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扬波转头看了一眼一直很安静的小家伙。
他身上老旧过时的棉衣，和穿得光鲜亮丽的两个人形成鲜明的对比，三个人的组合频频引人侧目。
贺扬波点了点头，率先走进了其中一家店。
导购小姐很快迎上来，见到两个英俊的大男人抱着一个孩子进来，也不知道是脑补了什么，脸“唰”的一下就红了，连说话都不利索了：“请…..请问二位需要些什么？”
也许是店里的光线太明亮了，小家伙有些害怕的样子，埋着头，不停地想要往刘一航的怀里躲。刘一航好笑地伸手去扯他的耳朵：“躲什么呢，这不是给你买衣服吗？”
小家伙皱着一张脸，不为所动。
贺扬波看着一大一小两个孩子，无奈地笑了一下，指着小家伙对导购小姐道：“麻烦你找两套适合他的衣服吧，内衣也要。”
导购找来了衣服，两个人还在闹。贺扬波瞪了刘一航一眼，语气温和地对小怪物道：“小家伙，我们来试试新衣服好不好？”
其实也没有机会来换了。
小家伙看了他一眼，这一次直接把头埋进刘一航的怀里，再也不肯出来。
拿他没办法，刘一航求助地看向贺扬波。
贺扬波想了想，对导购小姐轻声询问到：“你看这样行吗？我们先把衣服买回去，回去试过之后不合适再拿过来换？”
导购被贺扬波磁性的声音苏得腿都软了，不住地点头：“当然可以，凭购物小票，七天之内我们是可以无条件退换货的！”
于是，俩大一小，刘一航抱着人，贺扬波大包小包的提着东西，吃饱喝足了之后，终于踏上回家的路。
一回家，刘一航就心血来潮地要给小家伙洗澡换新衣服，被贺扬波制止了：“别随便给孩子洗澡，生病了感冒了怎么办？而且这里面的衣服也不能直接穿，我先洗一下，消个毒。”
被教训了一通的刘一航心情照样很好，贺扬波去洗衣服了，他就陪着小家伙在沙发上看动画片。奇怪的是，和刘一言家里那两个小魔王不一样，这个从天而降的小家伙似乎并不喜欢动画片。
看起来，他更喜欢的是认真地盯着刘一航看。
于是，贺扬波把洗好的衣服放进烘干机之后来到客厅，看到的就是这样大眼瞪小眼的两个人，他忍不住笑起来，逗刘一航：“平时你坐不住，这会儿怎么那么安静？”
“谁说我平时坐不住了？”刘一航不满地看了他一眼，又重新看向小家伙，继续对贺扬波说到：“我发现这小子挺有意思。”
“哦？”贺扬波在旁边的沙发坐下来，饶有兴致地问他：“怎么个有意思法儿？说来听听。”
刘一航终于把视线从小怪物身上移开，看着贺扬波认真地说到：“按理说，唐氏患儿不只是外貌上和常人相比稍有异常，他们常常伴随着其他的先天性疾病，智力也会有不同程度上的区别……可是这个小怪物......虽然陈医生只是给他做了比较常规的检查，可是暂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明显的先天性疾病……”
“而且……要说他是个傻子的话，贺哥……”刘一航目光灼灼地看着贺扬波，“你绝不觉得他看人的眼神……一点都不像这么大的孩子……”
刘一航非常喜欢孩子，这一点，贺扬波是知道的。
都不说他后来主刀过的孩子，光是之前实习的时候那个叫夏夏的小姑娘，刘一航就喜欢得跟什么似的，每周固定会接到小姑娘的电话，逢年过节还要拉着自己去给小姑娘挑礼物......
所以，当刘一航眼里带光地看着自己的时候，贺扬波就知道他想说什么了。
他想要这个孩子。
其实那次在刘一航家里出柜半失败之后，贺扬波就已经开始计划找代孕的事情了，只是现在刘一航年纪还小，所以他暂时没有告诉他。
孩子，如果能有的话，当然是最好了。可是......不应该是眼前这个孩子。
至少应该是一个健康的，属于他们两个人其中任何一个人的孩子。而不是这样一个从天而降的不速之客。
刘一航热血，善良，有一颗悲天悯人的赤子之心，可是也正是因为年轻，他容易缺乏判断事物本质的经验和耐心。
可是贺扬波不是。
面对刘一航充满期盼的目光，贺扬波不知道该怎么拒绝才好，于是主动提起了小怪物长牙的事情。
“导购给拿的衣服也都是十二个月大的孩子穿的，一岁的孩子会长这么多牙吗？”贺扬波不解地问他。
刘一航想了想：“唐氏患儿的生长发育是会比同龄人稍微迟缓一些，不过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不然，我明天带他再去做个检查吧。”
贺扬波可有可无地“唔”了一声。
“那我明天带他去检查完之后，就交给院领导联系福利院那边了……”试探地眼神不停地瞄向贺扬波。
贺扬波沉吟了半晌，“一航……”
“嗯！”刘一航振奋起来。
“这种病......没得治，对吧？”贺扬波的声音淡淡地，仿佛只是心血来潮的询问，并不带任何的感情色彩。
刘一航心里刚刚燃起的那株火苗“唰”的一下熄灭了。
“对。”他回答。
贺扬波没再说话，好像他对刘一航不动声色的提醒到此为止了一样，他抬手，苦恼地揉了揉眉心，转头对他说到：“我明天得去一趟海市。”
刘一航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了：“啊？去海市干嘛？又要出差？”
贺扬波点点头。
“这么突然啊？去几天？”
“来回的话三四天吧。”
“什么叫三四天啊？到底是三天还是四天？”刘一航不满地挪到贺扬波旁边，抱着贺扬波的手臂开始耍赖。
贺扬波无奈地笑：“快的话三天，慢的话四天，这样总行了吧？”
“不行不行……你得早去早回，我一个人在家受不了……”这次，直接整个人趴到了人家身上，像是块狗皮膏药似的粘着人。
“诶……我能怎么办啊？也要看进度的啊……”
“我不管，三天！只能去三天，不能再多了......”
小怪物在一旁看着这两个人你来我往地讨价还价，虽然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但是好像很好笑的样子，又圆又鼓的一双怪异的大眼睛似乎微微弯了起来。
等贺扬波出差回来，小家伙已经被送到了福利院。
那天早上，刘一航先把他带回了医院，做了一次详细地全身检查。检查表明除了罹患唐氏综合征之外，小怪物的其他一切身体机能暂时没有其他的问题，刘一航这才放心地把他交给了院领导。
他特意给小怪物换上了昨天新买的深蓝色海军风的棉衣外套，让他看起来精神了不少，那张无关异常了脸看起来也没有那么违和了。
院长象征性地批评了刘一航几句“自作主张”之类的话，多余的也没再说。谁都能体谅年轻医生的善良，可是却不是人人都能赞同他的做法。
哪怕是贺扬波，爱他爱到了骨子里，他不说，刘一航也知道，他就是不赞同刘一航随随便便就这么抱了个孩子回家。
刘一航知道到，自己和这个孩子的缘分到此为止了，可是还是忍不住有些失落。
自从把孩子送走之后，他的一颗心就这么悬在半空中，平时用来想着贺扬波的时间，几乎全用来想那个小家伙了。
他去了福利院之后怎么样？过得好不好？里面的人会对他好吗？和里面其他的小朋友能好好相处吗？他有没有好好吃饭？会不会不习惯？
他会不会……会不会想我？
说来也巧，贺扬波回来的前一晚，林城下了一场大雪，刘一航窗户没关好，半夜吸进了冷风，病了。
早上还强撑着去了一趟医院，严主任看他整个人脸色发青，脚步虚浮，让他干脆请假回家休息。
刘一航实在是难受得不行了，也不和严主任客气，打了个车回家，倒头就睡。
傍晚的时候，贺扬波回来了，风尘仆仆的样子，裹挟着一身的风雪。没想到这个点儿刘一航竟然还在睡，他坐到床边去，原本想把人闹醒，却见小狼狗脸颊烧得通红，痛苦地皱着眉，嘴里轻哼着这么。
贺扬波脸色一沉，伸手去摸他的额头，却又被烫得想要立马缩回手。
他刚从外面回来，还没被屋里的空调吹暖，手脚都是冰凉的，触碰到刘一航的瞬间，他打了一个激灵，像是差点儿直挺挺地从床上蹦起来一样。
“一航！”贺扬波有些着急，轻轻拍了拍他的脸。
他缓缓睁开双眼，目光涣散地盯着贺扬波看了一会儿，喏喏道：“贺哥……回、回来了……”然后脱力似的缓缓闭上双眼，像是说给自己听一样：“小怪物我……我把他送走了……”
第116章 111、团圆饭
“小怪物我……我把他送走了……”
贺扬波呼吸一滞，心疼得说不出话来。
“怎么发烧了？”贺扬波轻轻把他额前的碎发拨开，心里突然有些想念他板寸时候的样子。
刘一航迷迷糊糊地“唔”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又淡淡地补充到：“下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