对吗?你孤身一人,对抗不了他…是吗?”
“……不是。”
许娇容一咬牙,“那这只是汉文你一时贪图新鲜,对男子之间的事好奇…………对吗?”
“……不是。”
“不是不是不是!你可是舌头被猫给叼了只会说这两句了!”许娇容忍不住拍桌而起,怒视着许仙。
许仙垂眸,沉默下去。
许娇容从未这样对过许仙,多年不见的幼弟,她疼他都来不及,怎想得到有一天自己竟会这样怒骂许仙。可是想到许仙刚刚的回答,许娇容一咬牙,不狠骂是骂不醒他的!
“你们都是男子,你可知道这世间是如何说这男子之间这种事的?!若是被别人知道了,你可要怎么见人?你让我怎么见人?你让我们许家的列祖列宗何以瞑目?!汉文,你若是迷途知返还来得及,你才十六岁,不用等你行冠礼,我现在就去给你物色个好女儿,让你成亲,成亲之后便不会再想这男子之间的事了,可好?”
几句痛骂后是苦口婆心的劝诫,软硬兼施,许娇容觉得定是许仙年幼不分对错这才陷了进去,及时劝导应是来得及的。但她千想万想还是没了解透彻许仙的性子,许仙不会轻易忤逆她,但也不会轻易妥协。
许仙沉默良久后终于开口,声音有些低涩,“姐姐,我并不想成亲,我这样……只会误了别人家的女儿,你也是于心不忍的。”
“什么误不误!”许娇容没忍住,拿起一个杯子就要朝许仙扔过去,半途改了道摔在许仙旁边的地上,饶是如此力度太大飞溅起的碎片还是划破了许仙的脸,顿时流出一丝鲜血来。
但许娇容却硬下了心道:“你若是不娶,误的却是你的这辈子,误的是我们许家几代单传!汉文,你是要我们许家,我们许家……绝后吗?!”
说到绝后时许娇容顿时哽咽,竟是扑通一把跪在了许仙面前,声音之大让许仙的心也沉了沉。
“汉文,姐姐求你……你不娶也行,只要你断了与那法海在一起的念想,用心读书,等考取个好功名再成家立业,只要,只要……你忘了那法海,可好?姐姐求你……”
许娇容泪流满面,语无伦次,已是不能自持。她想过一千种一万种许仙不喜欢成亲的理由,万万没想到是这么个原因,要不是只有她才会管许仙这些事,她简直想昏厥过去,或者死了,一了百了。男男相恋这种事情对她这保守的妇人来说简直是毁灭性的打击,她是绝对、万万不可能接受的!
扑通一声,许仙也跪了下来,却只是跪在许娇容面前,一言不发。
时间就这样一点点过去,许娇容哭了许久,跪了许久,与许仙面对面了许久,见他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心中不由生出了一丝绝望。怒从心起,道:“你就这么喜欢跪?!好,给我跪到祖宗的灵位前,爹娘的牌位前去!看看你这个好子孙是如何来回报我们许家的厚望的!”
许仙任她将自己拉到了一个小房间,房间内供奉着许家祖先的香火,最前面的正对着许仙的就是许仙的父母牌位,那牌位上似乎有着一双双睁大的眼睛,都在直勾勾看着许仙。
许娇容劝也劝过了,骂也骂过了,还是没一点作用,仅是这点时间她已疲惫不堪。暂时不想再管许仙,将他扔在了供奉祖先的小房间内就走了出去,提前将门从外面死死锁住,然后自己坐在外面的大堂发呆,双眼发直,整个人都是呆愣的。
李公甫刚回家就被许娇容这模样吓住,赶紧放下手上的东西上前道:“娇容,娇容?你怎么了?可别吓我。”
“公甫?……”许娇容好半天回过神来,一看到的就是李公甫关切的神情,心中一松,顿时哭了出来,抽抽噎噎,好几次差点喘不过气来,吓得李公甫不住为她拍背。
太过伤心和不知所措的许娇容从傍晚哭到了晚上,哭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才停止下来,两只眼睛红肿不堪,道:“公甫,我们许家要绝后了!”
长叫一声许娇容眼里又流出了泪水,李公甫简直要被吓死了,心中虽有万般疑惑,但怕许娇容就这样哭瞎了,只能不停安慰道:“怎么会,怎么可能呢,汉文可还好好的,许家怎么会绝后呢,别哭了……”
不说许仙还好,一说起来今天的事情顿时齐齐涌上许娇容心头,经过一场大哭的放松,现在又突然紧张起来,许娇容身体承受不住,竟是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娇容!娇容!”李公甫大叫道,赶紧掐人中。
“让我来。”略带嘶哑的声音响起,在外面站立了许久的法海终于走了进来,迅速在许娇容身上点了几下,灌输了一道醇厚的法力,再掐人中,没一会儿,许娇容又昏昏醒了过来。
无尘站在一旁紧张地看着,他的眼睛也是红得不得了。事实上从许娇容第一次落泪开始他就也跟着哭了,他心中明白许仙和法海不能在一起的痛苦,但也理解许娇容的悲痛欲绝,他本就是个善良单纯的狐狸,这样的心绪怎么经受得了,眼泪便也哗啦啦得流个不停,恨不得让许仙和许娇容几人的痛苦都让自己一人承受了才好。
许娇容虽未完全清醒,但她一看到法海的脸就反应了过来,颤抖地举起手指指向门外道:“你,你给我滚出去!”
李公甫一惊,看向法海,不知他做了什么。
法海岿立不动,如一座沉稳的大山,见许娇容的反应他眸色暗了暗,道:“皆是我的错,让了……让许仙出来罢。”
“是!都是你的错!”许娇容突地站起来,“若不是我当初让你带走了汉文,又怎会有今天的事!是我当初眼瞎了识人不清,竟不知你是个道貌岸然、禽兽不如的东西!你给我滚,许家再也容不得你,汉文我会把他教好,不需你这个外人来关心!”
李公甫瞠目结舌,不知自己的娘子竟有这样毫不留情的时刻,但也不敢开口,还是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法海身形微动,他将错全揽到自己的身上只是为了许娇容不再惩罚许仙,却不是为了离开许仙,只道:“我与了尘……”
“嘭!”整个茶壶结结实实摔到了法海头上,竟是摔得粉碎,顿时碎瓷片、滚烫的茶水还有茶叶洒了法海一脸,李公甫被吓得在原地不敢动弹,许娇容也是一愣,但马上就道:“汉文年少不更事,你诓骗得了他可骗不了我!我们许家要的是儿媳妇,你能吗?自古男女才是正道,你能侍奉公婆吗?能操持家务吗?能生儿育女吗?什么都不能,如何敢说和我家汉文在一起?如何配得上我家汉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