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周念垂落的额发扫在他眼睫上,有些痒。裴洵难耐地偏过头去,动了动手腕,想从这莫名其妙的处境中挣出来。但他只略微一动,周念就一把扳正了他的肩,手指往下滑了几分,扯开他的浴袍。
哇哦。
裴洵睁大了眼睛,颇有几分不可思议。身上的青年正俯首激烈地吻着他,右手固定住他的脸,左手一路向下探,爱抚得很不熟练。裴洵慢慢从起先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忽然啼笑皆非——天,他还是头一次被人抓着强吻,已经觉得足够神奇;结果这人不仅强吻了他,还想强上他……?
这是什么展开……他笑了起来。
周念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笑了。裴洵想要的不就是这个么,为什么却一副意外的样子……难道是嫌他技术太差?他不愿多想,像是想制住身下的人一般,手在裴洵腰侧捏了几下。
“嘶!”这仿佛孩童间逗趣的抓法倒歪打正着地正克裴洵,他猛地一缩,腰上一阵酸麻,伴着丝丝缕缕的痒意,像泡了水的面,整个人都软了。
有点难办啊……他心想。
先前的几个身边人都没到能带上床的程度,算来竟然快半年没做过了。熟稔情事的身体经不起撩拨,在周念臂弯里化成了一滩水。唇上的吻,腰上的手,和周念那急切又生涩的动作,都似乎无声催化着情欲,让他很快就有了反应。
他不知道周念什么意思,但这并不难猜,谁会没事爬他的床?说到底不是为了这些那些东西。但他不介意,他给得起,也给惯了。
只是这人也真新鲜……他模糊地想着,话也不说,上来就干,真是直接。
裴洵闭了闭眼,脑子里一时转过很多念头,然而每次刚起了个头,周念的手一碰上来,立刻又能让他无心多想。这小子也是有能耐,明明生涩紧张得很,却能凭着这生涩紧张驱动下的本能准确照顾到他每一处渴望被抚摸的地方。情欲的热意烘透了他的全身,什么事也想不了,裴洵干脆不想了,抬眼望向周念。
除了听到笑声时偷看过他一次,周念一直闭着眼,吻得相当专注。他眼睫纤长,此刻正微微颤动着,汗滴从额上滚下来,将它濡湿了,有种清新的性感。裴洵伸手攀上他的脸,摩挲他的额头与鼻梁。这张脸是他喜欢的,清秀周正,像张工笔画。
——反正是自己送上门来的……
他揽着周念的脖颈,将他按了下来。
裴洵一旦接管了主动权,就没周念什么事了。两舌一经缠绕,在相触间便分出了高下。裴洵一面热切地回吻他,一面施了个巧劲,将周念放倒在身下,跨了上去。两人贴得太近,足够周念闻到他身上沐浴液清爽的气息。
裴洵居高临下地望着他,桃花眼里蓄满笑意:“我也不喜欢当一。”
他湿润的气息吹在周念耳廓,像放了一把火,滚烫炽热。周念张了张嘴,任他将舌头再探进来扫荡,半晌才反应过来他的话和自己的意愿并不相左——他昨晚才恶补了相关术语,应用得还不熟练。
不待回应,裴洵已伸手去扯他的纽扣。周念的衬衫扣子系到了最顶上那颗,模样十足禁欲,这也是他喜欢的。
裴洵的双手白皙修长,衬得脱人衣服的动作都像弹琴般优雅。这双手很快将周念剥了个干净,他低下头,在周念小腹上亲了一口:“啾”。
“……!”周念浑身一颤,脸一下就红透了。
真是好久没见过……这么纯情的人了。
裴洵笑了。他当然能感到有什么悄然顶上了他,不由吹了声口哨。“真热情。”他说。
周念臊得恨不能立刻堵上他的嘴,猛一翻身将他掀了下去。裴洵的浴衣本垒在腰间,这下也被他扯开了。裸露出的躯体柔韧修长,瘦削,但也矫健。他躺在雪堆般的浴衣上,戏谑地仰头望着周念,像浪花间的塞壬。
这是他的主场。
裴洵勾起小腿,脚趾踩在周念胯下,像是在估量他的尺寸。约莫是满意了,他又吹了一声口哨:“厉害。”
周念只觉脊背过电似的一阵麻,立刻抓过他不安分的小腿,搭在自己肩上。同时,手一刻不停,就要探向他的身后。
“等等,”裴洵终于叹了口气,“你……是第一次?”
周念被他抓住了手,怔了一下。就像一个正朝着欲望界点奔跑的人,忽然被抓住了脚踝。他茫然地看了裴洵一眼——所有床上的知识都是他昨天现学的,更是直到刚才,才知道自己能对男人起兴趣……除了“怎么做”之外,他对这事其实还一无所知。
“……”裴洵拉开床头柜,丢了支润滑剂给他。
周念接过就要给他抹上,却被裴洵再度拉开了手。裴洵像在忍着笑:“等等——还有一样东西呢?”
见周念仍是一脸茫然,他终于笑了出来:“套呀宝贝儿,你还想射在里面?”
“……”
周念有生以来,还从未听过这样直白的描述。这次,他毫不犹豫地堵住了裴洵的嘴。任那人怎么笑着求饶,都再不放开了。
在裴洵身体里的感觉好得像做梦。
进入的过程异常顺利,两人很快就能从彼此身上得趣,相望时,眼中俱是意乱情迷。明明此前还是两个陌生人,除去长相外对彼此一无所知。但滚在床上,两具身体却像天生相吸,如对嵌的拼图,又如绞紧的齿轮。
周念此前从未尝过情欲的滋味,直到这天夜里,才知道原来那些对于性爱感受的描写都所言非虚。他不知道裴洵是怎么想的,于他而言,这样过度的契合几乎要叫他在一瞬间相信了宿命论:这具身体天生适合我,这就是我走失的另一半。
裴洵将手圈在他颈间,头靠在他肩上,不提他的名字,只低声叫着宝贝。让不知情的人听了,可能会真以为他们是对如胶似漆的情侣。
而这只是一段利益关系的开始。
想到这点时他们刚结束了一次,裴洵靠在他肩上,轻轻喘着气。这念头让周念没来由地一阵恐惧,他又抓过一个套子,再度将自己埋入对方身体中,说:“再来。”
年轻人……精力就是好。裴洵将手插入周念汗湿的刘海间,看着上方这张被情欲征服的面容。周念一贯清冷的眼睛此刻正灼灼发亮,满眼都是他的倒影,烫得惊人。
裴洵低低地笑了。他伸出舌头,舔净周念鼻尖的汗水。肌肤相抵,亲密无间,他感到青年的身体骤然紧绷起来,像蓄势待发的狼。裴洵衔住他的嘴唇,在周念烧灼般的视线下,再度与他滚成一团。
……
连着两夜几乎没睡,又在床上花了大力气,身体空了,心却很满。周念抱着裴洵,将人紧紧贴在自己怀里,精疲力竭地睡了过去。
醒来时,他先听到了笔尖在纸上划出的轻响,像雨落时的沙沙声。
厚实的窗帘遮死了落地窗,昏翳里只亮着盏床头灯,橙黄的暖光织成锥形光晕,将两人拢在其中,如一方独立天地。他在看裴洵,裴洵则坐在床边的布沙发上,正捧着本子写画什么。
周念安静地望着他。
人一旦从疯狂中拔出,少不得要迷茫一会。他倒不觉茫然,只是心里一阵荒唐——这件事就这么发生了。过程远不如他想象中那么艰难,甚至是享受的……而一切结束后,竟也没有应有的负罪感,更没有后悔的念头。
他甚至觉得满足。像是有热水流在他的血脉里,润透他的全身,最终注满了心腔。
弱光下,裴洵那张瓷般冷白的脸多了几分柔和,眼睫微垂着,在脸颊上投下浅浅的阴影。他的五官轮廓深刻,在灯下愈显得光暗分明,周念想起以前见过的关于裴洵家族成员的传闻,说是他的祖母来自东欧。现在看来,传言可能是真的。
同几个小时前彻骨的欢愉相比,现在的静谧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周念注视着裴洵的脸,目光从额头移到下颔,每经过一处,都能发现他以前没来得及注意的小细节。
这是张年轻俊美的脸,他曾在新闻配图中见过很多次,但从未这样仔细地亲眼观察过。裴洵的鼻梁挺直,嘴唇和耳垂都很薄,左耳嵌着一颗细小的黑钻。这些都是他之前不知道的,这些“不知道”随即惊醒了他:他其实完全不熟悉这个人。
——他们甚至今天才见了第一面。
而他们的以后……如果有的话,会是什么样?
突如其来的认知像不经预测的积雨云,在心上投下大片阴影。他开始头疼了。
裴洵低头专注地在纸页上勾勒着什么,错过了周念复杂而长久的注视。他在边角处补了两笔,才抬头看了一眼,正对上周念没挪开过的视线。
他怔了怔,随即笑了:“醒了?饿了吗?”
“……还好。”周念坐了起来,“几点了?”
“九点半。”裴洵说。他指了指一旁桌上倒扣着的银色圆盖:“我叫了客房服务,一起吃吧。”
周念点点头。他准备翻身下床,等下意识地想揭开被子,才感到了尴尬。情热时不在乎裸裎相对,清醒后的他却不能若无其事地在裴洵面前赤裸身体。他看了看地上丢着的衬衫,其上满是皱褶,显然不成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