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解吗?”扶桑急问。
卫照摇首,“林媚功力尽失,眼下寻常人无异,陛下等她有力气下床后再令她来解毒?”
“少傅,她浑身没有力气是不是你折腾的?”屏风后走出少女。
南阳精神不错,穿着雪白的寝衣,长发披散在肩头,温温柔柔中透着几许虚弱。
卫照侧眸,眼中映出当年披头散发的少女,同样的模样,她的心口猛地一痛,接着,撕心裂肺地咳嗽。
南阳倚靠着屏风,提着一条腿,眉眼间皆是调侃,“看,我说中少傅的心思了,你肯定碰了她。”
“南阳。”扶桑轻斥,走过去扶着她,手落在她柔软的后颈抚摸:“可还觉得疼?”
“我觉得不疼。”南阳摇首欧阳情的毒怪就怪在毫无疼痛,让人无所察觉,毒素却慢慢地渗入五脏六腑。
杀人最厉害。
扶桑扶着她一步一步走到坐榻上,卫照的眼睛凝着她的一举一动,脑海里也在极力搜寻着前世的记忆。前世她的地位卑微,不能随意入宫,更见不到南阳,南阳的一举一动都无法知晓。
但并没有这么一件中毒事,思索须臾后,她抬首,恰好见到扶桑关切南阳,神色有几许紧张。
上辈子的扶桑对南阳并没有爱护,虽有抚育恩,却并无母女感情,这辈子,却不同了。
陌生人一看,都会以为二人是亲生的母女,亲密无间。
这辈子发生的变化太大了……卫照自认自己知晓将来事,可面对突发的事情也觉得棘手。半晌后,她退出去了。
殿外夕阳美好,日辉落在脚下,将影子拉得很长。
卫照看着自己的影子,神色一片冷漠,殿内时不时传来扶桑关切的声音。
扶桑对南阳,是爱护、还是喜欢?
上辈子的南阳爱上扶桑,喜欢自己的养母是一件痛苦的事情,最后,两败俱伤。
今生,还会重蹈覆辙吗?
卫照猜不透,只觉得头痛欲裂,坐上马车的间隙头痛欲裂,整个脑袋似是被人狠狠挤压,压得胸口喘不过气来。
深深几度喘息,脑海里想起上辈子整个时候,晋地谋反,扶桑派遣心腹裴琅去镇压,裴琅有去无回,五万军将更是有死无生。
后来才知裴琅的行军路线被人泄露给晋王,这才大败。
而泄露者便是南阳。
卫照喉头一紧,一口鲜血喷了出去,必须在南阳动手前制止。烽火四起,大魏岌岌可危,不该是任性的时候。
她又是一颤,南阳能泄露行军路线,就证明没有受伤,这辈子是哪里不对吗?
卫照心口疼得厉害,眼皮渐渐耷拉下来,一不做二不休,去晋地一探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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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口溃烂可见白骨,南阳却感觉不到疼,太医早已魂不附体,扶桑更是一夜未眠。
南阳靠坐着迎枕,脸色白了些许,她看着自己的伤口认真同扶桑解释:“不疼,一点都不疼,若是疼了,便说明毒解了。”
扶桑不信她的鬼话,却也没有同她计较,脸色不大好,熬了一夜后,思绪有些紊乱。
“阿娘累了,要不要在我的床上歇会?”南阳觑着扶桑的神色,又拍了拍床榻:“干净的,不脏,今日刚换的。”
扶桑有洁癖,旁人碰过的东西,她绝对不会再碰。就像是卫照,自从知晓他有妾后,再也不提立他为皇夫。
像她这么‘斤斤计较’的人,幸亏是皇帝,若是寻常人,府宅肯定不宁。
扶桑坦然地在外侧躺了下来,南阳立即贴上去,正大光明地去摸她的脸颊,嘴里念念叨叨:“都说老虎的屁股不能摸,我就摸摸脸。”
“混账话。”扶桑握着不安分的手,直接按在枕边,“安分些,再乱动,腿就要废了。”
南阳浑然不在意,一只手不让摸,就用另外一只手去摸,指尖贴到扶桑软滑的肌肤,似乎要感觉到从肌肤下溢出的香气。
她愣住了,可是很快,两只手都被按住了,扶桑的手贴着她的耳朵:“朕是老虎?”
南阳脑门一热:“嗯,母的,老虎。”
耳朵被狠狠揪住,她吓得忙改口:“让人闻风丧胆又倾国倾城的老虎、母的。”
被□□的耳朵终于被松开,南阳倒吸一口冷气,翻过身要爬起来,不想手被抱住,明明快要坐起来的又被拉回去。
她有些暴躁了,“我十岁了,你怎么还这么玩我……”
八年前就这么玩了,玩了这么多年还在玩,幼稚吗?
很幼稚!
扶桑坚持,漫不经心说道:“你是朕养大的,朕玩玩,不可吗?”
南阳躺在她的身侧,狠狠地睨她一眼,“既然这样,我亲一亲你可好?”
话没说完,她就凑了过去,不想扶桑避开了,径直坐起来,道:“长大了,不好玩,朕不想同你玩亲一亲的游戏。”
“你也知晓我长大了,还这么玩我。”南阳炸毛,“讲不讲道理?”
“在朕的宫廷里,朕就是道理。”扶桑没了睡意,挺直腰杆回身看着她,“你可晓得,世子妃诞下一女,襄王大喜,请求朕赐名,并封为公主。按理来说,这个孩子最多只可封为县主。可秦世子妃生父是得道大儒,大魏崇儒,朕若不给颜面,桃林中必会对朕不满。”
襄王心计深,得兵力后,转而看向天下儒学,让天子学子臣服,让自己的地位更加名正言顺。
这一点,是前世没有发生的事情,因此,她正在该不该答应。
温馨的气氛被这句话扫的干净,南阳顿时懵了,“那下一步,你是不是就要做她阿娘了,要脸吗?”
扶桑瞥她一眼,“过继你,也是他们不要脸的。”
试想刚刚及笄的女子未曾婚配未曾怀胎便多了一女,她早就没有了颜面。
“旁人做现成的娘,还有一夫君,朕什么都没看到,就看到一个不听话的小娃娃。”
南阳心虚地笑了,“你当初为何答应呢?”
“八字契合。”扶桑无奈道,当初自己刚登基,根基不稳,襄王一党逼迫太甚,走投无路下只好答应。
南阳诧异:“又不是成亲,要什么八字契合,难不成我二人可以成亲?”
“又说混账话,八字契合于江山有益。”扶桑抬手拍了拍她脑门,神色满是无奈。
“这也可以吗?阿娘,那、那若你的八字与那个孩子不合,是不是就可以不同封公主了?”南阳眼珠子转了转,神色狡黠。
扶桑恍然大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对,阿娘真聪明。”南阳故作夸赞,渣爹生多少孩子她都不会管,但想打扶桑的主意就是不成,摩拳擦掌了须臾,又好心说道:“我听说北望山上有一大师,德高望重,算八字最为灵验,您去试试?”
“那是测算姻缘。”扶桑睥她一眼,小东西这么一句话也提醒她了。当说八字契合的大儒已魂归故里,如今,还需喜找一位更加德高望重的人才可。
南阳被训斥后脑里迅速运转,悄悄问扶桑:“阿娘,那个人测算姻缘准不准,我看中一人,我想去算一算,倘若准了,我就该准备聘礼了。”
“不是应该准备嫁妆吗?”扶桑思绪慢了一拍,“女子嫁妆,男子才是聘礼。”
“不,我娶,就该准备聘礼,江山为聘,大逆不道。”南阳自豪地扬起下颚,脖颈扬起高傲的弧度。
得意不过两息,扶桑就掐住她的脸,故作凶狠询问:“你要娶谁,大逆不道呢?”
“别掐了,我的脸蛋嫩着呢。”南阳被人掐住命门,不敢再嚣张了,偃旗息鼓地缩进扶桑的怀里,不忘蹭了蹭,嘀咕道:“等我病好了,就去算一算,阿娘,你到时给我绣嫁衣,可好?”
重尊只会拿刀,不会捧针。
“朕还没嫁人,你就惦记着嫁人了?”扶桑反问。
南阳却说道:“你等我长大,我们一起?”
“混账话。”扶桑冷斥。
南阳瘪瘪嘴:“我嫁了,您都没人要了。”
扶桑不掐脸了,直接捂住她的嘴巴,“朕觉得南阳乖巧听话,早早嫁人可惜,不如等你双十年华再嫁。”
被捂住嘴巴的南阳满脑袋疑问,二十岁能嫁的出去吗?
两人闹了半晌,林媚拖着疲惫的身子来了。不同往日风骚的媚态,林媚一袭素衣,发髻也是普通妇人所用,玉簪挽发,南阳口无遮拦道:“阿娘,她怎么那么像刚死了丈夫的……”
话没说完,就被扶桑捂住嘴巴塞进被子里,“多说一个字,将你另外一条腿也给打断了。”
南阳委屈,躺下的瞬息却又高兴起来了,终于要夺回明教了。
林媚对她这个师父不好,却与欧阳情兄妹情深,也是报应。
林媚走路的时候双腿都打颤,走到南阳面前,南阳还是忍不住想说话,染着微红颜色的唇角刚想开口就被一颗糖堵住了。
“小孩子,多吃糖,少说话。”
“阿娘、我、我是想问林媚、是不是和少傅、打架,让少傅下不来床了……”
扶桑捂住眼睛,上辈子的错不在她,为何送了一个小魔王来折磨她呢。
林媚恍若没有听到,平静地查看伤口、诊脉,又问南阳:“殿下见过欧阳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