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哑火 番外完结 (杏仁茶)



在很多大人的记忆中,非典是切切实实在身边发生着的隔离和分别,是电视里广播里让人惊惶的感染数据和死亡人数。可是在孩子们大概剩下的只有冰凉的消毒水和体温计,滚烫的板蓝根和中药包。活下来的人才有资格或哭或笑地回忆过去,而在这场浩劫里无声消逝、无辜牺牲的人们最终都化作了镶嵌在非典这两个字背后的一串冰冷数字,永远被留在了这一年的春夏。

快到七月的时候,一切终于尘埃落定,善北城和它的子民都像从一场荒唐又漫长的噩梦中醒转过来,终于迎来了崭新的太阳。缪畅的小升初考试考得很不错,被全市最好的初中善北一中录取了。

而这一学年发生的第二件大事是:缪海波下岗了。


第4章

缪海波工作的那家酒厂近几年来效益很一般,没想到赶在非典这档口突然换了新老板。香港来的新主人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厂里他们这批中年骨干都辞了,开始陆陆续续把自己的人放进来,缪海波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失业了。

先前三月份非典爆发的时候,缪海波厂里连着放了好几天假,回去上了一个月班就得此噩耗,待业在家,郁郁寡欢。缪畅挺敏锐的,观察了大半个月总觉得不太对,最近这段时间爸爸妈妈都看起来忧心忡忡的。吃过晚饭后,缪海波抱着锅碗瓢盆去洗碗,缪畅提着桌上的水果跟进了厨房。缪海波把手里的东西放进了水池,转身看见大儿子在身后:“畅畅要洗水果啊?那你先洗吧。”缪畅和缪海波在狭小的厨房里互相换了个位置,缪畅拧开水龙头洗苹果,心里面有点犹豫,不知道自己作为一个“小孩”是不是不应该管“大人”的事情,可是他很关心爸爸。

缪畅松开紧咬的嘴唇,有些不自然地开口搭话:“爸,厂里不会有感染病例了吧,这几天都没见你去上班?”缪海波楞了一下,他最近天天闲在家里,这大儿子又的确为人早熟、心思缜密,被看出点什么倒是不奇怪。惊到他的是缪畅的问话方式,那么委婉,带着点试探,实在不像个孩子。缪海波笑着摸了一把他的头发:“没人感染,但是保险起见最近厂里要放很长一段时间假呢。”缪畅笑了一下,打趣道:“好羡慕爸爸啊,我也好想放假。”缪海波心里有点感慨,转眼间大儿子已经这么大了。他见缪畅洗完了水果,一侧身把他让出去,拍了拍大儿子的肩膀,:“坚持一下,考完就放假了,到时候我们俩天天在家里玩,气死小书。”缪书茶正扒在桌上写作业,冷不防听到自己的名字,赶紧扭头望过来:“干嘛啊你们两个,又说我坏话呢!”缪畅端着水果出去:“不敢不敢,谁敢说你坏话啊。”

他在缪书茶身边坐下来,偏过头往厨房那边望。缪海波没有立即开始洗碗,而是站在油烟机底下点了一支烟。缪海波很少抽烟,实在瘾头上来的时候也会像这样一个人躲在厨房抽,老旧的油烟机嗡嗡轰鸣着把二手烟都吸走,不会呛着老婆孩子。此刻缪海波拧着眉头吞云吐雾,看起来心事重重。缪畅凝视着他的侧影,还有刚从烟头漫出来就急速上升消失的烟雾。这个温柔又强大的男人,是他们的爸爸,缪畅想。

缪海波十八岁开始就进入这间酒厂工作,从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一路摸爬滚打成为了一名部门经理。那还是大家都坚信“咱们工人有力量”的年代,他工作努力踏实,一步步都是自己打拼出来的,性格里一直带着接近自负的自信,这次突然被辞对他而言无疑是一个很大的打击。男人的自尊让他在贴心的妻子面前强打精神,白天妻子孩子去上班上学,他买完菜回来以后坐在屋子里整日整日发呆,整个人都被挫败和失落包裹着无所适从。缪海波就这样消沉了大半个月,今天突然被大儿子的一句问话触到了心底。要说缪畅这话也没什么特别之处,缪海波却明白儿子这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关心他。自己身为这个家里的顶梁柱却要靠孩子来安慰体谅,缪海波心里面瞬时涌起种种难言的情绪,又是欣慰又是惭愧。

缪海波振作起来,痛定思痛,认真思考规划了三天,做了一个决定:开家小吃店,自己做老板。杨潭很高兴丈夫终于从低谷走出来,对他的决定自然是万分赞同和支持,脑子一转就贡献出了店名,从两个儿子的名字里各取一个音,就叫舒畅小吃。

定下了目标,缪海波立刻行动起来,早上送完儿子们上学,就骑着小摩托四处找合适的店面。考察了一个多礼拜后,看上了小区附近的一家铺子。这店子之前是个拉面馆,正好租期到了,老板不打算继续做下去。本来就是做餐饮的,店里的格局不用大改,稍微整修一下就行,租金也合适。定下店面以后,就开始跑各种手续、办各种证。为了省钱,重新装修要用的建材都是缪海波去市场上一家一家比对着价格买回来的,能自己动手的都自己弄了,实在搞不定的才请匠人。在缪海波忙忙碌碌准备开店的过程中,缪畅毕业了,缪书茶也考完了,两个孩子迎来了又一个暑假。

过去的寒暑假都是同样放假在家的杨潭带娃,这次正碰上小吃店在做开张准备,杨潭得在店里帮忙,夫妻俩就琢磨着把两个小子送到乡下奶奶家待几天。要说他俩一个准初中生、一个准五年级学生,倒不至于不能自个儿在家里呆着,的确是杨潭管了他们这么多年养成习惯了,总觉得得有人看护着才行。缪书茶不太想去:“我们就在家里呆着不行吗,还能给你们帮忙呢!”杨潭在给他俩收拾行李,头也不抬地说:“你哥行,你不行,我不在家你肯定偷摸着看电视不写作业。”缪书茶眼神闪烁地嘀咕:“我才没有呢。”杨潭横了他一眼:“上个周末我就出去买个菜,回来的时候电视机的后盖板都热得发烫了,你还撺掇你哥在那儿边上舞着扇子降温,你以为我没看出来?”缪畅听了脸一红,在一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第二天,缪书茶和缪畅一人背着一个双肩包,被缪海波的小摩托载去了客运站,爬上了去乡镇的中巴车。缪畅其实挺忐忑的,在兄弟两人还没上学的时候,奶奶曾经来家里带过他俩一段时间。那时候缪畅虽然还很小,但还是能够感觉到奶奶不太喜欢他:比如说带着他们两个出门都只牵弟弟的手,比如说遇见熟人只会把弟弟推到面前说这是我孙子。

别看孩子小,其实他们心里头都懂着呢。有一次奶奶在门口和楼上新搬来那家的主妇一起择菜,对面恭维了几句:“你家那俩孩子长得是真体面,原来是遗传奶奶的好基因呀。”奶奶手上动作顿了顿,掐断了一截白菜梗:“呵,大的那个可不是我家的,轮不到我的功劳。”缪畅拿着一把刚洗好的芫荽走到门口正好听到这话,眼神一下子黯了。心里面终归是委屈的,有一次缪畅差点就想把这事告诉杨潭了,最后还是咬着牙咽了回去,——他不想让妈妈为难。事实上那几年杨潭和她婆婆关系的确刚刚缓和,之前是因为没有孩子,后来是因为领回个别家儿子根本不能算“传宗接代”。奶奶最后肯过来帮忙带孩子也全是看在自己那个真孙子的面子上。

后来他和缪书茶都上学了,奶奶就回乡里了,逢年过节见一见,倒也不十分尴尬。但是一想到这整个暑假都要在奶奶家过,缪畅有点烦躁有点怕,总觉得自己这番下乡下得很不合时宜。乡间的小路崎岖颠簸,这中巴又老又破,行驶在路上哐哐的,除了喇叭不响哪儿都在响。缪畅被颠得浑身难受,加上心里头事情多,小破车连拐了几个急弯他就开始晕车。缪书茶抱着他的小书包坐在靠窗的位置,兴奋地看着窗外的田埂、甩着尾巴卧在田地里的牛、摇摇摆摆梗着脖子的大鹅,觉得十分新奇。他拉了一下缪畅的手想喊他一起看,一摸过去才发觉手里沁着冷汗。缪书茶吓着了,扭过身子见缪畅眉毛轻轻蹙着,急急问他:“哥哥你是不是不舒服呀?”缪畅很轻地嗯了一声:“有点头晕。”缪书茶学着杨潭以前那样把自己的巴掌贴在缪畅额头上摸了一会儿,被缪畅握着手腕抓了下来:“没发烧,就是晕车,一会儿下车就好了。”后来缪畅晕着晕着就靠在缪书茶身上睡着了,缪书茶坐的直直的不敢动,怕把他弄醒。

到了车站,奶奶已经等在那里了,看到他俩马上迎了上来,接过了缪书茶的书包:“小书又长高啦!快让奶奶好好看看!”缪书茶在她手心里蹭了蹭说:“我们快回家吧奶奶,哥哥晕车。”缪畅本来攥着书包背带白着脸站在一边,被缪书茶这么一说瞬间浑身都不自在起来,赶紧怯怯地低着头喊了一声奶奶。

两个人都是第一次在乡下长住,衣食住行都觉得新奇。一早起来先配着酸萝卜干喝一碗又白又腻的凉粥,兄弟俩撒开腿在田埂间跑来跑去,有时候跟在奶奶后面学插秧,赤着脚踩在湿湿的泥巴上,留下一个个浅浅小小的脚印。下午比较热,两个人在屋子写作业。缪畅刚毕业本来没有暑假作业,但是他托杨潭借了一套教材,自学初一数学。缪书茶把自己那本英语练习册摊在桌上,一会儿去门口逗逗狗,一会儿摸摸头发,一会儿转转笔,一会儿凑到缪畅身边故意去撞他的手肘,往往两三个小时过去了一道大题都没写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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