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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挽 (太宰不治)


  陆挽已经看不清东西了。挂在睫毛上的汗水让他眼前的世界都变了形。透过落下又瞬间汇聚的汗珠,在所有都静止了的世界中,他看到一个身穿军装的男人,款款路过这些雕塑,向他走来。
  时间停止了一切,这个男人像是在时间之外,向他一步步走近。
  兰枢停在了陆挽的面前,平视着被吊在半空中的陆挽。他微微歪着脑袋,右手食指轻轻抵着下巴的样子,像是在欣赏一件展台上的艺术品。
  “你就是那个,不值一提的蠢货?”
  陆挽努力眨了眨眼,让不住滑落在睫毛上的汗水加速落下,这一瞬间的空隙,他才看清了眼前的这个男人。
  这个男人,左眼微微眯着,琥珀色的眼瞳中仿若藏着吞噬万物的深渊;可他的右眼眼帘确是无力般得垂下,湛蓝色的瞳孔,空灵地,像是失了魂魄的幽灵。
  那不是眼帘,那是一个精美的棺椁。棺椁中镶嵌着的,是一个美丽的尸体。
  他,就是兰枢。
  陆挽没有想好该如何回答,兰枢也没有打算等他回答,直接转身,同样款款走到一旁树荫与阳光边界的地方。
  兰枢看了一眼盘腿坐在地上洗牌的陈以臣,又转头看向旁边站着的望向陆挽的云轴子,淡淡道:“新生?”
  这一届的新生,还真多。
  陈以臣仰着头盯着兰枢,手中的牌洗得更响。
  “玩得开心。”兰枢念了一句,路过曲不言,款款离开了操场。
  “本教官借的人呢!”
  陈以臣莫名火了起来。缓和下的雕塑教官们,瞬间在陆挽面前聚集,极其熟练得将他放下来。
  陆挽半蹲在地上缓和了一会,才扶着胳膊缓缓起身,一步一步挪向不到十米远的阴凉处。
  在挪到不到三分之一的位置。陆挽的双脚像是被无数张手捆绑着一样,锁在地上。
  好冷。
  世界在旋转。怎么天黑了?
  “陆挽!”云轴子喊了一声。
  曲不言在云轴子声音未落地之前,冲了过去。接住如枯叶般落下的陆挽,双手抱起,发了疯奔向校医院。
  陆挽倒下去的那一瞬间,曲不言看到的,是郁拂。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不知道有没有大大在看啊


第5章 05 曲不言的计划
  “张嘴。”
  校医院,曲不言的专属病房内,身穿病号服的陆挽坐在病床上,乖乖张开嘴。
  闻人醉将压舌板放在陆挽的嘴里,上下捣鼓仔细审视了好一会,起身将压舌板房间白大褂上口袋里,说:“体温。”
  身后同样穿白大褂的武袂,举起测温仪按在陆挽的额头,“叮”一声后收回一看,说:“37度2。”然后放下测温仪,在手中的记录本上记下温度。
  “还是有点烧啊。”闻人醉一只手不停地挠着下巴,都一天多了,烧还是没能完全退下去。
  陆挽张张嘴想要说话,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嗓子干疼得厉害,他这张嘴撕扯,疼得咳嗽起来。
  “喝口水。”闻人醉递上一杯水。
  陆挽接过,他没办法说话,点点头表示感谢。然后小抿了一口,润润嘴唇,然后才喝了一小口。
  “怎么样了?”
  开门进来的曲不言问到。反手将门带上后,站在了病床边。
  陆挽听到曲不言的声音后,就吓得低下了头,盯着双手握着的玻璃杯,像个受惊了的小兔子。
  “怎么样了,你说怎么样了。你要是问病情的话,好,你听着:肌肉严重拉伤,身体严重脱水,低血糖,胃粘膜损伤,牙齿断裂感染了高烧,引发急性咽炎,暂时不能发声。最严重的是腹腔积……积水,还好是积水,要是积血,一个星期不管不顾,早躺殡仪馆了!他教官是代越是吧?哼!不用想就知道是他!这是在军训呢还是在行刑啊!非得闹出人命才满意是吧!我说你们……啊——”
  武袂一抬手,记录本砸在开启正常模式的闻人醉的脑袋上,说:“情况不太好,需要休息几天。”
  被砸了一下的闻人醉捂着脑袋叫嚣:“武袂!我是你导师不是你是我导师!你再这样信不信我让你过不了实习!啊——”
  不出意料,等着闻人醉的又是不留情的记录本,然后推了推鼻梁上稍微有些滑落的眼镜,将记录本放下。
  曲不言没有理闻人醉的叫嚣,问:“能吃点什么?”
  “能吃点什么!你还问能吃点什么!你怎么不问问他这些天都吃了什么!才开学几天啊,都成这个样子了!想问他能补点什么是吧,我告诉你,元素周期表上的他都缺!除了垃圾食品他都缺!不对,垃圾食品也缺!他就没有不缺的!我说你们……啊——”
  这次等着闻人醉的,是武袂的拳头,结结实实的一拳。武袂深呼一口气,说:“先给他吃点流食,多喝水。其他的,他也消化不了。一天两针补剂,温和输液。恢复好的话,五天以后,差不多可以正常进食。”
  “武袂!你——”
  “陆挽!”云轴子开门进来,手中提着一大包看起来乱七八糟的东西。
  “曲教官好。”问过好之后的云轴子还没能靠近陆挽,就被弓着腰的闻人醉挡在面前。
  闻人醉双手揉着云轴子的两个脸蛋,脸上洋溢着抑制不住的□□,捏着嗓子说:“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啊?告诉哥哥,哥哥给你买糖吃!”
  “滚开!死变态!”云轴子身后到来的陈以臣,一把将云轴子扯到身后,一拳落到闻人醉的下巴上就骂。
  闻人醉哪里会罢休,张开双臂就往陈以臣的身后扑,嘴里还不利索的叫着:“陈以臣你个臭流氓,有肉竟然自己吃独食!”
  陈以臣抬脚就踹。
  “死变态!”
  “臭流氓!”
  云轴子连忙抱着陈以臣的腰喊:“教官教官!”
  武袂一手扯住闻人醉的衣领,任他像个被抓住脖子的野猫一样张牙舞爪。
  曲不言对此只会完全忽视,他轻轻摇摇头,不经意地扫见床上坐着的陆挽。
  陆挽,笑了。
  曲不言还是第一次仔细看着陆挽。陆挽笑着的时候,眼睛弯得像是湖面上的一叶小船。左眼眼尾下方,有一点淡若墨滴溶于水的泪痣,静静地伏在眼尾下,说不出的妩魅。
  郁拂,左眼也有一颗泪痣。郁拂的那颗泪痣,在左眼眼尾下睫毛的位置。每次郁拂合上眼的时候,刚好将那颗泪痣藏起来。
  曲不言还是第一次见陆挽笑,他单薄苍白的双唇微微弯着,虽然是在笑,可却透着一种让人不得不怜惜的凉薄。陆挽右侧的牙齿上,还有一颗尖尖小小的虎牙,在这张不到十六岁的稚嫩的脸上,添了一抹惹人疼惜的乖巧。
  曲不言突然好庆幸,自己当时踢得是他的左脸。如果当时把那颗可爱的小虎牙踢断,那就真是太可惜了。
  曲不言没有将目光多停留在陆挽脸上,他怕陆挽发现。
  他怕陆挽发现后又低下头。他怕陆挽脸上的笑容消失。
  曲不言没有想到,他也会害怕陆挽。
  “都给我住嘴!”
  病房的门被突然踹开,门口叉腰站着的,是校医院的院长洪袖添——一个一直在更年期的老女人。
  房间内张牙舞爪的几位,瞬间噤若寒蝉。
  “咳咳——”洪纯清了清嗓子,重新吼:“再吵吵就都给我滚出去!”
  “嘭!”一声巨响。病房门关了。
  房间内的几位悄悄舒了口气,终于恢复了平静。
  整理了仪表后的闻人醉又探向床上的陆挽,拍了拍他的脑袋,微微笑着,温和的语气说:“什么也不要想,好好休息。”
  陆挽脸上泛着红晕,乖巧地点点头。
  在闻人醉没有恢复正常状态之前,武袂便扯着他的衣领将他拖出了病房。云轴子交代了两句,也和陈以臣一起离开了。
  曲不言停了一会,本想再说点什么,但是想想也许现在还不是时候。也离开了病房。
  房间里只剩下陆挽一个人,他什么也不想想。他只觉得好累,他只想,好好睡一觉。
  病房的床,比宿舍的要舒服。深夜,陆挽被门外隐隐约约的争吵声吵醒了。
  他起身,拄着挂着吊瓶的吊杆,缓缓挪出了门。他听到,争吵的来源是:走廊尽头,校医院的洗手间。
  “曲不言,你闹够了没有!”
  洗手间内,陈以臣靠在洗手池旁,看着闻人醉对着从刚才起就一言不发的曲不言破口大骂。
  “才到京大不到一个月,你看看他都成什么样子了!他到底有什么错,你曲不言就这么对待他!”
  “我……”
  “你,你什么你!你想说不是你做的是吧!你敢说他现在这个样子,不是因为你!代越是什么人!他什么手段我想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他教训的人,哪个是带过血的!你敢说他那半颗牙不是你踢断的?你敢说他胸腔里的积血不是你踹的!你曲教官真是好身手啊!”
  “我给过他选择。”
  “哼!你还敢好意思说给过他选择!让我来猜猜您曲教官给的选择是什么。要他选择自己退学,或者被开除?曲不言,口口声声说给他选择,你这是在给他选择么!他为什么来京大,你心里不清楚么!他来京大,他留在京大,他到底有什么错!不对,他是有错,他错就错在他是郁拂的弟弟!所以他出现在京大,出现在你曲不言面前,让你不舒服了是吧!让你控制不住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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