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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都是同性恋 (太宰不治)


  朱先生的同学很嗨,婚礼上的蒸饺挺好吃。我的脚被高跟鞋磨破了,朱先生没有去抢捧花。我就记得这些。
  我承认自己心不在焉了,因为趴在我身上的十一。从酒吧回来,我像是魔怔了一样想知道十一是怎么来的。
  见我心不在焉,年假没结束,朱先生便带我提前回苏州了。期间胖子发来照片。崇明的海,崇明的人,崇明的一杯倒;一杯倒门前的梅树叶子很绿。最后一张照片,梅树下,陈老太眯着眼坐在一把旧红沙发上。少爷和胖子站在两边,手里一人举着一杯酒,那是一杯倒。我好久没喝过了。
  湿身酒吧也有一杯倒。劲大,老板酒不好,十个有九个半不敢试。老曲是剩下的那半个。
  说起来我怎么跟老曲认识的来着?好像是有一次他败类完,将烟蒂丢进酒杯里。那杯酒是他一根烟前,有个漂亮鬼魂点给他的。我不知道是不是脑子抽了,收那杯酒时念叨:“一杯倒,可惜了。”
  老板请的那个DJ大概是个聋子,酒吧里音乐声一直在爆炸,所以我没想到他会听见。然后他笑笑说:“这就是一杯倒啊。”他说话声音很软,听起来不像个败类。我们就这样认识了。
  老曲真的不常来,一个月偶尔来那么一两次。大多时候他斯文败类随意切换,我酒杯酒瓶随地收拾。
  他斯文的时候,偶尔也会跟我搭句话,净问些乱七八糟的。像“是犀牛好吃还是面好吃”,“梅花聪明还是苍蝇聪明”这类的。我哪里知道这些,他要问我酒杯好洗还是酒瓶好洗我倒是能回答。但他总是问总是问,除非我回答了才罢休,然后又会问下一个。
  他斯文的时候,偶尔也会将不愿喝的酒推给我,说用来灭烟可惜。哪儿可惜?老板的酒不是假酒就是兑了水的,一点儿也不可惜。就一杯倒可惜,因为叫一杯倒。我大多直接收了倒掉,偶尔也会喝。因为太累了,兑了水的酒也是酒,至少能让我暂时麻痹。
  老曲一般会很晚才走,晚到鬼魂都累得回家的时候。老曲不像个鬼魂。鬼魂会在鬼群中寒来暑往,他不会,他在鬼群中春暖夏凉;鬼魂累了会回家,老曲……老曲也会回家。老曲的家在哪儿来着?我想不起来了。
  我趴在楼梯口的窗边抽烟,望着上海的方向。就望着,不敢向下看。景川不在,这烟都没劲了。
  这时,徐小姐开了楼梯间的门,看着我,问:“有没有火机?”我扬了扬手中的塑料皮火机,徐小姐笑着来到窗边。我将火机递给他,他点了根烟,苏烟,叼在嘴里,像个大佬儿。徐小姐靠在窗台上,猛抽了几口,手指轻轻一弹,将新生的灰烬弹掉,飘在空中被风吹散了。
  徐小姐说,他当时因为这公司妹子多,刚好刚毕业不知道要做什么,所以就留下来了。本想着捞个妹子就跑来着,没想到公司动乱单老师把他留了下来。他寻思着也好学点东西,不过他没想到的是,需要学得还真多。
  我说:“所以你一开始的目标是景川来着?”
  徐小姐说:“也不是,你也是其中一个。”
  我没说话,我不知道该说啥。他动机是不纯,但至少他在行动的时候就告诉大家他的动机不纯了。他混蛋地太真诚,他是个诚以待人的混蛋。他光明正大地撒网捞鱼,等的就是愿者上钩。景川不会上钩,我更不会。
  徐小姐说:“我要辞职了。”
  我说:“哦。”我明白徐小姐为什么辞职,他是混蛋,但是他还没混蛋到把自己当鱼饵。
  徐小姐说:“梅子,景川生病了。”
  景川生病了。重症监护室的病床上,景川的黑长直变成了小杂毛。眼睛圆溜溜地凹陷,胳膊上埋进去了一根很粗的输血管。景川笑着说:“梅子,你又瘦了。”我拉着脸,说:“你也是。”然后跑出了病房,蹲在走廊里咬着胳膊哭。
  走廊里的病人家属来来往往,没有人劝我,甚至没有人看我一眼。我像个傻子,一个人蹲在地上,抱着双腿张着嘴哭。不知道哭了多久,抹了把眼泪,进了抽烟室抽了半包烟。然后去卫生间冲了个脸,补了点妆,回了病房。
  病房里,徐小姐和景川在聊着公司的八卦,看到我进来,景川问:“梅子,你怎么那么久?”
  我说:“便秘。”
  景川笑笑说:“就说要你多吃香蕉。”
  我点点头,说:“好,以后多吃。”
  我给景川削着苹果,徐小姐坐在床边,看着景川吃饭。景川的爸妈都在上班,中午饭是吃的医院的病号餐。景川吃得很香。看着她一口一口地吃,好像这口饭吃下去,就再没有下一口一样。
  隔壁床的小妹妹也在吃饭,七八岁的样子。一个人,病号餐。小孩问:“姐姐你今天输血了么?”
  景川说:“还没呢,昨天输了好多,护士说可以多撑点时间。”
  小孩抬抬胳膊说:“护士姐姐说我下午还得输血,还要我多吃点饭。”
  景川笑笑说:“是啊多吃点,今天的胡萝卜煮得比昨天好吃。”
  小孩很听话,点点头去咬胡萝卜。景川笑得很温暖,像夕阳下的向日葵。我和徐小姐哭丧着脸。
  景川不高兴了,说:“你们这个样子我怎么吃饭啊。”景川低着头搅弄了一下碗里的菜,说:“我也想过去见乔布斯,可是后来就想通了。你看,还能吃煮熟了的胡萝卜,多好。”
  房间里太压抑,我将苹果放在放在景川的餐盘里,说:“川,我去放点儿内存。”徐小姐也起身,说:“我去打点儿水。”
  这次没去抽烟室,在楼梯口站着。医院里的味道,很难闻。
  我晃了下烟盒,晃出来一根烟,咬在嘴里,点燃。门口路过的护士看到,说:“别在这抽烟!”我抬头愣了下,徐小姐忙道着歉说:“不好意思啊,她脑袋不好使,不抽,不抽了。”
  我手指捻了几下,灭了烟,塞进了口袋里。护士惊得眼睛睁得大大的,看在徐小姐美人计的面子上,瞪了我一眼,走开了。
  徐小姐提着水壶进来,问我:“你是不是傻?”
  我吐出口中的烟,看着他们缓缓在空中散开。我说:“我不是傻,是道德败坏。”我真是个道德败坏的混蛋。
  徐小姐说:“景川说,你是个好人。”
  我说:“我不是个好人。这辈子做人都费尽我所有精力了。”
  徐小姐不说话。
  我问:“辞职了想去干嘛?”
  徐小姐笑笑说:“去学点东西,转行。不知道好不好。”
  我说:“转行就是个选择,就像一开始你吃了火锅,现在去吃了烧烤一样,没什么好不好的。”
  徐小姐看看我,说:“梅子,你有没有想过辞职?”
  我说:“没有。我穷,不敢辞职。”单老师待我不薄。
  单老师确实教了我很多,就像是在过一条河,他告诉我怎么买票怎么坐船就能过去,我却想着自己游泳就好。但是我还不会水,于是,我在努力学游泳。因为我知道外面也有河,我怕出去会被溺死。
  徐小姐说:“景川说的没错,你是一个不会纠结的人。”
  我哼了一声,说:“我不纠结,因为我什么也不想就想做个画图的。”一个只想在泥土里打滚的蚯蚓是不纠结的,只在泥土里呆着就是了。
  徐小姐呵呵笑。
  我问徐小姐:“川这病得多少钱?”
  徐小姐说:“已经花了三四十万了吧,找不到合适的骨髓,只能药物维持着。”
  我说:“操,现在我觉得万恶的金钱真他妈是个好东西。”
  徐小姐呵呵笑,说:“万恶的金钱!”
  后来,我和徐小姐又去看过景川两次。然后景川脱离危险,出院了。景川出院后我们断断续续联系过几次,景川说长鱼君又来找她了,说想再试试,就问问我意见。
  我说我没啥意见,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做成长鱼面。景川说她知道长鱼君为什么会想再试试,我也知道。
  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分开,但是我知道长鱼君为什么想要试试,因为景川生病了。景川生病了,他们的感情就是有生命期的。说来好笑,别人的感情都是有保质期,景川和长鱼君的感情只有生命期。这人人都趋之若鹜的感情!
  景川出院后回了小学工作,又听说那个小学校长的儿子在追她。当然,这些都是从离职的徐小姐那里了解到的。说不上什么感觉,反正,挺好。
  那是徐小姐离职后,我最后一次与他联系。那是景川出院以后,我倒数第二次得到她的消息。我得到这消息的时候,正在打嗝。朱先生看我从出门开始一路打到地铁站,终于忍不住问我:“梅子你怎么了?”
  我说:“早上喝了杯牛奶。”
  朱先生不明白,说:“然后呢?”
  我说:“然后吃了块牛肉。现在两头牛在我的胃里打架。”
  朱先生哈哈笑。我打着嗝哈哈笑。不知道景川现在笑没笑,不过她应该多笑笑,她的笑真的太迷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太宰的废话连篇:
  胖子和少爷在虐甜路上一帆风顺,梅子和朱先生寸步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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