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向他,慢慢地等喘息平息下来。
我长长地吸了一口气,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近乎绝望地问他:“你爱我的吧?你是爱我的,对吧?告诉我。”
听到我的质问,吴妄眯起了眼睛,开始打量我。
我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回答。
我微微低下了头。“你一定是爱我的,告诉我好吗?哪怕我只是个笑话,告诉我……”
吴妄突然慌了手脚,赶忙将我揽在怀里。
“你别哭,你别哭……”
我好像的确哭了,直到他亲吻我的脸,试图将眼泪都啜走的时候,我才感觉到眼泪在眼眶中积蓄,眼前模糊一片。没有重力,连眼泪都无处可去。
“我爱你,我爱你!不然还能怎样呢?我爱你。”
二十二
真诚这个词不适合用在吴妄身上,而我第一次看到了真诚的他。
所有的不安和恐惧也都烟消云散。
其实我不该早就知道了吗?他藏着我的名牌,他时常看着我,他不止一次地用生命保护我,他吻我,对着我说令人毛骨悚然的情话。正如他所说,如果他不是爱着我,还能怎样呢?
我长长地出了口气,轻轻地闭上了双眼。我觉得累了,很想睡一觉。
有一个吻轻轻落在睫毛上。
“苏……”
我的档案上的姓是苏,K和S发音不准,总是念成Sue,J也跟着起哄叫我Sue。只有吴妄会这样呼唤我的名字。虽然是轻音,但尾音却稳重坚定。这种时候略微有些延长,带出一股温湿的气流,恰好喷洒在脸上。
大脑里像是有一座大山般高的巨浪轰然炸开,我皱紧了眉头,而后眉头也被他的吻渐渐舒平。
我的眼前只有一片黑暗,面前充斥着他的温度,身后无依无靠,就像在一个无助的梦境中。我沉入了一片黑暗的大海,然而这片大海无比的安详。
因为身前的人足够的近,近到我们之间都产生了引力,像磁石一般,在想要远离的时候胶着,在接近的时候加速,靠得更近。
他的手原本捧着我的脸,然后逐渐向下。他搂住了我的肩膀,却还是不够。两只火热的大手抚摸着我的背,他揽住我的腰,将我和他的距离拉到最近,胯下顶着我的胯下,他的那里已经坚硬火热,不耐地微微磨蹭。像是蓄势待发的老式枪管。而他微凉的鼻尖则轻轻拱着我的脖窝,撒娇一样的温柔。
我记得那一场场的噩梦,然而当噩梦真的发生的时候,我却感觉不到恐惧。
我原本害怕他的执着、他的冷酷、他强制的拥抱,以及他的阴茎,害怕被侵入身体……我原本是这么想的。可是这一刻不一样。我甚至期待着属于他的侵犯的到来。
现在我需要进一步的证明。我需要被完全地占有,由内而外,每一寸皮肤,直到每个末梢神经。直到完完全全地被他拥有,穿透,毁灭。然后重建。
他的手已经挪到了我的臀上用力地揉捏,我扭动着身子让自己和他更为贴近。
吴妄加快动作,手上用力将碍事的衣物扯开。睡完觉我已经换上了衬衣,轻而易举地就被拉到了胳膊底下。我只得配合地抬起双手,任他将衬衣扯上去。然后扯到一半他便停下了。我睁开眼,却只能看到覆在眼前的灰色的衬衣。
之后,我感觉到了一个干涩的蜻蜓点水的吻。
这不是我们之间的第一个吻,然而却最让我有接吻的实感。
我看不到他,他也看不到我,隔着一层衣料,没有太鲜明的触感,只知道,他吻的是我。
我几乎是疯狂地扯掉衬衫,搂住他的脖子,吻了上去。
快一点,快一点!像流星划出火焰,像火焰吞噬森林,像从高空下坠,在重力的吸引下疾速下坠。
我再次睁开了双眼,所见的眼前的一切只有他,所见、所闻、所感,只有他。没有重力,没有依托,只有他。
“什么时候,为什么?”我停下来,在他的耳边,轻轻地问。
“没有为什么,也没有什么时候。是一开始。”他说。
是一见钟情?但是哪个确切的瞬间呢?我们是何时初见的?
“这不重要,”他又说:“重要的是,我们现在在这里。”
离地球很远很远,已经看不到家了。
没有重力,只要闭上眼睛就像下坠。我只能抱紧面前的人。
只要他在,我就无需考虑太多。船舱内很暖,被脱掉的衣服四处悬浮。吻落满了全身,我能感觉得到自己被像对待一个珍宝一样爱惜着。
下体被轻轻握住,吴妄的手在其上熟练地滑动。被一个经验丰富的同性恋服侍本来就是极致的享受,更何况我们还身处在太空之中,快感来得迅猛且奇妙。另一只手的手指在我的身后探入、抽离,再次探入。肠道被搅弄着,再加上前方的侍弄,我很快就缴械了。
吴妄用一手捂着,避免精液四溅,而后他抽出了插在我身后的手指,吻了吻我的额头。
我睁开眼,见他正打算离开。
“不继续吗?”我问。
“你的精神状态不太好,最近经历了太多事,好好休整两天吧,我怕你一病不起。”
我还要说些什么,他打断我说:“况且你还要照顾J。”
穿整好衣服之后,吴妄已经离开主舱。
欲望得到发泄,精神也不那么紧绷了,我来到医务室,看到J果真已经醒来,但已经高烧得意识模糊了。我连忙找来降温器材给他降温。
J哆哆嗦嗦地握住我的手,问:“苏,我是不是活不长了?”
我拍拍他滚烫的手背安慰他:“有我在没问题的,你不会死。”
不想J捏紧了我的手,哀求道:“我不想死,苏,我不想死……我错了,我不该来这个鬼地方,我还有未婚妻呢,她说要给我生一个胖胖的小宝宝,就像S的小儿子一样……我不该不听你的话,把你给的药都偷偷扔掉。苏,我什么药都吃,多苦的药都吃,黑黑的中药丸都吃,别让我死,好不好?”
我仍旧是说那句话:“你不会死。”
这个时候吴妄进入了医务室,他看到了J的情况,又拿起他的数据看了看,向我摇了摇头。
“苏!”J突然大叫,几乎要从病床上弹跳起来。“能源一定会够用的,等我醒了,我们一起把初五号修好,一起回到地球!我不会吃很多,我的病会很快好,苏,别让他杀我!”
我的手被J捏得有些疼,忙摇头说:“不会,他不会杀你。”
吴妄果断地上前把J的手掰开。“给他打镇定剂。”
“他现在的情况不适合打镇定剂!”我反驳,“呼吸已经出现了衰竭现象,用镇定剂可能会导致心跳骤停……”
“他现在的情况你最清楚了。”
炎症已经将J的免疫系统击溃,全身的器官已经开始衰竭。船上的医疗设备救不了他,以这个趋势他在三日内就会痛苦地死去。
我咬咬牙,道:“那也不能……那就相当于,那是谋杀……”
J听不到我们说话,十分不安地问:“苏,吴他真的不会杀我对吗?你保证?”
我向着J咧开嘴笑了笑。
“一切由你来决定。”吴妄说着从壁橱中取出一个针管,放在我的手中。
这个针管中的液体,能够让J离去得不那么痛苦。更为主要的一点是,它能够节省飞船中所剩无几的能源。
这就是谋杀。
我握紧了针管。
借着舱壁上扶手的力来到了病床前面,我轻声对J说:“打剂药,睡一觉,很快就好了。”
“真的吗?”J瞪大了水灵灵的黑眼睛。他长了一双娃娃眼,已经非常卷翘的睫毛,现在的他看起来更像一个天真无知的孩子。
“真的。”我点了点头说:“等病好了起来,以后再也不用吃药了。”
J对我有一种盲目的信任,他乖乖地把手臂伸出来给我。我拿棉签给他仔细地消毒。酒精很凉,J“嘶”了一声,我拍了拍他手臂上的血管,说:“乖,不怕,马上就好了……”
冰冷的针管扎入到J手臂的血管中,透明的液体被一点点推了进去。
J砸了咂嘴,眉头很快舒展开来。他平静了下来,渐渐陷入睡眠。
我抽出了针管。
然后我看向吴妄。
“你满意了吗?”
吴妄并不回答。
不出意料,五个小时内J就会出现呼吸衰竭,在呼吸器的辅助下,十个小时内会出现心脏衰竭。与此同时,如果温度继续居高不下,内脏都会严重受损。打了镇定剂更是雪上加霜,他连挣扎的机会都丧失了。
如果有机会回到地球,站在法庭上,审视我所犯的所有过错,这三个队友的死,我都有一定责任。
K的无私献身,S被吴妄强杀,我也脱不掉责任。更直观的,J的死,则是我一手造成。从发现J受伤的一开始我就该全面监督他的情况,督促他吃药。到后来他病情加重,我也没有上太多的心。作为一个队医,我完全没有发挥应有的作用。最后的最后,在他的信任之下,我向他的手臂中注射了宣告死亡的液体。
吴妄说:“你只是做了你该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