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此,他把这破房子原来配的床都换了。
曲景明今天其实约了齐主任谈问题的,但因为小来的事情,他取消了。依老太太的脾气,当然很不爽,挂电话前撂了句“我也是快死的人了,还不懂得珍惜时间”,语气可重了。曲景明想着,应该上门道个歉。
他推开三句话过后就凑上来的和春,说:“等会儿,我去对门看看。”
和春抱着他的手臂:“我也去。”
曲景明上下看看他:“就这么去?”
和春:“就这么去,不可以吗?”
一看就是闹。曲景明笑了笑,拍开他的爪子:“别闹,正经点。”
说完,理了理不太整齐的衣服,换了双鞋,就开门去对面了。和春才没有他这么麻烦,屁颠屁颠穿着拖鞋跟上。曲景明敲了门,两个人等了好半晌,老太太也没来开。
和春记得这老太太身体不好,悄声问:“不会有什么麻烦吧?”
曲景明也惊疑,又敲了一次门。这回,里面传来一阵东西摔地的声音,两人听了,都是心头一紧,以为老太太果真身体出问题了,行动不便。他们对视一眼,曲景明又一面拍门一面问:“老主任,老主任,您怎么样了?”
没人回答他,倒是听到一个中年男人无奈的声音:“妈!”
接着是老太太气急败坏的怒吼:“别叫我妈,我没你这样的儿子,滚出去!”
“原来是家庭纷争……”和春小声说,拉拉曲景明,“我们先回去吧,你今晚也别跟老太太请罪了,她心情一听就很差,等会儿骂你个狗血淋头。”
对此,曲景明倒是深有同感,赞同地跟和春转身要走。老太太的门突然从里打开了,准确地说,是一个大型物件从里面滚出来了,该大型物件大概是被某大型冲力推出来的,十分失衡,整个撞上了和春。
和春一回头,发现背后撞上来的竟是个活生生的人。
“不好意思,对不住,你没事儿吧。”此人一面捂着额头,一面抬起脸来,嘴里本来忙不迭地道歉,却在看到和春正脸的一霎那,仿佛被施了定身术,除眼神变化外,整个人都僵住了。
老太太双手叉腰站在门口:“你走,不要再过来烦我,我不需要你尽孝,等我死了你也别来收尸!”抬眼看到曲景明,喘了口大气,招呼道,“小曲回来了,你的狗埋了吗?”
曲景明:“……还没有。”
老太太很吃惊:“你去了那么久,不埋它,那是去干嘛了?”
这话问得气势汹汹的,感觉下一秒就要骂人了,曲景明也有点招架不上,只好乖巧地笑笑,没答话。
这时,旁边那位中年男子的定身术终于像是被解除了,他不再肢体僵硬了,却闹出点半身不遂,往后退了很不协调的一大步,一脚踩在了楼梯边缘,身体朝后一仰,要不是手上及时抓住楼梯扶手,就要继续往楼下滚了。
对于自己儿子这见了鬼似的反应,老太太第一反应是厌烦,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接着就心生巨大疑虑。刚刚她还怒斥他赶紧滚,此刻却眼疾手快地扣住他手腕,视线扎过去:“你怎么了?”
“我……妈,我,我走了。”他吞吞吐吐,脸色非常难看,眼神慌乱,虽然极力掩饰自己不敢看和春的事实,但却暴露得更明显。至少她妈一目了然。老太太转头去看和春,顿时,也露出几分被吓住的惊慌。
场面有那么点诡异。
老太太扣着儿子的手松了一点劲,神情纠结片刻,望着和春,选择开口:“你……你父亲是不是叫和永联?”
闻言,和春和曲景明都吃了一惊,和春下意识皱紧眉头:“你们认识我爸?”
“那就是了。”老太太松开中年男人,不耐烦地摆摆手,“你先回去吧,但我警告你,别想什么幺蛾子,我这两天会找你,要是我找不到你,下一个去找你的就不是我了。”
语气十分严厉,但与先前那种带着脾气的凶恶全然不同,中年男人动了动唇,终究没说出什么来,低下头,一转身,往楼下钻去,几个台阶之后,脚步声就乱了,听着像逃一般。
老太太打发了儿子,长长叹了口气,转头看着和春,缓了缓脸色,和声道:“你是和永联的儿子,我有些事情要跟你说……”话到这里,又像想起什么似的,转而问曲景明,“那你,是和永联的谁?”
曲景明还真不好说自己是这位老先生的谁,他跟和春对视了一眼,含糊地回答:“是亲戚。”
老太太抬手扶着门,露出那种历经沧桑的人特有的“这就是命”的笑容:“缘分……都是缘分。今天晚了,我也折腾好一出了,怕一下子说不完事情。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再给你讲。”
后一句话是对和春说的,和春一头雾水,被她的态度搞得忐忑不安:“明天,后天……我过来这边的时候,都有空。”
“那好,明天吧。”老太太说完,深吸一口气,挥挥手,就关了门,把两个摸不着头脑的年轻人丢在门外。
事实上,也不完全是摸不着头脑。世间许多事情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其呈现的状态、面貌,都是追溯真相的线索。每个人对自己的生活轨迹、脉络都有所把握,所以人们会有直觉这种东西,它是先于详细思考、仅凭脑中万千信息瞬间做出的判断。几乎是同时,他们诞生了同一个直觉,从彼此的眼神中,他们也明白了这点。
“你说,我爸那时候的车祸是不是可能有问题?”和春小心地问。
曲景明则默默握住他的手,把他牵回屋里,关上了门,才说:“有没有问题,都不会影响我们现在的生活,你想知道的话,我明天陪你。”
第67章 追查
和春隐隐觉得,自己在某些情感的感知上是有缺失的。一般,人们管许多性格开朗的表现叫做大大咧咧,把大大咧咧得过分的叫做缺心眼。和春认为,自己在某些感知上,比缺心眼还严重几分。
比如说,自己比缺心眼还严重的问题他是有体会的,但因为心思果真大于了缺心眼,他就没有去细究这到底属于什么症状了,因此也就没有能够搞明白,自己的缺失具体是针对什么。
在这恐怕马上就要面临一个陈年真相的夜晚,他思考起了这个问题来。
他首先从当年父母死亡的场景想起,脑子里反反复复回想当年亲眼看到的父母被强大物理伤害整得面目全非的尸体,想当时警察在干什么,姐姐在干什么,大妈在干什么,当时作为主要调查这件事的姐夫顾警官多次来家里,都说过什么。
由于年代久远,他很多都想不起来了,但这反复的脑内回放,总也绕不过那时的一段幻觉。
——有一阵子,他对外界是没有感知的,高兴、难过、愤怒,这一类的情绪他一点也没有。也没有人能明白他当时的状态,就连现在的他去回想,也无法再体会自己的体会。他只记得,当时的自己好像被锁在一个房间里,房间很空,有一扇门和一扇窗,门锁着,窗开着,他总是透过那个窗,看到他一家三口俱全的情景。
通常是他爸揍他的,她妈骂他、骂完又宠上天的……他们家总是闹来闹去,但总归是笑语多,真动气的少。他从小觉得这样很舒服,每天不惹一下爸妈追着他打骂,就皮痒。但和永联告诉他,淘气调皮都要有分寸,要把握别人的情绪,压着点,踩着线,掌控在自己能应付的范围里。
他把这当做游戏,还挺热衷。所以尽管他不是个好学生,打小拉帮结派欺善怕恶的,但总的来说,被他拉到的人,他都对人家的忍耐极限有了解,有一阵,他为自己把握人心的能力沾沾自喜。
那大概就是在和永联去世的前后,那时候,他的兴趣是把曲景明的情绪。
在这一晚上反复的回放中,曲景明在里面是若隐若现的。他好像总是围绕在他身边,可是他看不清这期间,曲景明都做过什么。
本来还算有目的的思考,到了后半夜就变成胡思乱想。他终究没能搞明白自己对什么感情的感知是缺失的,只是把自己折腾得很累。翻个身,曲景明已经在他身边安静地睡着了,呼吸轻得有点可怕,他盯着他看了好半晌,忍不住去探探他的鼻息……又觉得自己挺神经的,于是顺手搂住他肩头,靠过去睡。
得了个后半夜安眠。
齐主任不愧是个顶着“丝毫不顾他人感受”的名声风风火火活到古稀的人,前一晚给年轻人砸下那么有神秘感的一个惊雷,第二天早上各自开门相遇,她还泰然自若笑眯眯地打招呼:“早上好啊,小曲,小和!”
小曲跟小和对视一眼,感觉都不是很好。
老太太打完招呼,就自顾自下楼去了。她刚从医院出来没几天,内患未除,外伤有碍,但她看起来一点也不放在心上,这一大早,该散步散步,半个小时后一定会照常溜达到医院食堂去吃早餐。现在她退休了,早已经没有医院食堂的卡,全凭刷脸。
曲景明跟和春下了楼,他走到医院就行,但陪着和春去取车,两人一路没有说话。到和春上了车,曲景明才弯着身,对车里的他说:“今晚还过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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