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一切都稳定得像一颗已经进入主序的恒星。
那现在呢？要不要努力一下，让他和夏棠的关系来个飞跃，还是退回去，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继续原本的生活。
叶籍的脑袋有点乱。
镜子里映出他身后空空荡荡的房子，所有东西都被黑色的影子覆盖着。
出去走一会儿吧，叶籍想，一个人胡思乱想也想不出什么东西。
“我有空。”叶籍抓了抓头发，看着镜子里自己的眼睛说，“随时可以出来。”
Alwoo来时开着一辆车，见到叶籍后他非常明显地愣了一会儿，然后说了见面后的第一句话：“操，我以为你就一普通理工男，没想到这么帅。”
叶籍坐进车里，朝Alwoo点了一下头，道：“楠哥。”
Alwoo本名里有个楠字，游戏里的队友都叫他楠哥。
车辆驶过被街灯照亮的马路，灯光连成一线，宛如蛟龙在腾云而行。
Alwoo看着前方的路，手转动方向盘，他开得熟门熟路，看上去不像外地人，到像是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一样。
叶籍：“楠哥，你来过这里？”
楠哥沉默了一会儿，道：“我前男友老家在这，和他来过几次。”
叶籍转头看了他一眼。
街灯投下的光刷刷刷地在他脸上刮过。
他说叶籍看上去不像理工男，他看上去更不像，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他是工科出身，叶籍真会以为他是个搞艺术的。
他鼻梁上架一副粗边黑框眼镜，下巴上蓄了一圈约翰尼·德普式的胡子，看得出来胡子都被认真修剪过，有型有款；身上的衣着干净整齐且很有个人风格。
看上去成熟而洒脱，极富人格魅力，放到任何一部小说里都是个标准的男二号。
叶籍越看越觉得他的长得像约翰尼·德普和吴秀波的合体。
楠哥的眼睛专注地看着前方，口中问：“你和你发小怎么样了？对了，你发小叫什么名字？”
“夏棠。”
楠哥：“你俩和好了没？”
叶籍想了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好了，又散了。”
“啊？”楠哥挑了一下眉，“你们年轻人的世界这么复杂？”
叶籍沉默地看着外面的街道。
霓虹灯万紫千红，街灯璀璨夺目，早已亮过天上的银河。
叶籍想了一会儿，拿出手机，找到夏晴的号码，准备拨号的时候他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接近十二点，也不知道夏晴睡了没有。
叶籍想了想，发了条信息过去：夏晴，如果还没睡的话给我打个电话。
信息发过去没多久，夏晴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夏晴：“叶哥，怎么了？”
叶籍：“夏棠回家了吗？”
夏晴：“他在家。”顿了一下，她又说，“我哥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你们吵架了？”
“不算是吵架。”
夏晴静了一会儿，说：“你捅破那层窗户纸了是吗？”
叶籍差点呛了一下，干咳了两声。
叶籍：“你知道？”
夏晴说：“你那天在厨房里想亲我哥的时候，我看到了。”
果然，不过既然大家都心里有数，有些话就能敞开来说了。
叶籍：“你哥拒绝了我。”
“哦，这不奇怪。”夏晴的语气很平淡，仿佛都在意料之中。
叶籍：“我相信他喜欢我。”
夏晴：“看得出来。”
妹子，还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看不出来的？
叶籍静了一会儿，问：“你们家是不是谈论过和同性恋有关的事？”
这一次夏晴沉默了一段颇长的时间，道：“谈论过很多次。叶哥，我哥不答应你一定有他的理由，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反正......希望你别太强迫他。”
“你爸妈很反对，是吗？”
第28章 第 28 章
夏晴不说话。
叶籍也不催促她，就这样沉默地等着。
汽车转了几个弯，将地上的碎石碾出“颗颗索索”的声响，然后转进一个闹市。
叶籍听到夏晴轻轻吸了一口气。
然后说道：“我妈没说过她的想法，不过她那么喜欢你，我觉得她应该不会太反对，就是我爸……对这事有点反感。”一说完，她立刻补充了一句，“叶哥，你不要生气，我爸这种很传统的人，在这些事上难免保守一些。”
看来她已经猜到叶籍是同性恋，怕自己老爹的态度会让他不开心。
叶籍下意识地摇了一下头。
叶籍：“我不会生气。叔叔是怎么说的？”
“也没有说的太直接，都是偶尔随口说一句而已。不过前两年他曾经认真地说过一次这事——有一天你晚上离开我家的时候，我哥把你送到楼下，还跟你聊了很久才回来，我当时已经开始觉得你们俩有点不对劲。等我哥回来后，我就试探他，呃……也不能说是试探吧，就是跟他开玩笑，说他和你很暧昧，该不会有什么猫腻吧。我爸当时坐在旁边，然后我哥也不知道是脑抽了还是怎么回事，突然就说‘如果我们真是一对，你们会怎么同意吗？’，我爸的脸立刻就青了，那速度快得能演川剧，然后看着我哥说‘你要是敢，就永远别想再进家门’。”
“再后来，如果看到电视里播同性恋游－行、同性恋结婚之类的事，他就会对我和我哥说‘你们要是敢学这些人当同性恋，我就打断你们的腿’。”
汽车在一条窄巷里停下，街道两旁酒吧林立，店里的音乐声音量极大，即使站在外面也能听见，不过那些音符像是被包裹在一块透明塑料里一样，朦朦胧胧，听不真切。
夏晴的声音变得模糊：“我哥这人看上去好像没脾气很好欺负，但他其实很有自己的原则，如果事情触碰到他底线的话，他不会轻易妥协。我觉得对我哥来说，家人是最重要的。”
她停了一会儿，轻声说：“叶哥，你做事有时候太强硬了，希望你在这件事上能柔和一点，不要伤害我哥。”
叶籍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从未想到夏晴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他觉得夏晴变得有些陌生了。
原来在不知不觉间，长大成人了的不只是他和夏棠，还有夏晴。
叶籍想了一会儿，说：“好。“
汽车已经在巷里停了好一会儿，但楠哥没有催他下车，自己点了根烟，手肘压着车窗边沿，烟夹在手指间，眼睛看着外面，慢悠悠地抽烟。
叶籍看了他一眼，楠哥做口型说：不急。
叶籍收回目光，对夏晴说：“谢谢。”
夏晴：“不用谢，我也没做什么。”
“夏棠……” 叶籍担心夏棠，想让夏晴帮忙多留意一下他，但话说一半有点说不出口，他从未试过用这样温和而且带着请求的语气和别人说话。他觉得说不出的怪异。
夏晴心有灵犀地接上了话：“我会帮你留意他的，有事我就立刻告诉你。”
“谢谢。”叶籍这下是真心实意地感谢她。
夏晴半饷都没说话，似乎在斟酌些什么，片刻后轻轻叹气，道：“叶哥，我知道你们也很辛苦，但对于我来说，我暂时还无法毫无芥蒂地接受自己哥哥和一个男人在一起。你不要误会，我不是歧视同性恋，就是有点不习惯......”
叶籍：“我知道。”
夏晴：“我……我不会反对你们，也可以保证不会未经你们同意就把这事告诉我爸妈，但我想，我也没办法帮你们太多，希望你能明白。”
“我明白。”叶籍温和地笑了一下，“足够了，谢谢你。”
“嗯，那就先这样吧，你也别想太多，该是你的早晚都是你的，别人抢不走。我要去写作业了，改天再聊。”
“好。”
“撒油那啦～”
叶籍挂断了电话。
“说完了？”楠哥掐熄烟，没有追问任何有关这通电话的事，只是在脸上露出一个爽朗的笑，一边看着叶籍的眼睛，一边朝外面的酒吧偏了偏头，道，“走，跟叔喝一杯。”
楠哥带头，熟门熟路地走进一间酒吧，走进去后叶籍发现这不只是个酒吧，还是个gay吧。
音乐声大的震天动地，灯光昏暗，彩色镭射光像机关枪一样扫射空气，烟味和酒味混在一起，填满空气分子间的间隙。
一大群男人填充了这混乱的空间，有些裸着上半身，有些干脆已经贴在一起如蛇精一般扭动纠缠，雄性荷尔蒙已经汹涌澎湃得快要爆炸。
真正的酒池肉林、肉－欲横流、群魔乱舞、现实版盘丝洞，恐怕连洞里的蜘蛛精都要甘拜下风。
叶籍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楠哥直接把他拽进去：“你就算不打算进入这个圈子，但至少也要知道这圈子是个什么样。”
叶籍很想接一句“我不想知道”，但又懒得开口说这种没什么意义的话。
酒吧侍应把他们往里面带，许多人都毫不避讳地打量着他们，像在审视待价而沽的商品。
两人坐在了稍微安静一点的角落。
或许是因为叶籍和楠哥的海拔都相当可观，两人虽然坐在了角落，但依旧引得无数目光化成利箭飞射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