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的他们尽管从不关心政治,偶尔身边人的接耳交谈中,也能听说到历时几年,杀人魔某某终于在哪儿哪儿的深林被逮住了。上面又出了什么样的政策,这次地里该种些什么... ...零零碎碎的太多。而莫清弦唯一只记得,六月十二日,□□会见南斯拉夫共产主义者联盟中央主席团委员科罗舍茨。
那夜他同孟元年依然走在回住处的路上,他们商量着等到过了十五就起程去北京,算计着手中有多少富余的钱,甚至还说着,报纸上那个科罗舍茨的前缀是多么的长。
“南斯拉夫共产主义者联盟... ...”莫清弦甚至清楚地记得他笑着冲孟元年重复着那个名字,甚至只说到了一半,眼前就冲出一群人向他们扑来。孟元年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拉着他的手掉头奔跑,那夜寒星如月,地上的影子被照的纤毫毕现,孟元年的发被风吹的打在他脸上,犹如针刺。
他们跑进了死胡同里,孟元年拿着随手可触的任何东西向身后的人扔去,将他推进角落只身在人群里左出拳右踢腿,苦苦周旋在那仿佛没有尽头的人群里。他尖叫的嗓子都嘶哑了,喊着救命喊着:“快来人啊,救命!救命!”
他的声音被淹没在那些咒骂和痛呼中,明明白天还在听说现在世道有多么的安宁,有多少恶人被打压被逮捕,还在听说现在不用再去学校接子女回家,治安有多么的让人放心,可是此刻现实就出来打了他一个大耳光。不止打在脸上还狠狠地抽在他心里,抽的他目眩神迷耳鸣失聪。
有泠泠的冷光朝着莫清弦躲着的地方袭来,莫清弦还没来得及叫出声,就见扑过来将他挡在身后,他听见有利器穿透衣衫的“嗞啦”声划过寂静的黑夜,像炸雷一样哄得散在耳蜗里。
“不好,出人命了!”
“草,谁他妈让你真刺,老子让你拿着吓人的!”眼前的人群里传来慌乱的咒骂声:“曹爷说了要活的不能见血,你他妈脑袋被门夹了!!”
“妈的,赶紧先跑吧!”
“旁边那个小少爷怎么办?”
“你他妈的傻啊,现在哪儿还管得了什么少爷,上面风声正紧,先逃命再说!”
莫清弦完全顾不得那些人,他什么也听不见,眼睛里只有孟元年。他大叫着朝孟元年扑过去抱住他下滑的身体喊着:“阿元!阿元!”
孟元年捂着小腹倒在地上,血染红了他身下的水泥地。莫清弦扑过去抱着他的头浑身颤抖着大声叫喊:“阿元阿元!救命啊,救命!快来人救救阿元,快来人救救我们!阿元!”
孟元年痛的说不出话来,只能看着莫清弦扭曲着惊恐的面容,慌乱的用手堵着他腹部的伤口,血沾了莫清弦满脸满手他自己却全然没有感觉。他像抱着他易碎的珍宝牢牢地搂紧了孟元年的上身,嘶喊着,喑哑的嗓音里划出破音的尖利声。他几乎是机械的冲胡同外尖叫着:“救命!求求你,快来个人救命啊!救救阿元,有谁能来救救我的阿元,快来人哪... ...”
他抽噎着用尽了力也再喊不出声,他恐惧的发抖眼泪模糊的视线无法聚焦,看不清孟元年那一张青白的脸。他觉得他要疯了,他的神智已经不属于自己了,如果阿元就这样死了,他还活着干什么?
“阿清... ...”孟元年虚弱的握住莫清弦的手,他感觉有什么随着血液流出了身体,他用一双眼定定的看着莫清弦已经模糊的面容,竟还挤出一个笑来:“阿清,你别哭。我突然好想听你背书,就是那次你背的,那篇《洛神赋》。你能再背给我听吗?”
“我背给你,我以后都背给你听。阿元求求你别丢下我,我求求你。”莫清弦哑着的嗓音几乎挤不出话来,他将头贴在孟元年的脸上,眼泪落进了孟元年苍白的嘴里。
“我现在... ...就,想听。”孟元年靠在莫清弦的胸前,迷蒙着眼,眼前突然出现,那一日,也是这样,繁星如月。父亲的手放在他的头顶大笑着,笑得那么开心。那一日,也是这样的深夜,莫清弦靠在他的怀里,他的脸,真好看啊,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上弦月一样。他的声音,真好听,他说:阿元,你要是个女孩子我就娶你做老婆。
孟元年不知道莫清弦说了那么多的话,为什么他就单单只想起了这一句,他想抬手替莫清弦擦掉脸上的眼泪,却使不出劲,只能用他那双秋水一样美丽的眼睛看着莫清弦,像在告别。
“好,我现在就背给你听。”莫清弦痛苦的抱着孟元年坐在地上,他看着孟元年的眸子渐渐地失去神采,睫毛微卷的覆在脸上遮挡出浅浅的灰色影子。他低下头凑过去,吻在他冰凉的唇上,轻轻地呢喃着:“其,形也,翩若,惊鸿... ...婉若游龙,荣,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 ...之闭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绿波。”
“秾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肩若削成,腰如约素... ...肩若削成肩若削成... ...”他抱着孟元年,声音尖利的像能划破夜色,他感觉喉管里涌上一股腥甜,眼睛红的像要滴出血来。他凑在孟元年耳边贴着他的脸,轻柔温顺恍若情人间得耳鬓私语,他说:“阿元,为什么我心里这么痛,为什么你躺在这儿,我却还好好活着。”
他说:阿元,我带你回家。
第20章 拾一
你默默微笑着,不对我说一句话,但我感觉,为了这个,我已期待很久了。
——莫清弦
痛苦之所以会痛,是因为我们有所求,当心里的欲望达不到预期的标准时,痛苦就显出它的力道来。
孟元年觉得有些胸闷喘不过气,想叫又发不出声音,无奈只能拼了命般的睁开眼睛。他睁开眼睛时,突然的白光“唰”的刺进眼球,有一瞬间他的世界是纯白的,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
他耷拉着眼皮眯着眼睛看自己的胸口,莫清弦毛绒绒的脑袋就落入他眼帘。他缓慢的转动着头看四周的环境,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单被褥,淡黄的床头柜,上面放着白色的搪瓷杯以及一株青翠欲滴的绿萝。半开的窗户,锈铜色的窗架,遮挡大半的米色兰花窗帘。
他收回目光再次仔细打量起自己的状况,左边靠头的位置立着盐水架,上面透明的玻璃药瓶里还有一小半没滴完的液体,左手背上贴着胶带的钢针。他试着动了动手指,有些僵硬的发冷。他转过头看着另一边身体蜷缩成一团贴着他躺着的莫清弦,他的头无意识的压在他的胸口,两只手还抱着他的右手臂。看着莫清弦这别扭的睡姿,孟元年忍不住轻轻地笑出了声。
“阿元?”轻微的笑声惊醒了本在睡梦中的莫清弦,只见他犹如受惊的兔子一般猛地抬起头来,目光定定的看着孟元年。他翕动着嘴唇,仿佛有好多话要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不停地流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哭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孟元年有些气虚的缓慢说着:“别哭,哭的我脑仁儿疼。”
莫清弦果然立马止住眼泪,紧张的凑近孟元年的脸:“阿元,你还有哪儿疼?我去给你叫医生。”
“别... ...”孟元年轻轻拉住他,声线有些淡淡的疲惫之意:“别乱跑,就在这儿待会儿,我想听你说说话。”
“好,我不乱跑,我哪儿也不去。”莫清弦贴着孟元年的身子躺在床弦上,将头埋在孟元年的的肩窝处,嘴里碎碎的念叨着:“哪儿也不去,阿元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孟元年很想问一问他是如何到医院的,但实在没精神,昏昏沉沉的跟莫清弦说了会儿话,就又睡了过去。睡之前还在想,等睡醒了再好好问问吧。
第21章 拾一(2)
陆梦若打开病房的房门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孟元年那精致的睡颜。不再像前段时间那样苍白,两边的脸颊处有着淡淡的红晕,她第一次觉得男孩子,也是可用风华绝代倾国城城来形容的。
莫清弦弓着身子贴在孟元年的手臂上,那双明丽的眼睛被淡淡的青黑笼罩着,看上去憔悴的像一朵即将枯萎的花儿。她轻手轻脚的走进去,将手中的盛汤的罐子放在床头柜上。窸窣的响动声惊醒了睡梦中的孟元年,他看着陆梦若的侧脸小声的问了声:“你是谁?”
他突然的出声吓了陆梦若一大跳,她转过头看着孟元年,神色惊喜语气里透着说不出的欢喜:“你醒啦?你终于醒了?我,我去给你叫医生!”
说完就风风火火的冲了出去,开门的声响惊动了莫清弦,他揉着眼睛坐起身来,还没来得及跟孟元年说话,就见陆梦若又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
“医生医生,这儿这儿!!”
孟元年躺在床上任医生检查伤口,轻轻地按压着一些部位问着一些关于他感受的话。他小声的仔细回答,配合着医生的动作,他轻柔的声音像夏日里飘在暖风中的柳絮,他微微挑起的眼角露出浅淡的笑意,像是要化在那说不出的温柔里。
陆梦若看着这样的孟元年,少了些昏迷的脆弱美感和苍白,多了些坠入人间烟火的丝竹味道。她觉得一颗心跳的想要蹦出胸口一般,她痴痴地望着孟元年,连医生什么时候离开的都没有注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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