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痒?”他把头垂得更近了,一双细长的眸子盯得我浑身发毛。好在卧室里灯光昏暗,不太看得清彼此,吴妄很快就拿出一个眼罩给我戴上,又问:“哪里痒?”
“肚子肚子!”我连忙避重就轻。
船内温暖,我进了卧室就脱得只剩衬衫。突然肚皮上方感觉到一股辐射热量,以为是吴妄的手,却迟迟没有落下,于是不太确定,战战兢兢地等着。眼不能视物,时间过得漫长。过了足足半分钟,温热的大手才轻轻落下,在我的肚皮上胡噜了一把。“这里?”
本来不痒,他这么一碰倒真的痒了起来。
我连忙挣扎躲开,说:“好了好了……”右手已经从系得不是很紧的皮带里挣了出来,一把把他推出老远,自己挠肚皮。
“苏,你知道吗?”声音又回到耳边,我被吓出了个激灵,僵在那里不动。“你这样被我绑在这里,戴着眼罩,样子十分诱惑……”
我讪笑,可吴妄不给我破坏气氛的机会,继续说道:“淡红色的嘴唇,随时随地讥讽人,但它并不刻薄,因为我知道它很柔软。”一只手搭在我的肚子上,缓缓地上移。“就算穿着衣服,也可以看见肌肉的形状,时刻准备跳起来的样子,可是现在被绑起来,固定得动弹不得。”
“你真美……”唯一自由的手被他握住,额头被轻轻地抚摸,声音在耳边盘桓不去。“你真美,你知道吗?”
“吴先生,”我抽不出手来,于是就让他握着,说:“你品味独特,爱好有异于常人,恕我不能奉陪。就算这里只有我们几个人,你也可以去找别人啊,J娇小可爱,S英俊挺拔,K阳刚健壮,哪个不比我好?”
如我所料,吴妄并不把我不痛不痒的拒绝当回事,握着我手的手收紧,微微揉捏着我的手心。
我稍有些紧张了,说:“或者等回了地球……”
“哦……”吴妄的声音里带上了笑意。“你还认为我们还能回去吗?”
“回得去。”我坚定地点点头。吴妄默不作声,我又说:“睡吧,吴先生,我累了。”
手被松开,身边的热度也消失了。
马上,我陷入了沉眠。
基地的会议室位于大厅的二层,大厅正中有一面长长的楼梯,除此之外再无他无。楼梯冗长,没有一个休息平台,从下向上只有一片茫茫的梯海,从上至下,则只能看到那一片不急不缓的长坡,延伸到不知哪里。
基地里的房子从来都是大尺度,主厅更是为了威慑而做得很大。
每次开大大小小的会都要爬这个楼梯,这对我们这些宇航员来说算不上什么,对那些科研人员来说简直难如登天。于是他们总是坐电梯到三层,再从三层走下来。久而久之这个楼梯便成了我们的专用梯。
有一次开过会我离场比较晚,独自走下这个楼梯。
很快我便走得厌烦了,楼梯一阶一阶出现在脚下,像是怎么都走不完。
恰在此时迎面而来一个人,个子很高,脸色苍白,神态冷冰又肃穆。我见过他几次,他是这次航天飞船新燃料的供应商和发明者,时常会来我们基地参加研究项目。
见到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坐电梯,我特别地多看了他一眼。
他的眼睛黑得如同空无的黑洞,而五官又深邃鼻梁高挺,绝不像是东方人。
此刻,他首次向我点头打招呼,道:“你好。”
我也点头回应说:“你好。”
然后我们擦肩而过。
脚下突然踩空,所有的楼梯一节节坍塌,骤然消失在脚下。
我开始无尽地坠落!
我被被一只手抓住,是那个人的手……
然后我们一同坠落。
我猛地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漆黑。右手被紧紧地握着,身上有微微的压力。味觉嗅觉猛然间得到了恢复,鼻梢闻到淡淡的汗味儿。
我的心脏难受得不行,大口喘着气把手抽了出来,掀开眼罩。
只见吴妄手脚并用地搂着我,睡得十分安详。
在失重的情况下睡着,梦中会有坠落的感觉,所以睡觉的时候要连头一起绑起来,有所依靠。
而身边这个人……
无论是高强度的训练和选拔他都优秀地完成,超重和失重都对他没有丝毫影响。他无所畏惧,没有短处,强大得不像人类。
六
我和吴妄睡了六个小时便起来,提前两个小时去接S和J的班。
吴妄坐在大屏幕的控制台前,系好安全带,开始调整校对数据。我检查了S和J刚刚留下的身体情况监测数据,S除了在升空加速那段时间里数据异常,其他的都算正常。
几人之中只有我的心率和血压一直都波动得比较大,但这些都不必告知他人。
就在此时,船体突然一阵剧烈的晃动,我正悬浮在舱壁旁,磕了额头。吴妄系着安全带,被固定在座椅上。
晃动结束后我连忙来到吴妄面前替他解开安全带,掀开他的衬衣,看到惨白的胸膛上斜下勒出一道红色的淤痕。
我的右手一寸寸摸了上去,说:“肋骨没有折,但恐怕有骨裂,去照个片子,再上些药。”
“没什么大碍。”吴妄伸手把我拨开,上前去检查飞船的各项数据。
K急冲冲地推开舱门飘了进来,问:“怎么回事,有没有受伤?”
“遇到了一些磁场干扰,现在已经没事了。没有对飞船造成损伤。”吴妄冷静地报告。
“那两个家伙呢?怎么是你们在值班?”
“我们休息够了,就把他们换了下来。”我说。
“这里你们先看着,我去看看他们有没有事。”K说着转身就走。
“我去拿药。”说着,我刚要离开,就被吴妄抓住了手,拉到他面前,脸十分贴近,并且越来越近。
潮热的气流喷打在我的面颊上,额头烙下一个柔软的吻。从两片唇相接的地方挤出湿韧的舌,在额角扫过。一阵酥麻过后是一丝沙疼。
吴妄离开之后轻轻地抚摸着我的额头,说:“流血了,消毒。”
刚刚磕到头我并没有在意,但没有血珠溅得到处都是,应该是没有大碍。同时我对于他口水消毒的理论持保留态度,过后也上点药吧。
K把S和J从卧室中拉了出来,索性大家聚在一起吃进入太空之后的第三顿饭。K当真拿带着的复水大虾给大家做了油焖大虾。味道十分诡异,但总比单纯的营养膏好吃的多。J正吃得兴起,突然“啊”了一声。
“怎么了?”S一边剥虾皮一边抬眼瞟他。
“扎到手了……”
“赶紧消毒。”K说。
我差点一口喷了出来。
J把手指放在嘴里吮吮,说:“好了。”
又是口水消毒。
“苏,你最爱吃的苹果……酱。”J将手边的一包酱料扔给我,我伸手接住,面无表情地挤在面包上。
J颇为遗憾地说:“我想这一年多我们都吃不上新鲜的苹果了。”
到了36个小时,全员在主舱内整装待发准备脱离太阳系。
这一刻虽没有正式进入太空那时意义重大,所谓的太阳系也不过是一个理论上的边界。但五人还是都不想错过这一刻。
“O sole mio!”J兴致冲冲地指着屏幕上经过光线弱化的太阳,“真他妈的亮!我的太阳!”
S给了他脑袋一下,说:“我们的太阳。”
两人一脸兴奋,毫无不舍之意。
飞船已经加速到零点四倍光速,按照预定轨道稳定航行。
K指着屏幕中的一片废墟,说:“太阳系的墓场。”他将画面锁定放大,见到许多陨石、废弃的飞行器和卫星密密麻麻地悬浮着。为了不让太空垃圾污染太阳系,联合太空组织就在太阳系不远处开阔了一片力场稳定的空间作为太阳系的垃圾场,将所有遗弃的设备和垃圾送到墓场,一年又一年地堆砌。
K制定了严密的休息和值班计划,我又和吴妄分为一组。到卧室我给吴妄再次抹药,发现他胸前的淤血已经变成了绛紫色,触目惊心。
我拿指尖沾了点药,小心翼翼地涂了上去。
吴妄突然抓住了我的手,道:“我不疼。”说着用力向自己的胸膛按了过去。按在那片狰狞的紫色上,我想把手拿开,却抽不出来。
“值完下一次班,去重力舱洗一洗吧,不然好得慢。”我故作镇定地道。作为随行医生,我有义务照顾好每一个人的健康。
“一起。”吴妄将我的手捏得更紧了,指节的骨骼都挤在了一起。
所说的内容充满了调情的意味和性暗示,不知为什么用他的嘴说出来就显得这么凶狠,好似要拉我一起赴刑场。
突然又是一阵猛烈的晃动,吴妄一把把我搂在怀里,自己用后背撞上了舱壁。振动持续了半分钟才停止,确定我平安无事之后他推开我,飞速地离开卧室。
我追着他来到主舱。
K面色凝重地盯着操作面板,吴妄转过头对我说:“你先出去一下,让S和J去休息,不是什么大事儿,不用来主舱了。”
我本不打算遵从,但K也点头了。我只好离开主舱,替他们关好门,把S和J劝回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