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手里拿着一根长木杖,穿的像是一个乞丐。
他也的确是一个乞丐。
浪迹天涯,三餐不继,经常醉卧在沟渠中,连丐帮却不肯收留的乞丐。
公孙乞儿!
公孙乞儿全身湿透,竟是从那灞水中跃出来的。
司马超群的大剑穿过了他的胸膛,鲜血淋漓。
司马超群的眉眼间闪过一丝惊讶,他手上用力,就要拔出大剑。
公孙乞儿却伸出一只手,十指根根紧扣在剑身之上。
“走!”他厉声喝道。
公孙宝剑猛的打了一个激灵,醒过神来。
他的眼里有一瞬间迟疑,然后竟然是当真一纵身跃入了滔滔灞水之中!
公孙乞儿惨惨的咧嘴笑了一声,抬起头,乱发下一张与公孙宝剑一摸一样的脸露出在众人的面前。
“他当真走了。”
“往日也不见他这样听话。”
众人哗然。
见到了这样一张脸,谁还不知道是如何情况?
这世上当真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不可思议的事情。
公孙公孙。
谁能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一对兄弟。
谁又能想到富贵公子与公孙乞儿竟是一对连着心连着骨头的孪生兄弟?
没有人能够想到。
谁家的兄弟会一个钟鸣鼎食,一个自感贫贱?
可是这确实是一对兄弟。
甚至比这世上其他兄弟还要感情深厚。
一个可以为了另一个毫无犹豫的牺牲一切,就算是面对死亡也毫不畏惧。
卓东来的手已经握成拳,眼底一片漆黑荒芜。
他想到了什么?
是否想起了他与司马超群的前世?
也许是,也许不是。
卓东来有那么一刻,都不确定自己在想些什么。
旁人更不会知道。
但他的眼里很快冒出一阵杀机,这杀机□裸的明明白白的冲着公孙乞儿而去。
这杀机甚至还带一丝嫉恨。
司马超群眼角瞥到卓东来的眼光神色,神色忽然一动。
蓦然间,点点滴滴,丝丝缕缕,前因后果在他的脑海中连成一片。
一个骇人的猜想,惊现在他的心中。
原来如此!
卓东来背负双手,司马超群走来
司马超群手一松,电光火石间公孙乞儿已然连着他的大剑摔到灞水之中,再也不见身影。
他的眉宇间染上一丝哀戚。
“如此汉子,葬于灞水,也不算是辱没了。”
转过身来,他看着卓东来,眼波异常真诚,似乎整个世界的光芒坦荡都在他的眼里。
“东来,我们回家吧。”
卓东来停住了脚步,神色微微恍惚,半晌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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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我上个月31号到家,转天就开始脱水,二号开始住院,前几天刚出来,又挣扎着回学校连着考试,宿舍还断网了,也没法跟你们说,这两天我抽空回了趟家,后天还得回学校考英语,所以姑娘们多担待,鞠躬。
PS:我连吃了很多很多天的粥加青菜,好痛苦TT
58章
人活在世上,大约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变数。
很多以为必然的事情,以为永恒不变的事物,在朝夕之间轰然改变,甚至连生命没有以为的那么长。
谁也说不清自己是不是就是那水上的蜉蝣,朝生夕死。
不过是一日时光,公孙兄弟一死一逃。
江湖轻而易举的就变成了一个不同的江湖。
有什么比命运还要莫测的东西?
十二月十七。
一顶小轿摇摇晃晃的落在司马超群的门前。
脸若圆盘,肌肤坑洼的汉子小心翼翼的伸手掀开青帘。
弯眉勾眼朱唇的青年慢慢悠悠的步下来。
宋石淡淡的瞥了那汉子一眼,忽然展唇一笑,登时那副春风桃花狐狸面如那红莲初绽,光彩辉辉。那汉子却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习惯的到挺好。”
普普通通的六个字在宋石的口里打了一个转,竟是莫名其妙的染了些暧昧柔彩,汉子的脸色瞬间变得比喝了黄连都要苦上三分 。
“宋大人。”
那边,司马超群听闻消息,已然迎了出来。
宋石一眼望去,司马超群一身白袍缀狐领,目光灼灼,越发显得气度威武,丰神俊朗。
撇撇嘴,宋石道:“今个怎么就司马大侠一个人来了,卓东来呢?”
“东来正在招待楚公子。”
司马超群回道。
“哦?楚信那小子也来了?”
宋石听罢,一双勾魂媚眼生生的带上了笑。
“卓东来果然好手段。”
“倒是不枉我走上这一遭。”
“二麻子,走吧。”
说完,宋石摇摇晃晃的走了进去。那丑脸汉子立马战战兢兢的跟上。
司马超群瞥了那丑汉一眼,唇上忽然现出些微笑意。
三人踏着雪,和着风,不消时便到了目的地。
偌大的一处梅林。
寒香扑鼻。
数十枝梅树遒劲孤傲,挺挺拔拔,间或有小枝笔直相合,花瓣重叠。
系数为白梅。
偶尔北风起,梅花似雪,雪似梅花。
卓东来和楚信正于白玉石桌前煮茶。
雾气盈盈,茶香绕绕。
十步之外站着一个粉褂长裙女子,玉手葱葱正拨弄琵琶,嘴里咿咿呀呀的唱些曲子。
“宝髻匆匆梳就,
铅华淡淡妆成,
青烟紫雾罩轻盈,
飞絮游丝无定。”
宋石站住,先细细的打量了一番楚信,见他依旧是那副冰冰凉凉的高岭之花的姿态,才抿出一丝羞涩的笑,走了过去:“这煮茶赏梅的雅事怎的少得了我?”
卓东来站起身,一拱手笑道:“当然不会少得了宋大人,这位子早已然为您备下了。”
宋石满意的点了点头,瘦腿一迈,骨头堆就的身子就坐了下去。
正是楚信左边的位子。
“楚公子,真是别来无恙啊。”
宋石凤眼勾而带媚,唇朱而轻弯,越发显得他的相貌一顶一的好,要是旁人看去只怕七魂已然飞走了四魂,楚信楚公子的脸却变得跟那杯里浮晃着尖针叶的碧水一个颜色。
“宋大人。”
勉强挤出一丝笑,应付了一句,楚信眼观鼻鼻观心,如老僧入定一样,再不发一言。
到是十足十的吞了苍蝇的模样。
庄周在一旁看着,只觉得格外有趣,随即朗声一笑,坐在了桌旁唯一的位子上。
如此便是四方格局。
庄周拿起茶杯,也不做那慢悠悠品尝的姿态,一口饮尽。
这番姿态,用司马超群的壳子做来,非但不显粗鄙,反自带磊落。
他向来如此,做什么必定像什么,要演一个人,便连最小的细枝末节也要勾勒的妥妥当当。
便是如此下去,世上再无庄周这个人存在,他也不甚在乎。
本来,除了余瑾,庄周从来都无人识得,无人明白。
卓东来伸出一只保养得异常白皙的手掌,轻轻的握住茶盏,又替司马超群斟上了一杯。
他的神色很平静,动作流畅,仿佛这件事他已经作了无数遍一样。
此时此刻,他仿佛已经不是什么即将建成的大镖局的二把手,也不是什么名动天下的‘紫气东来’,只是一个斟茶的人。
“相见不如不见,
有情恰似无情;
笙歌散后酒初醒。
庭院月斜人静。”
那歌女哀婉的轻轻唱着不知谁家的词曲,楚信的眼里不由自主的露出一丝奇怪的神色。
像是惋惜,又像是明了。
情,到底是什么呢?
是那天上的神赐予的祝福,还是地下的魔施给的诅咒?
若不是祝福,不是诅咒,怎么能有这么多大的魅力?
“这首曲子倒是好,就是悲了些。”
宋石伸出一根手指,似模似样的跟着曲子,敲击着拍子。
“不悲怎么能成曲?”
卓东来放下茶盏,说:“只有悲伤的曲子多了,人才能明白什么是欢喜。”
“这个江湖太沉闷了。”
“也该喜上一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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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有一种特别的趋光性。
谁能说自己的内心深处完全没有一点想要被彻底掌控,想要全心全意跟随一个人的隐秘情感?
无论再庞大的势力,再有条不紊的组织,也是由人组成的。
所以所有的势力,所有的组织,都有一个领导者。
如果领导者消失了,就好比一具躯体没了头颅,那么无论这具躯体曾经多么的健壮,多么有力量,如今也能让人轻而易举的击败。
十二月二十,卓东来一举拿下关东七十二大寨,天下皆惊。
十二月三十,一面紫色大旗名扬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