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那同学还是个自来熟:“哎,你妈真好,居然给你配手机,我妈就不愿意……不过你这个手机也就只能打电话发短信吧?你知道吗最近出了一种智能机,而且是触屏的,就是不用键盘,手指点点屏幕就可以操作了……”
和春有生之年难得嫌人烦,同时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平时对曲景明好像就是这个德性,想到这里,不由得顿了一下动作。
同桌立即以为是自己的话被听进去了,操着憧憬万分的语气说:“我下个学期一定要弄一台来,过年的时候我能收好几千块钱红包,基本够了……你叫什么名字,我叫王震钢,地震的震,钢笔的钢,以前别人都叫我正面杠!”
这下和春是真的听进去了。
他暂时放下自己的研究,幽幽地转过头,审视地看着眼前这颗憨态可欺的脑袋,与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对视,这双大眼睛里闪动着对新同学热情,一眨又一眨……就这样,正面杠?杠什么?被人杠还差不多。
见他半天不回答,正面杠同学又追问道:“你叫什么呀?”
和春想了想,觉得自己的名字在这位起名毫无自知之明的同学面前有点拿不出手,他沉默地拿过课本,指指上面刚写下的名字,又一脸深沉地扭回头去为抽屉布局了,却见里面的手机屏幕正亮着,有短信。
这手机是和容给他跟曲景明新买的,眼下知道号码的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个人,无论几率有多小,他都期待这条短信来自曲景明。
人有梦想总是没有错的,万一呢。他打开短信,“万一”居然真的被赶上了,只见曲景明说:下课去小卖部。
陈述句,命令式。
“哇,这人口气好霸道啊,谁来的?难道你还带家属升二中的啊?”旁边觑来一个脑袋,八卦地问。
和春:“……你妈没教过你,不能随便偷看别人的隐私吗?”
正面杠同学点点头:“当然教过,我一不小心忘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态度十分理所当然,自带一股“我忘了我有理”的气场,和春一门心思还挂在曲景明居然上课给他发短信的喜悦中,一时竟然想不出如何反驳此人的理直气壮,只得挥挥手由他去,打字框敲敲删删,最后只回了一个字:好。
他觉得自己可能是被曲景明虐惯了,看见这种不容商量的句子,心里的喜滋滋比看见“下课去小卖部吗”要丰盛得多,等待下课的心情十分焦急了。
可万万没想到,下课后,正面杠同学也跟着他一起出了教室。和春虽然习惯进进出出身边带小弟,但以往的随行小弟都是他于人群中精挑细选的,这么个不请自来的玩意儿,他瞄一眼都很别扭。
正面杠说:“我也去小卖部,顺路。”
新学校,不宜未树地位先结仇,和春从战略层面忍了。
他的教室和曲景明的教室分别在正楼梯的两边,中间隔着两个班、一间教师办公室,可谓同一层楼中最远的距离。楼梯口正对的是一个外伸的半圆形阳台,适合等人。短信里没说好在哪里汇合,他就自然而然地在阳台上呆了一会儿,很快便远远看到曲景明穿过走廊向这边走来。
大概是父母基因好,尽管比一般同学小两岁,曲景明的身材也丝毫没比周围同学矮小,只是显得更为纤细清秀,在人群中显出独特的柔和气质。然而等人走近了,这种柔和就不是那回事儿了。
他凉凉地扫了一眼正面杠同学:“一起去?”
正面杠露了个灿烂的笑容,和容眼角余光瞟见,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回答曲景明:“嗯,同学。”
曲景明似乎并不在意多个人,点点头,就下楼了。和春先前问也没问他要去小卖部干什么,只是有命令就执行了,到了小卖部才知道,曲景明是急着去找一支笔的。听他寥寥数语的讲述,是他不小心弄坏了后桌女生一支笔,得给人赔。
“哦。”和春讪讪地回答,好心情顿时低落好几分,挤到零食那边要了两根雪糕,正要付钱的时候,想了想,又多拿了一根。倒贴的小弟也是小弟,不能太戴着有色眼镜看人。
小卖部里就数零食区人最多,他挤进去再挤出来,曲景明已经买好笔在门口等他了,正面杠居然也好了,手上拎着一瓶碳酸饮料,一脸好奇表情,可见他又对着曲景明自来熟了。曲景明一张无差别冷脸,也不知道有没有搭理他。
“给,绿豆味。”和春把绿色包装的递给曲景明,自己开了根棕色的巧克力味,剩下的白色丢给正面杠,“喏。”
正面杠:“这是什么味道?”
和春:“不知道,自己看。”
正面杠:“待遇差距也太大了!”
和春轻哼一声,心道,人家是家属,你是谁?就屁颠屁颠并到曲景明身边去了,十分亲昵地靠过去,心情有点微妙地表演起了腻腻歪歪,把一句“好吃吗”问得千转百回的。
曲景明皱皱眉心,转过脸,觉得这人黏得太近,便往旁边的空地退了一点,这样视野舒服多了:“你不要靠我这么近,很......热。”
和春的表情不明显的耷拉了一下,咬了一口冰棍,含糊地回答:“哦。”
他总觉得曲景明刚才想说的不是热,说热只是给他面子,别人不知道曲景明,他还不知道么,这人嘴毒起来直戳灵魂!唉。爱而不得,这就是爱而不得,暗恋……真苦。
新生活就这样从苦涩开始。
第25章 挑战
和春苦涩生活的另一项待适应挑战是,自己睡。这才是真的不习惯。自从八岁住到根竹园开始,他整整四年都跟曲景明一起睡,难得住一次宾馆可以自己单独拥有一张床,睡到半夜还是要爬过去。
这事儿说起来相当尴尬,相当丢脸,就像小孩儿没断奶似的,他极度不舒服,又绝对不能透露半点这种眷恋和不安。和永联教育孩子很简单粗暴,从小除了教他怎么做个商人,就是教他怎么做个男人。男人不能婆婆妈妈,痛了苦了怕了都往肚子里咽,越有软肋越要隐藏、忍耐。
他就隐藏。
晚自习结束后,他送曲景明回宿舍,两人班级离得远,宿舍自然也离得远——上下楼、斜对角。他暗叹了一声,心想,一个人走回宿舍的路怎么那么长,得多惆怅啊……但还是很男人地果断挥挥手回去了,多一秒也没呆。
正面杠同学真是跟他太有缘分了,一个宿舍六张床,这人就刚好跟他对床,一见他回来,水汪汪的大眼睛立刻热情洋溢,晃着锅盖头打招呼:“嗨,和春,你怎么才回来!”
和春怀疑此君在家的时候,没人教过他什么叫个人隐私,不是擅自看别人手机,就是随口问人行踪。将来要是真收这个人做小弟,务必好好教育一番做人的道理才行……他的势力圈子里,得讲文明有礼貌,做符合现代社会要求的流氓。
他以身作则,讲文明有礼貌地回了一句:“嗯,回来了。”
正面杠同学仿佛受到了鼓励,一转眼坐到他床上来了:“我想起来一件事,你那手机有个游戏可以玩的,平时闲着玩玩蛮有意思,来,我给你演示一遍……”
和春:“……”他又怀疑自己对这人的评估和构想是不是太乐观了。以往在家里,陈老太不时骂他熊孩子,他也默认了自己熊,但直到今日,他才有点明白“熊”的可怕之处。
唉。他挥挥手:“我要睡了。”
正在等手机的正面杠:“……这么早?”
和春:“明天开始军训。”说着,给他展示了一下时间,已经快十点。
但这并不能震慑正面杠,因为学校宿舍十点半熄灯,对他来说,还早。
还好这里是省级重点中学,大家都是最高满分、最低扣两分进来的,情商再差,智力还是有的;正面杠再自来熟,也看得出现在不是时候烦人了,他掂了掂和春一脸不爱理人的态度,明智选择了适可而止,滚回自己那边。
和春去阳台刷了牙洗了脸,回来就真的倒头躺下了,然而躺到十二点也没睡着。
这是他头回失眠。
这世上大部分人很多思,所遇所遭的种种仿佛都与自己有莫大的关系,夜深人静不睡觉,非要在脑子里将这些遭遇反复琢磨,从中品出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但他天生拥有强大的过滤功能,那些被他判断为“想了也没用”的事情,他会很快扫出心房,不再为它们多费神。
可是关于曲景明这件事,他倒腾了这么长时间了,愣是没想出来到底算有用还是没用。理论上,他不说出来,此事是万万不会有什么实质改变的,喜欢和不喜欢,烦恼还是高兴,都是他自己的事情。如果说出来……如果说出来,那就没法儿用理论估计出后果了。
因此总的来说,这是一件多想了也没有用的事情。
可是,那就放弃这份心情吗?他又单独拣起这份感情,过秤似的左右过了两遍,心道,也没多重,揣着吧,摘掉可惜了。
他迷迷糊糊地撑了撑眼皮,下意识伸手想揽一揽曲景明,一摸,指尖就触到了冰凉的墙壁……还维持运转的理智当即坦然地接受了曲景明不在身边的事实,可身体里依然有某一部分跌入粘稠浓重的失落中,感到说不出的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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