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宝贝他们商队的领队姓陈,尤爱西山隋酿,一进城就购了十几坛的酒,请众人来喝。
他们入榻的这边城区是隋城有名的商业街,入了夜,也十分繁华。
陈领队包下了一家酒楼第二层的大包厢,可容纳数十人,从包厢向外望去,整条街上人群熙熙攘攘,车水马龙,灯火通明,到处可见各色面貌的行人商旅,路边还搭起帐篷,有貌美的舞女翩翩起舞,腰腿上系满了银铃,琳琅作响,风气十分开放。
席上也有舞女跳舞助兴,苏宝贝见众人喝得群魔乱舞,胡天胡地,便悄悄扯了钟权出来透气。
两人走在街上,走马观花一般逛了半个多时辰,将大半个隋城的景致收入眼底,钟权走南闯北,见识多广,指着小摊上各色器物,跟苏宝贝说其名字来历。
那街边还有一条小河,河面上漂着许多纸做的莲花灯,荧光点点,漂亮极了。
钟权买了一盏花灯,问他:“据说写上愿望放到河里,就能实现,要放么?”
苏宝贝摇头:“女儿家才信的玩意儿。”
钟权:“那我放了。”
他在纸条上写了几个字,搁在花灯里,低身放到河里,苏宝贝眼巴巴的看着那盏小小的莲花灯顺流而下,心里抓耳挠腮的,忍不住问道:“你写了什么?”
钟权笑眯眯道:“愿恩人多子多福,儿孙满堂。”
苏宝贝顿时闹了个大脸红:“写得什么玩意!”
钟权怜惜似得看了他的肚子一眼,眼中满是温情,没再说话。
苏宝贝却没注意到钟权那温情中带点悲伤的注视,见到路边有个老头儿挑着酒桶过来,远远的就闻到股甜蜜的芳香味儿,不由咽了口口水,问道:“那是啥啊?”说罢,便拉着钟权去瞧。
那老头儿见有客人来,热络地介绍道:“官人不知道啊,这是隋酿的酒糟,加了桂花蜜,可比隋酿的后劲儿都足哩!”
苏宝贝是吃过甜酒的,这东西都是香甜香甜的,并不醉人,但老头说这西山隋酿酿出来的酒糟,要比正宗的酒品还要后劲大,这就令他十分感兴趣了,当下便掏了银钱买了一大碗要尝尝。
钟权知道此酒酿非彼酒酿,忙拉住他:“这是酿酒后剩的酒渣,不是你平时吃的那种甜酒,吃多了要伤身的。”
苏宝贝半信半疑,钟权怕他不听自己的,便从他手里接过碗,一口喝干了。
苏宝贝:……
这西山隋酿的酒糟后劲果然大,才喝了一碗,一开始还没觉得什么,过了一阵子,钟权整个人就感觉晕晕乎乎的了,苏宝贝有点担心地看着他:“钟兄,你没事罢?”
他摇着头,手里的碗却啪嗒一声掉到地上,碎了。
苏宝贝啼笑皆非,付过碗钱后,拖着个半醉不醉的钟权,艰难往客栈走去。
好半天把钟权拖到床上,苏宝贝真是累得满身是汗,他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挣扎起身去叫小二打水上来洗漱。
等热水的空隙,苏宝贝又心猿意马地看了看床上那人,此刻只想咏诗一首——
烛光照美人,美人比花娇!
他这会儿福至心灵,忽然意识到这是个跟钟权坦白的好机会,便坐在他旁边,抓住他的手,柔声道:“钟兄,钟权?钟公子 ,钟大爷?”
钟权听到他的声音,迷迷糊糊地恩了一声。
唔,还能听得懂人话就好!
他怕钟权听到自己跟他坦白后,会气得醒过酒来打他屁股,便试探性地问了一句:“钟权啊,我问你,如果你有个非常心悦的人,他骗了你,你会原谅他吗?”
钟权听了他的话,吃吃笑道:“当然是原谅他啊。”
苏宝贝大喜:“我跟你说,其实我就是——”
“才怪!骗了一次又骗一次,哪有那么多真心给人骗,真当别人的真心是贱价卖的么!”
苏宝贝:……
钟权醉得双眼发红,犹自冷笑道:“那人若是再骗我,我就把他抓起来,关在屋子里,再也不让他出去,让他只能天天瞧着我,看他还能怎么骗!”
苏宝贝顿时一个激灵,什么绮念都没了。
瞧瞧,这小子说的什么话,随随便便就把人关起来,还有没有王法啦!
等等,那苏重生这事儿,算不算自己又骗了他?
娘耶,愁人,这可咋办啊,要不以后找秦大夫换张面皮,换个身份,再来跟他坦白?
第40章 第四十章
第四十章
钟权第二天起来,头痛欲裂。
这酒糟后劲确实大,跟宿醉了似得,他都喝断片儿了。记忆还停留在他抢过苏宝贝那碗酒糟,一口闷下去的画面里,之后发生了什么,他是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不过起来的时候,周身却很是清爽,被窝温暖清香,没有丝毫的酒臭味。
钟权嘴角一翘,知道是有好心的田螺公子帮自己收拾过了。
他穿上外衣走出门,看到苏宝贝正在院子里逗孩子,他看到那人笑得灿烂极了,仿佛三月的阳光,温暖和煦。
钟权很早以前就知道他很喜欢孩子,想到这个,目光停留在那人的腹部,心又淡淡地疼起来。
苏宝贝抬眼看到他,表情一滞,不自然地朝他打招呼道:“你起来啦。”
钟权走到他身边:“苏兄,用过早饭了么?”
苏宝贝:“没呢。”
钟权对隋城还挺熟悉的,便提议道:“那我带你去吃,这附近的桥头有个面片店,做的片面汤挺好吃。”
商队要在这里停留一整天,两人不做生意,乐得清闲,便结伴去了桥头吃那个面片汤。
这店里的面片汤做法与众不同,鸡蛋打散,先在油锅里翻炒,加入胡萝卜片儿、西红柿片儿,混匀在一块,再加入高汤煮沸,下入饺子皮,大火熬煮片刻,撒盐糖跟胡椒,撒香菜段儿,立即出锅,便是一碗热腾腾的面片汤。
苏宝贝怀孕后就爱吃酸甜口的,这口味一直到生了苏贝贝以后,也没改过来。
他捞光了面片,端起碗就想把汤一口喝光。
钟权怕他喝得太急被烫着,忙道:“慢点,用勺子。”
话刚落,苏宝贝就被烫得端不住碗,结果整个碗都给打翻了,那一碗热腾腾的汤水撒在他身上跟手上,把刚穿的新衣裳给弄得红黄一片,又湿又脏。
苏宝贝心痛道:“我新买的衣服!”
钟权差点想扶额,他抓着苏宝贝被烫得红红的手,用袖子给对方擦拭:“衣服有手重要吗,怎么这么不知道轻重!”
苏宝贝一边哎哟哟地喊着疼,一边嘀咕道:“我又没你有钱,当然是衣服重要啊!”
钟权:……
他也不跟这小子一般见识,让小二拿了清水来冲了数遍烫伤的地方,他不经意间,看到那通红的手心上有一道深深的划痕,不由一愣,喃喃道:“这是什么时候受的伤?”
苏宝贝倒是不甚在意:“帮你治病的时候啊。”
钟权回忆起秦斐跟他说过的整个治病过程,心中一跳,又撸起苏宝贝的袖子,看到手腕上果然也有数道深深的伤口。
苏宝贝见他脸色骤变,咳嗽了一声:“也不打紧的,就是刚划开口子的时候有点疼……哎疼疼疼,你做什么你!有这么对付伤患的吗!别再捏我手了!”
钟权缓过神来,忙松开他手腕:“抱歉。”
说完,钟权趁苏宝贝一个不注意,忽然将人整个搂了起来,店里传来数声起哄声,苏宝贝一脸懵逼,就维持着这么个姿势,被钟权给抱回了客栈!
幸亏那条小路平时没什么人路过,否则他苏爷的面子都要丢光了!
他被钟权抓着手臂治伤的时候还在骂骂咧咧,钟权冷冷瞪了他一眼,苏宝贝立刻想起昨晚这人放了狠话,要关自己小黑屋的画面,立刻偃旗息鼓,老实起来。
苏宝贝恨不得仰天长叹:“我真的没事。”
钟权心头火起,撸起他袖子给他看,手腕上数条疤痕,触目惊心:“这算没事?”
苏宝贝:“这多久前的伤了啊,你不要无理取闹好不好!”
钟权恼道:“这是为了我受的伤,我就不能关心一下吗?”
苏宝贝:……
两个人面面相觑,钟权忽然目光一动,从苏宝贝的手腕上移开,最后落在小臂之上。
苏宝贝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顿时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娘耶!怎么就让那个东西给暴露出来了!
他都差点忘了自己手臂上还有个当初在监狱里黔官烙下的,用来辨识流犯身份的烙印了。
苏宝贝又想起钟权昨晚说的话,浑身都抖了抖,满心念头都是,完了他要知道我身份了,我会不会真被他关在屋子里一辈子出不来啊,那我娘我奶奶咋办啊。
他稀里糊涂想了一大堆,钟权目光停留在那烙印上很久,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接着,苏宝贝听见钟权忽然低声神秘道:“我知道了,苏兄,原来你是……流犯身份?怪不得我跟你提茶摊那事儿,你前后说法不一样呢,当时你还没给秦大夫当帐房罢?”
苏宝贝:……
苏宝贝点头如蒜捣:“没错,就是那样,我后来才去的医馆当的帐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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