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你回来啦?”
又看了眼他身后那个人,抱着簸箕眨巴眨巴眼睛,想想还是很规矩的点点头行礼道:“请先生安。”
改改和仇天酬说:“你去我房里坐会儿吧,这日子里也没什么好茶能招待,好歹给你烧壶热水喝。”
又低头,看了眼两个人还牵在一块的手,笑道:“好了呀,都到这里了总能松开了吧?”
芸湘好奇的打量着他们两个,末了说一句:“我出门都不要大人牵手了,难道你们那么大个人还怕丢吗?”
改改有些不好意思地想缩回手,却见仇天酬反倒是捏了捏,低下头答芸湘:“是呀,大人也怕弄丢了呢。”
“你是怕我师兄走丢,还是怕你走丢?”
“我怕我走丢,我走丢的话你师兄一定不会去找我,所以只能捏着了。”
“仇先生,您乱说什么。”改改微嗔。
芸湘歪过了头,动了动鼻子闻到他身上味道了,作恍然大悟道:“哎,我说你这人怎么说话奇奇怪怪,原来是个醉鬼。”
仇天酬爽朗地笑了,改改把手挣脱出来:“您去我房里吧,我还要去四姨那看看,您稍等一会儿。”
“好,那我就去你房中等你。”
他往房间走的时候,芸湘抱着簸箕和改改说:“师兄,他是不是就是惠妈妈讲的,你的那个冤家?”
“冤家?”
小丫头点点头:“妈妈说一个人一辈子总能碰上那么一个冤家,分开时会想着盼着,为他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见到了却又不一定会有多高兴,慌慌张张还会做错事,便又要紧张害怕自己会不会叫那冤家不高兴了。”
改改神情闪烁,他说:“什么冤家不冤家。”
“真奇怪,哪有为着一个人不在一起了怕,在一起也怕的?”小姑娘摇头晃脑实在是弄不明白,“喜欢了就是喜欢,想在一块了就在一块。当真分开没法再见,那就不见罢了,哪里那么多的事情呢。”
童言无忌,弄不明白这些复杂事情。
是呀,喜欢了就是喜欢,想在一块就在一块,若无法再见那就不要再见。
可没办法呀,谁让那是冤家呢?难免见到了心慌,见不到惆怅。
患得患失。
第三十二章
仇天酬这人,挺奇怪的。
初见时,只是觉得他与一般的大家少爷没有什么两样,谈吐做派、穿衣打扮,都能看出教养。他第一次来凤轩斋时,改改还有些讨厌他。觉着梨花“本分”,说凤轩斋不是一个“乌烟瘴气的地方”,现在想想他都有些想笑。
仇二爷会不知道这地界做什么生意吗,还是刻意去忽略,有心为他们辩解。小孩都不会做这种事,他比小孩子还幼稚。
有了一来,便有二去。诸多事情皆是如此,改改以前不知道这个,他只晓得那位姓仇的少爷喜欢听他弹琴唱曲,那他就为他弹琴唱曲。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对方游走在他琴弦上的眼神便落在了他的指尖、面庞再难挪动半分。
一分相见,两分熟谂,三分知己。
一来二去,三番四次,就由互不熟谂的主顾关系,一点点的亲密了起来,知晓了对方情仇爱恨,也接受了他的好意安排。改改知道若没有仇天酬为他和吴老板之间牵线搭桥,也就没有连台唱的那一出《梁祝》。可说到底,又是自己辜负了他的一番好意。
他知道仇天酬那时候想借机会叫他脱出淮景河边这片泥泞的,可哪里脱身的了呢?他早陷在那深深湖水之中了。
肉身早在八岁那年深深沉在湖底,眼合上前看的是淮景河上被水蒙了一层的蓝天,眼合上后是无穷无尽的黑暗。
不是他不想走。理由有很多,但如果真的能脱出这样的生活,怎么会不愿意。可改改早就已经认定了,死也要死在这里了,不如把机会留给别的人吧。
一开始也没有那么惦记着仇先生来,把他当做平常主顾,来了便聊聊天唱唱曲,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坐在那里了就总是想着他的事情。听见旁人聊起了“仇家”都要竖起耳朵去听一听,就算知道跟自己没关系,还是会格外上心。
从什么时候起呢?改改想不起来了,也许是仇天酬眼眶微红,愤愤然在凤轩斋门前拂袖而去的时候,也许是在他小心翼翼的拿出玉菩萨想赠他的时候,也许是在那日门前,他未撑伞门外唤他名字的时候。
也许,是那日从凤凰山脚下回来,他在门前问他,以后能不能来找他的时候。
四分惦念,五分难别,六分缠绵。
改改帮芸湘烧了剪下来的头发,四姨昏昏沉沉的睡了。他回到房里的时候,天色已经微微暗下来了。
屋子里没有点灯,昏黄的暮色里,他推开门,看着男人从桌上站起,在他关门的时候伸手将他再一次抱住了。
好像因为自己喝醉便有恃无恐,可以将过去不敢说的话不敢做的事情都说出口做出来。仇天酬压在他身上,呼吸沉沉。
“那天,我走以后就一直后悔没有和你说清楚。”
改改轻轻推了推他:“不如坐下说吧,仇先生。”
“你让我抱着你吧。”他在他耳侧叹了口气,“不然我怕,下一次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僵硬的身体一点点软化下来,改改的手绕过他后背一点点的揽住了他。
“你……怎么会喝那么多酒?”
“奇怪?”
“奇怪呀,我以为你不是会喝酒的人。”
“心中烦闷,难以排解,又没办法来找你,便只能喝酒。”
改改听他这句话,心中大约知道他所说的是什么事。
“是那个‘合作商会’的事吗?”
仇天酬低低应了一声。
“我听说,李先生自告奋勇的想做会长,是吗?”
男人轻哼了一声:“你别与我提那个贼人,改改,我如今当真后悔怎么会和他做朋友。他……哎!”
“那他要活命,有什么办法。”
仇天酬稍稍松开了手,他低头看着改改的眼睛:“人想活命的方法有很多,何必要选最不知耻的那种?”
“若没得选,没办法了,走投无路了,就只能选那种了。”改改道,“我就是这么过来的。”
仇天酬摇头:“不,这事情还是不一样的。你也许没有的选,可是他们还是有选择的余地的。”末了他又自嘲般笑了,“哎……算了,我与你又说这些不痛快的做什么。我来找你只是想来看看你,又何必把自己忧愁的事情分给你呢。”
“如若你忧愁说出来能好过一些,那我一定会全都好好听着。”改改叹了口气,靠在了他胸前,“你说什么,今天我都会好好的听的。”
“我若说,那天回去以后我就后悔了呢?”
“嗯?”
仇天酬低头,轻轻抚上改改的脸:“那块玉,我不应该就那样摔碎那块玉。我去寺里求了好就才求到的。”
“你还说是随随便便买来的。”
“我怕你觉得礼太重不想要。我总是担忧你的拒绝、远离,虽然你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似乎都在讨好我,亲近我,可我知道,改改……你从来没有真真正正敞开心扉接受过我。”
改改别过了头,笑得勉强:“现在……不是该说这个的时候吧。”
“那要到什么时候说呢?等到死了再说嘛?等到我们再也没有机会了再说嘛?改改……我这些天一直在想一件事,为什么那天我就盯着你挪不开目光,为什么过去那几个月来,我每天每天都想看见你。这很荒谬,我为你辗转反侧,我为你茶饭不思。荒谬极了。”
“你……”
“我会因为那天晚上那个男人的话愤怒。我也会因为那天你的亲近感到恐慌。我怕自己一旦接受了自己的懦弱和欲望,一切都来不及去挽回。”仇天酬叹了口气,“我不想破坏原本我们两个人的关系。我以为那是对我们最好的选择,你我做朋友,无话不谈亲密无间。可是——”
“你不是只想和我做朋友的,是吗?”
改改试探的问道。他的心猛烈跳动着,说话时的嘴唇都在发抖。这是他等候许久的,也是他简直不敢奢想的。他曾一度以为自己早已老练到麻木,情感也不会再有任何波动。然而在这一瞬间,像是沉于河底早已死去的自己再一次复活过来了一样,那温热的情感犹如一团火在他胸腔之中燃烧跃动。从男人口中吐露的言语是最好的助燃物,让这团火烧的越来越高,越来越热烈。
“我不想你把我当做你过去遇见的客人那样。我不需要你刻意的讨好卖弄,也不需要你利用是自己的身体去赚取我更多的注意力。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改改。”他低下头苦恼极了,“这些念头整日整日的困扰着我,我都快弄不明白我究竟想要什么。我在想我应该为那天晚上的事情来和你道个歉,至少……至少我不应该朝你那样大吼大叫。我……”
“你就坦白地告诉我吧,仇先生。”改改说,“你……是不是喜欢我呀。”
“我是一直都很喜欢你啊!”仇天酬说话声音有些失控,“可不仅仅是这样。我想从你身上获取更多,这念头让我觉得可怕。我不应该这么做,但我却控制不了我自己。改改,改改……我很害怕当我产生这样的欲望之后,你是否也会厌恶我,把我和那些对你有所企图的客人混为一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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