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请我吃饭啊?”
顾廷聿也拿沈熙觉没辙,嘴皮子没他利索,心眼儿也没他转的快,一张嘴就被他猜的透透的。“你送我这么贵的表,我不回请你一顿,不也显得我小气么。”
“行。不算白吃你的。”
“那周末你来接我,我请你去军官俱乐部吃饭。…顺便跟冯旅长他们打桥牌。”
沈熙觉嫌弃的皱起的眉头,“顾廷聿,你不做生意真埋没你了。…我从城里开车来接你,再回城里吃饭打牌,吃你一顿饭可真不容易。唉是不是打完牌我还得送你回来啊。”
顾廷聿噗的笑出了声,其实到也没想这么多,只是他这个规矩人,不想开着师部里的车做私事,所以就顺嘴这么一说。
说起来顾廷聿和沈熙觉熟络起来是从黄埔尘之后,沈家发生了那么大的事,顾廷聿偶尔进城办事便会沈家拜访一下,日子久了来往的就便频繁了。有时顾廷聿还会邀沈熙觉一起到军官俱乐部打桥牌,以前他觉得沈熙觉一个生意人会计算,没想到他打起牌来却是直来直往。
想来到也怪。顾廷聿平日里不是个话多的人,跟长官也好,对部下也好,说起话来都有板有眼的,可是不知为何,跟沈熙觉在一块儿的时候,还能开一两个玩笑。
别过顾廷聿,沈熙觉坐在回城的车里,疲惫的沉了一口气。以前不明白为什么父亲会那么厌恶生意人,现在终是明白了,那些背信弃义,那些趋炎附势,脏透了的人心。
欢场无情,赌场无义。那生意场里呢,无情无义。
生逢乱世,谁能比谁清高。
入了冬,天津就开始时隔三差五的下雪。
一辆黑色雪弗兰停在了长寿里的一栋小宅子前,司机下了车抬头敲了敲门。
吱呀一声儿门开了,打门里走出一个穿着薄夹袄的女人,领口都没扣周整。女人把门外的两个男人领进了门,末了还朝门外张望了两眼才关上门。
“人在里头。刚睡下。”
敲门的男人从包里取出了三条小黄鱼交给了女人,那女人拿牙咬了咬差点笑出声。
“记得教你的话吧。”
“记得记得。”
男人摆了摆手,女人便转身往偏耳房去了。男人从包里取出了一条麻绳,递给了和他一起来的男人手里,两人一同往主屋去了。
77师的冯经年和何铖两位旅长是师部里出了名会玩儿的,常和顾廷聿打桥牌。今年他俩在军官俱乐部搞了个尾牙宴,向许师长请了笔款子,邀了不当职的军官来吃吃喝喝,热闹热闹。
顾廷聿是不爱凑热闹的人,可是冯旅长非拉着他去,为了这,何旅长还特意请了沈熙觉,凑了一桌。
“你还真给他俩面子,说来就来。”
沈熙觉和顾廷聿坐对家,一边看牌,一边说道:“他俩摆明了就是来赚外快的。想必是两位太太钱银管的紧,自己平日花销又多,可不得从我们这儿捞点儿么。”
冯旅长和何旅长噗嗤一声笑了起来。顾廷聿这算是明白了,为什么他们俩这么喜欢找他和沈熙觉打牌,合着自己就是一冤大头。
“唉,你知道,你还来?”顾廷聿也是没脾气了。
“参谋长,我们哪能这么黑心呢,这不陪您乐一乐,顺便赢点儿小钱。”
沈熙觉也不帮顾廷聿的腔,反正帮冯、何两位旅长说起了话,“我的参谋长,你官儿比他俩大,俸饷比他俩多,花销少,又没太太。他俩坑你点儿就坑你点呗,可怜的是我,陪着你一块儿输钱。……唉,要不你把我输的也给包圆儿算了,反正你有钱。”
“你到底是不是我对家。”顾廷聿说着,叫了牌,继续又说道:“我再有钱也没你有钱啊。”
包间正说的热闹,外边儿也一下子闹了起来,刘副官急匆匆的推门进来,“参谋长。……警察局的吴局长要找沈先生。”
“找我?”
不但沈熙觉问,顾廷聿和冯、何两位旅长也是一脸疑惑。
“问他什么事儿了吗?”
刘副官对顾廷聿点了点头,“阎四海死了。吴局长想请沈先生去局子里一趟。”
顾廷聿一下子拉下脸来,皱头眉头把手里的牌甩在了桌上。
何旅长大声的冲门口喊道:“死了个阎四海找沈先生做什么?”
警察局稽查队先去的沈家,沈熙平早上去了北平,沈熙觉傍晚出了门,问了周管事说是来了军官俱乐部。这军官俱乐部不是一般地方,军大一级,不是一个地方警察局能得罪的,吴局长这才亲自来请沈熙觉。
吴局长在外头听的清楚,陪着笑探头进了包间,顾廷聿、冯经年、何铖一个都没给他好脸,他赶紧的赔不是,“呦,看我这儿寸劲儿,给几位赔个不是先。……沈少爷,麻烦你跟我回趟局子。阎四海被人杀了,死在长寿里他一个姘头家里。”
沈熙觉笑了笑向顾廷聿和两位旅长摇了摇头,让他们别发火。放下手里的牌,转头对吴局长和气的说道:“劳烦吴局长来一趟,我穿个外套,这就跟您去一趟。”
“三位,这牌改日再打。我做东。”
沈熙觉摆明了是安抚他们,两边闹起来谁都不好看,军警不和打的是两边的脸,谁也落不下好处,息事宁人才是正理。
“刘副官,开车,我送沈先生去警局。”
顾廷聿说着起身陪沈熙觉一起去警局了。
吴局长的办公室里,顾廷聿坐在他的办公桌前,把卷宗粗略看了一遍往桌上一撂,“吴局长,这阎四海死在自己姘头家里,跟沈家有什么关系?”
“顾参谋长,你没瞧见他是被麻绳勒死的吗?”
“看见了,怎么的?是。沈老爷也是被麻绳勒死的,你是想说这事儿吧。”顾廷聿向来直来直往,有什么说什么,到也不是故意呛谁。
吴局长在官场里打转二十几年了,他一眼就把顾廷聿看了个透,到也不讨厌像他这样直肠子的人。“我不怕跟您说句明白话。沈家那两兄弟,没那么简单。沈老爷子怎么死的,明眼人看了就明白,那是就是阎四海下的手,就是要他们沈家家破人亡。他们哥儿俩能跟仇人坐在一张桌上谈买卖,那是什么心肠。”
顾廷聿也不是没有分寸的人,查案是警察局的事,他这个驻军参谋长插手就是越权,说到哪都没理,所以他也不跟吴局长较劲了。
“案子您查着。我就在局里等着,什么时候查明白了,我带人走。”
吴局长看他是铁了心不会自己回去了,索性也不管了。让看守只要别让顾廷聿把沈熙觉带走,他们要什么就给什么。
折腾了一阵子,沈熙觉先被拘在了拘留室,夜已深了,窗外飘起了雪,透风的窗,透风的铁栏门,拘留室里冷的像冰窖似的。
顾廷聿嫌拘留室里的被子脏,于是从车后备箱里取了两张军用羊毛毯子,又让刘副官跟看守要了几张被子和三个火盆,一股脑的搬进了拘留室。不到一刻钟,刘副官又买了一壶酒和一包炒栗子回来,顾廷聿让他先去沈家报个平安,再回师部,临走还让他明天一早带上早点来。沈熙觉被他弄的哭笑不得,这哪里拘留,分明就是来这儿宿营来了。
顾廷聿自顾自的忙活了起来,把两条毯子给沈熙觉让他披上,然后又拿起一张被子堵上了铁窗,铁栏门外边的过堂风透着寒气,便把剩下的全都铺在了墙角避风的一块儿地上,又把三个火炉全都围到了沈熙觉身边,都弄妥了才坐到了火盆边,剥起栗子来。
“你这是烤火呢,还是烤我呢?”沈熙觉说着把顾廷聿拉到了身边坐下,把一条毯子塞给了他,伸手把火盆往他身边推了推,“你说你吧,何苦为难人家吴局长。”
顾廷聿剥了个栗子放到沈熙觉手里,理直气壮的说道:“我没为难他。我就是来陪你解闷儿。”说着话,又剥了几个栗子往他手里放。
“你就这么相信我?”
“阎四海死那会儿,你不跟我们打牌呢吗。”顾廷聿边剥栗子边说,眼中没有半点怀疑。
沈熙觉两只手捧着剥好的栗子,看着他反问道:“不用亲自动手,也能杀人,不是么。”
“杀人没那么容易。就算在战场上,就算是敌人,就算不是亲手杀的,那每一张脸,过多少年都不会忘。” 顾廷聿说的轻描淡写,可听来便知道有多少难以为外人道的无奈在其中。
“觉得难,是因为你是好人。 ”
“你也是好人。”顾廷聿诚然的看着沈熙觉。
“你怎么知道?”
“你是我对家呀。”
沈熙觉笑了起来,双手捧着的栗子已经堆成小山了,他用胳臂碰了碰顾廷聿让他别剥了,然后把手里的栗子分了一多半给他,两人并排烤着火,吃着栗子,喝着酒。
闲来无事,聊起了家常,从儿时玩泥巴说到读书进讲武堂,又从在奉天当了兵怎么跟了胡大帅,顾廷聿活在现在就没说过这么多话,嘴上说着,手里也没闲,剥好栗子就往沈熙觉手里放,却半个字也没问阎四海的事。
时不时从缝隙里飘进来的细雪,还没落地便已经化了,带着响哨的过堂风,还没吹过来便也被火盆里的热气驱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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