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就被困在这里了,悬在四面八方的不知是镜子还是太过平静的水面,我仿佛只是一团很重的气体,但又有作为生物的意识。
神经元细胞仿佛一大片水生植物,漂浮的在不知名的液态空间表面。
我没有记忆,甚至不记得自己有过记忆,也没有求生的欲念,因为我根本不知何者为死。
世界是不可触碰的存在,却可以被我感知。离得很远。
时间过去,时间到来,周围渐渐出现声音和影像,许多概念在我的脑海中形成。
世界越来越清晰,我却对自己的存在感到越来越疑惑。
那些画面中出现了这样一个人,一个男人。他的眼神像极了平静如镜的水面,柔软,可穿透,但触不到底,有水的光泽,但冰凉,不起波澜。
直到某一天,我终于看到了他眼底燃起了火焰,在我周围的水镜上掀起的波澜让我几乎看不清眼前的景象。
但我看到一个红衣少年的身影从他的眼眸之中长了出来。
这仿佛是一段不伦之恋的开端,气氛旖旎又压抑。
在水镜中,我渐渐看见了空间,那是对岸一座被暮色笼罩的村庄,这个村庄坐落在一片倾斜的土地上,与我之间相隔着深渊般的河水。
少年轻快地走在路上,男人静悄悄地跟在他身后,像一只不作恶的鬼魅。他的轮廓似乎一点一点地被抽走了,与哗啦啦的河水一起沉没到深处,而他眼中少年的面庞却越来越清晰。
终于,少年的脚步停下来了,在一个废旧的码头前。
这时候,我才彻底看清了少年的面容,竟和男人被浓稠夜色吞噬的模样如出一辙。
少年上前,握住他厚实的手,轻声道:“你愿意为了我跳下去吗?”
刺骨的寒冷漫上了我的心脏,我终于想起来我是谁了。
原来我已经死了。小黑心道。
他将心中的妄念磨碎,捏造了一个叫做“红”的名字。那些欲望是令他痛苦的部分,却也是最有生命力的部分。非人的力量,也正是超人的力量。
他到底还是在与自己的造物的对抗中败下阵来。
“谢谢你创造了我,而唯有你的血肉,可以成就我。”红衣男人露出了一抹残酷又悲悯的笑,朝着他举起了锐利的武器,“是时候了,消失吧。”
-
这大概是一场梦吧。
小黑的背上沾满了冷汗,脸颊却在嘭嘭燃烧,冰冷和燥热在他体内交织,眼前的一切发生了奇异的旋转。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血液突突涌向指尖,又低头看了一眼满手的鲜血,仿佛那是从他的身体里喷涌而出的似的。
就在那个红衣男人预备取走一切的同时,小黑出人意料地往前一蹿,在跃起的瞬间,他的手上长出了利爪。他冲那迎面袭来的斧钺上轻轻一挥,拉下一根刺耳的线。下一秒,他听见了金属碎裂掉落的声响。
利爪缓慢而激烈地刺穿了红衣男人的心脏。
吴勇跌坐在地上,身体战栗不休,仿佛正置身于暴风雨中一艘颠簸的小船。
他的脸色煞白,目光涣散,额上冒起细密的汗珠。
在他跟前的地上,满满躺了一屋的尸体。
“杀、杀人了——!”直到看见那化身魔鬼的人夺门而出,吴勇这才对着空屋子尖锐地发出一声嚎叫。
小黑浑身浴血,恍惚间能让人错认成被他扛在肩上的,与他面容酷肖的红衣男人。
他将红的身体带到门外,月牙明晃晃地挂在天上,没有一丝乌云遮蔽,弯而尖的形状像极了高高举起的利爪。
半空划过一道银光,小黑割下了他的头颅。
月色殷红如血。
-
乔可均感到身上骤然一轻,牢牢捆绑他的光束刹那间消失了。
他奋力跃起,正待回身对那力量失控的无名怪物予以当头一击,却听见有人在门外沉声一喊:“住手。”
来人正是摆脱了沈司原纠缠的乔衡镜。
乔衡镜用充满威慑的眼神看了赵明一眼,后者已被乔可均
信步走了进来,最终停在了那躺着的温钺身前。
他微微俯身,轻声道:“阿钺,你醒了。”
满身鳞片的人点了点头,他的喉头发出一阵锈蚀般的意味不明的声响,似是在示意自己说不出话,睁开的眼眸之中却是一片清明。
温钺的神志早已被激活,只是他原本一直闭着眼——因为目盲,所以能视一切。
而现在,他睁开了眼睛。
温钺的目光缓缓扫视着地下室里的几个人,在掠过温白凡沉睡的面孔时,他发出了一声轻微而沉实的叹息,最终,他看向了老朋友乔衡镜,在视线交错中向他传递了一道隐秘而浅显的信息。
“我明白了。”乔衡镜微微闭上眼,将自身的精神力聚成一道锋利的斧钺,直直刺向温钺的头颅,毫不留情地对他击杀。
这一切发生得如此迅速,赵明根本来不及阻止。
他颓然地跌坐在地上。
温钺身上萦绕不散的奇妙光晕渐渐散去,瞳中的光也终于熄灭了,他再次陷入了沉睡。
而这一次,他确然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
耳边的嗡鸣停止了,温白凡缓缓睁开了眼睛。
一片阴影突然遮住了他的视线,一双温热的大手适时隔在了他的眼睛与头顶刺眼的灯光之间。
温白凡的心头一片昏乱。前一刻他还在一个充斥着死亡、鲜血与漫天尘埃的世界之中游荡,而这一刻,竟然就回到了最熟悉的真实世界了。
等他的眼睛慢慢适应了光线,乔可均这才将手挪了开去,又俯下身去,替他解开身上过于智能的桎梏。
温白凡与角落里的赵明遥遥对视了一眼,后者的视线便如触电般地闪避开来。
温白凡的心情很复杂,而复杂,恰恰是赵明为他的生命带来的最难以消解的部分。这人曾经打碎他的骨头,令他溶解,又将他塑造,在这漫长时光之中所积聚的点滴,其实早已与温白凡的骨骼和血肉永远长在一起了。那些东西说不上对错,但势必伴他一生。
在这长久的凝望之中,温白凡的眼皮沉沉一垂,忽觉一阵奇特的倦意再次袭上心头。
变故在一仰息之间发生,如同一切真正告别的仓促时刻。
一道泡沫似的白光从温钺已经失去生命体征的躯体升腾而起,倏而化作箭矢,试图穿透进入温白凡的身体。
一阵砭骨的寒意卷住了乔可均的身体,将他的头脑瞬间冻结。在旁人看来,他的身体只微微晃了一下,似是想要阻止这场变故,却又在紧要的关头生出了迟疑与怯意。
超级英雄电影里,扭转灾难的瞬间往往会被延展成无数个镜头的慢动作,而在现实之中,这就是一个只能从事态的结果回溯推测的瞬间。
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了温白凡面前,他承受了,也倒下了。
是赵明。
赵明喜欢驯养温白凡的过程比喻成“熬鹰”,这是一场猎手与猎物的意志力较量,而在较量之中,没有人可以全身而退。
-
天光堂内,一片怡人的光亮和色彩,仿佛气泡浮动在阴影朦胧的穹顶。
放眼望去,那些沉睡的人们依然没有醒来,他们的头脑集体陷落在一种伟大的联结之中——神明无法单独设计每一段人生,因此才把所有人的命运都连在了一起。
Sauros化作光、风和空气流窜开去,它早已不知所踪,但放眼望去,连影子都是它的产物。
它真的消失了吗?
抑或在这群权贵之中物色了一个新的守护者,重新在什么人的心底种下,滋长开来。
毕竟人心的土壤,千百年来,都是一样的。
乔可均领着神色还有些恍惚的温白凡走出了天光堂。
太阳东升西落,犹如钟摆,在黄昏的余晖中,虹梯减缓着启动下落。这小小的一方空间犹如塔尖第一块崩塌的砖石,唯独缺少了那种冷峻而粗糙的质感。
温白凡沉默不语,光影织成的栅格在他脸上游走。一束夕阳他的眉眼染成了金色,柔柔落在了他衣领上白皙的脖颈。
乔可均想抚摸他的头发,为他拂去那光明碎落的粉末,却又在伸手的瞬间顿住了动作。
两人站在狭小的电梯里,中间隔出了一个人的位置。
大梦方觉,他们彼此都有一种说不出的隔阂感,恋人明明在身边,却又似在天边。
透过玻璃往下看,令人感到一阵轻微的失重感,直到眼前成了一片眩晕的光雾,温白凡这才收回视线,盯着屏幕上跳跃下降的数字。
这不知所措的长久静默让温白凡的眼神渐渐暗了下去。
“抱。”乔可均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重的气氛。
温白凡一愣。
“我说,抱。”乔可均往他的方向挪了一步,低下头,用头撞了他的肩膀一下。
两下。
三下。
温白凡终于笑了笑,“敲木鱼呢你。”
“嗯。”乔可均伸手将人一把抱住,嘴唇似有若无地蹭过对方的发梢,仿佛这是能够平息对方内心汹涌的某种仪式。
拥抱,与其说是为了感受真实,倒不如说,这单纯只是在体验一种肢体联结的奥妙。他就像一块颜料,只有当另一种色彩与之呼应的时候,才能渲染成意义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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