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龙辇回宫,她趁机去了堂会。
明教各地堂会在端午这日也会有宴,慕容环今日请假,便是忙碌此事。
南阳进入厅内,就闻到浓浓酒味,厅内二三十人,酒过三巡,早就没有了往日的姿态。
她看了一眼,少了一人右使月满,找到慕容环询问,不料,慕容环理直气壮地告诉她:“今日端午,自该是团聚的时日,她自然去见心上人了。”
心上人便是浔阳长公主家的郡主。
南阳扶额,斥道:“趁早断了心思。”
慕容环饮了数杯酒,酒意上涌,胆子也大了不少,直接说道:“你为何不断了心思?”
南阳轻瞥她一眼,冷意渗人,道:“本座面前,你太过放肆了。”
一言便让慕容环彻底酒醒了,抛开手中酒盏,立即请罪:“属下酒饮多了,这就去闭门思过。”
南阳也是无趣,转身离开堂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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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内办了端午宴,就在水榭旁,曲水流觞。
扶桑坐在高位上,屡屡看向一侧空落落的位置,又看向卫照的位置。卫照在席,南阳却不见了影子。
众人把酒言欢,文臣赋诗,武将以木剑舞剑,宴上筹光交错,君臣欢乐。
朝臣敬酒,扶桑不会推拒,小抿一口,酒饮了几盏,依旧不见南阳过来。
清风过境,酒味袭人,水中的锦鲤跳跃而起,扑腾几下,溅起水花,引得不少人去观望。
扶桑坐在高位上,兴致缺缺,临近散席之际,才见南阳匆匆归来。
公主晚到,自是有人不满,南阳被迫罚酒三盏,喝过酒,展露笑颜,昳丽动人,一双眼睛也格外明亮。
落座后,扶桑问她:“去了何处?”
“营内有事耽误了。”南阳心不在焉。
扶桑自然不会信这么粗瘪的话,但也没有揭破。
南阳刚坐下,大理寺少卿穆远捧着酒盏走近,脱俗压制,一张脸颊完美无瑕,揖礼敬酒。
扶桑忽而出声:“殿下酒饮多了。”
卫照闻声笑了,微微抿唇,面上容色不改。
南阳没有想到陛下拒绝得这么快,她愣住了,而穆远露出为难之意,可神态优雅,俊美无双。
南阳侧身,避开他的直接视,“我已饮多了。”
穆远这才退下,风流儒雅。扶昭捧着酒盏走到卫照面前,“看,她至今都不自己落入圈套。”
卫照冷冷看她:“你看陛下,不知又如何,陛下会妥善处置。”
自从上巳节那日南阳公主与大理寺少卿穆远‘一道游山’后,京城开始秘传南阳心慕穆远,而穆远俊美,家世好、文采出众,也是驸马的不二人选。
今日穆远敢在席上主动靠近公主,也是打着如意算盘,将这股谣言继续传下去。
三人成虎,百人岂会不成真呢?
可惜南阳至今都没有听到谣言,而观陛下神色,怕是早就知晓。
扶桑沉默,卫照起身,端着酒盏恭谨地走到陛下面前,揖礼、敬酒,余光扫了一眼南阳,接着与陛下说道:“听闻殿下喜欢大理寺少卿。”
扶桑唇畔的浅笑立即收敛,神色冰冷,“卫少傅也信了谣言?”
卫照微笑道:“三人成虎,臣就信了,陛下不信吗?女儿家心生爱慕,也是常有的事情。”
扶桑不笑了。
第81章
端午宴后,夏日愈发酷热,朝臣免不得提议去行宫避暑。
行宫避暑,需有人坐镇京城。前年也去行宫,由卫照掌管事务。两年来,卫照从重臣沦为闲散人,不被人看好。
今年尤为酷热,午时阳光蜇人,各处都显得懒怠。
六部内接连几位年岁大的朝臣中暑,女帝暂定五月下旬去行宫避暑。
避暑本就是享乐一事,六部留下当值人员,何人主管京畿事务,朝臣议论不休。
最后定下卫照,巡防营不动,指挥使轮流当值,南阳领着殿前司的人护驾。
一来二去,南阳突然发现自己又手中又添了两万人。
宫廷守卫兵力六万人,分为三司,殿前司在此时归于她的手中。
临去之前,卫照在府内设宴,挖出桃花酒待客,两人坐在水榭旁,清风阵阵,凉爽宜人。
卫照坦言:“殿下是臣见过掌握兵力最快的公主。”
就连陛下当年作为太女之际,也未曾掌握四万兵马,扶桑给予南阳最大的信任。
“孤觉得有些古怪。”南阳心里不安,扶桑对她一直都带着怀疑,不知何时起,突然就变得极为信任。
事出反常必有鬼。
扶桑心里有鬼。
她继续猜测:“是不是因为身世?”
卫照深深看她一眼,微笑不语,举起手中酒盏,南阳与她碰杯,道:“你好像知晓?”
“臣不知,臣只知你若在意陛下、心中喜欢,便该卸下公主的名分。”卫照轻言点拨。
经历两世,两个不同性格的人都因扶桑而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极为可笑。
南阳想得极为简单,“宫廷规矩森严,你以为会那么简单?浔阳长公主的女儿喜欢一女子,她日夜焦急,听闻在给女儿议亲了。这里并非江湖,是等级森严、规矩繁杂的地方。规矩是规矩,总的让人难以改动。”
“对,规矩会害人死许多人。”卫照唇角抿紧,在这里,王权至上,多少年传下来的规矩,哪里有那么容易突破。
水面上扬起清风,缓缓袭来,冲淡了些许热意。
两人同时止住话题,半晌后,卫照说起正经事:“襄王一直坚信你会成为储君,眼下休养生息,一时的风平浪静,只怕将来有一场暴风雨。”
山雨欲来风满楼。
“你的梦中,谁成为储君?”南阳想起卫照奇怪的梦。
卫照抬首,望向她:“襄王登基为帝。”
南阳笑了,“什么古怪梦境,你莫不是江湖骗子,襄王登基,除非陛下身死。”
卫照沉默。
顷刻间,南阳骤然明白,笑意僵持,“你的梦境必然是假的,我在,她不会出事。”
卫照淡然道:“梦境罢了,并非真实。”
她抬起酒盏,抿了一口,酒味辛辣,咽入咽喉后,嘱咐南阳:“记住,切勿让陛下受伤。”
不然,你将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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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味醇厚,不易多饮,两人饮了一坛酒,便不再饮了。
即将离开京城,诸事繁杂,南阳从卫府离开后前往巡防营安排事宜。
到了营地,便见到右使站在门口等候,烈日下,她浑身都湿透了。
右使月满不过花信,样貌清秀,窄袖对襟小袄,穿着似勋贵女儿家,倒不似寻常女儿家。
南阳脚步微顿,神色沉了下来。
月满上前行礼,开门见山:“她要死了,我就想见一面,望您成全。”
她是明教弟子,是南阳轻手提拔上来的,多年前月满入明教之际,是南阳手把手教功夫。
南阳左右为难,“我替你走一遭,浔阳长公主若是愿意,我便给你准备聘礼。”
月满陡然一怔,呆若石头,南阳转身上马,“回堂会等我消息。”
南阳一人打马至浔阳公主府,到门前的时候,她勒住缰绳,脑海里的神经绷紧了。
倘若成功了,何尝不是自己的机会。
要想光明正大,就需得到所有人的认可。可这些认可太难太难了,压根做不到。
南阳下马,门人立刻来迎,“小殿下来了。”
南阳颔首,“孤来见浔阳姑母。”
“小的让人去传话了。”门人小心翼翼地将公主迎入府。
不等走入后院,浔阳长公主疾步而来,身后并未跟着婢女,显然是匆忙赶来的。
南阳揖礼,浔阳立即拉着她的手,“你来的正好,帮我劝劝她,寻死觅活,愁死我了。”
自从上回南阳将郡主找回来以后,浔阳对这位公主改观,甚至有些喜欢。
今日走投无路,想着年轻人心思近,或许可以开解一二。
南阳心思不定,她并非是来解决问题的,而是来‘添乱’的。
她被迫进入怡安郡主的房间,郡主与她有过几面之缘,可再见的时候,她被吓到了。往日粉妍俏丽的小姑娘,如今面黄肌瘦,双眸无神。
怡安郡主躺在床上,直勾勾盯着屋顶,见到公主也不行礼,南阳望着她:“她的我的属下,我本想着让你们放弃,可见到你,我放弃自己了。”
怡安蓦地爬起来,抓住南阳的袖口,激动道:“让她走,她不属于这里,他们会杀了她的。”
“不会,怡安,你振作起来,活着,便是对她的眷顾,倘若你死了,她会痛不欲生。你可以学着与她相处,虽无名分,却可日夜在一起。”
“如何做,才能做朝夕相处?”怡安抓住最后一点希望,“我会活着,日日看着她就可。”
南阳提议道:“让她做你的护卫,形影不离,只是你会议亲,会嫁人。这些都是将来的事情,但是我告诉你,活着才会有机会。你若点头,我便将她举荐给你的母亲,若是……”
“我愿意……”怡安迫不及待地抢过话来,苦苦央求着面前的公主:“你帮我,日后我会尽力帮你,殿下,你可知相思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