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手机响了起来，接通电话，贺扬波独特的清亮好听的声音传来：“我再过一个红绿灯就到了，你收拾好下来吧。”
刘一航“哎”了一声，挂了电话就开始迫不及待地脱掉白大褂，换上便装。飞快地填上值班表，交给值班的小护士以便待会儿来换班的一声交接，刘一航吹着口哨，步履轻快地走进了电梯。
外面天还没亮 ，灰白色的天空，看不见太阳，也没有云彩。
可是这丝毫不影响刘一航雀跃的心情，一想到有一整天可以和贺扬波腻在一块儿，做一些大人做的事，刘一航心里的幸福感就无限上升，几乎快要笑出声来。
他心情愉悦，几乎得意忘形，以至于走出电梯的时候一个没站稳，不小心踢到了电梯边上的一个类似竹篓的东西。
那是一个圆圆的竹子编成的椭圆形容器，有一点像是一个放大版的花生壳的一半。刘一航忽然就想起了小时候猜的那个谜语：麻屋子，红帐子，里面住着个白胖子。定睛一看，嘿！还真是有个暗红色的类似褥子之类的东西。
电光火石之间，刘一航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浑身一震，蹲下身子去，小心翼翼地将旧旧的暗红色褥子稍稍掀开一些。
果然！
被包裹在褥子里的孩子一双眼睛茫然无措地看着他，似乎轻轻眨了一下。
距离和刘一航挂断电话已经有一会儿了，可是在医院门口左等右等，平时脚下生风的人，却迟迟没有出现。
贺扬波又给他打了个电话，无人接听。
他有点儿着急，原想着刘一航也许只是临时急了，去厕所解决了一下生理问题，可是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那个臭小子不仅不接电话，甚至连一点动静都没有，贺扬波彻底沉不住气了。
他发动车子，正准备把车听到医院的地下停车场上去找人，就看见刘一航怀里抱着个什么东西，急急地朝着自己的方向跑来。
时间回到三十分钟之前。
刘一航蹲在电梯门口，和那个竹篓里的孩子面面相觑，半分钟之后，他才反应过来，四处张望，彻底确认这个孩子的确是被人扔在这里之后，心中一叹，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那个竹篓，对着那个孩子道：“嘿！小家伙！”
竹篓里的孩子看着他，动了动嘴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这个孩子不正常。刘一航很快就发现了。
这个竹篓不小，而这个孩子的刚好把竹篓填得满满的。他明显不是新生儿，比一般的新生儿长一些，看上去至少有十个月了。可是他的面部表情和精神状态，明显不是一个一岁左右孩子该有的样子。
而更奇怪的是，在这样寒冷的冬天的清晨，被人扔在医院的电梯门口，他竟然不吵也不闹，只是一声不吭地望着天花板。如果他知道那是天花板的话。
还好住院部离外面的门诊有一段距离，这栋楼暖气开得也足，才不至于把孩子冻僵。看来，把孩子扔在这里的人是早有打算的。
刘一航的第一反应，是把孩子带到楼上儿童康复科做一个全面的检查。
康复科的陈医生和刘一航一样刚值完夜班，正准备换衣服离开，就见那个每天被科室里的小护士们谈论的楼上帅得一塌糊涂的新来的小医生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什么东西朝他走来。
是一个孩子，被包裹在襁褓中的孩子。
陈医生大惊，若是科室里那些小护士知道了刘医生已经有了孩子，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刘一航三言两语简单地说了一下自己通过观察了解到的孩子的情况，告诉陈医生他怀疑孩子有智力上的缺陷，拜托陈医生给做个检查。
陈医生有点不解地看着他这个有点冒失，有点狼狈，眼里却闪耀着连窗外的晦暗都无法遮挡住光芒。
“刘医生，你得先带孩子去办个住院手续。”陈医生好心提醒他。
“啊……”刘一航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孩、孩子不是……不是我的……”
陈医生大惊。
“是……是我在楼下电梯门口……捡的。”
陈医生张着嘴，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在医院工作了十几年，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有医生......往医院里捡孩子的。
到底是有经验的医生，陈医生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告诉刘一航，按照规定，他们不能擅自收这个孩子入院，必须报给院领导批准才行。
作为林城最专业的儿童医院，在医院里发现弃婴并不稀奇。被遗弃在医院的，大多是身体患有不同程度疾病的孩子，那些家长或许是怀着一种隐秘的侥幸心理，希望孩子能够啊医院获得救助。
可是，这里是医院，不是福利院，不仅要考虑到医疗资源的分配问题，孩子的监护问题也十分重要，没有任何一个医生会被允许擅自为被遗弃在医院的孩子进行诊疗。
不是没有想过通过监控摄像寻找孩子的父母，可是每每从回放的监视器里看到那些全副武装，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家长，医院领导也只能是无奈地叹气。按照惯例，他们通常是要联系儿童福利院的。
可是现在不说是元旦假期，就光是这个点儿，刘一航既找不到院领导，也联系不上福利院的人，再看看怀里的孩子衣服茫然无知的样子，刘一航急得连话都说不上了，甚至裤兜里电话的震动都没有感受到。
经不住刘一航的软磨硬泡，陈医生只答应帮孩子做一个全身检查。
一番检查下来，孩子的确不健康，可是刘一航也万万没想到这竟然是一个唐氏综合征的患儿。
难怪了。
有什么样的父母会狠心抛弃自己的骨肉呢？难道他身患疾病，难以治愈，就不再是他们的孩子了吗？
刘一航又急又气，怀里有些微胖的孩子依旧不自知的睁着好奇的双眼打量着刘一航因为愤怒而扭曲的俊脸。
他歪着脑袋看着刘一航，嘴巴费力地蠕动了一下，刘一航这才注意到他的脑袋和普通人的不太一样，并不很大，可是呈现出种奇怪的轮廓——有点像电影里的外星人。
他看着刘一航的双眼微微动了一动，舌头像是有些多余的部分一样从嘴角钻出来，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终于费力地从口中发出一个短促的音节。
刘一航听见了。
“妈……”
“所以你就要把他带回家？”贺扬波开着车，铁青着脸，冷着声音问他，可是却下意识地把车内空调的温度调高。
“不然怎么办？”一大早就遇到这样的事儿，刘一航心里也一肚子火，不满的话说了一半，瞥见贺扬波的脸色，立马顿住了，低下头看了一眼放在腿上的竹篓和安然躺在里面，不哭也不闹的孩子，黯然道：“我总能再扔他一次吧……”
被亲生父母放弃，已经是世界上绝大多数人一生都不会体味到的悲剧了。
贺扬波紧绷着脸，没有说话。
刘一航一开始心里还因为这孩子的事儿憋了一股气，现在见贺扬波不开心，理智才慢慢回笼，终于意识到自己干了一件多么冲动的事情。
他像是有些嗔怪地瞪了竹篓里的小家伙，可是这孩子仿佛对眼前的事情一无所知，直勾勾地盯着刘一航。
他的眼距很宽，鼻根很矮，歪着脑袋，口水顺着嘴角留下来，濡湿了被褥，他依旧不自知地看着刘一航，像是要凭着这一眼，牢牢记住他的模样一样。
过了一会儿，他朝着刘一航露出了一个笑。那笑容在他那张异常的脸上显得十分古怪，可是就是那么短短的一瞬间，刘一航觉得胸口突然就热了起来。
刘一航转过头去，商量的口吻对贺扬波道：“贺哥……这大冷天的，我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我们先把他带回家，然后……然后再想别的办法，行吗？”
贺扬波转头看了一眼刘一航，又瞥了一眼竹篓里的孩子，皱着眉想问“别的办法”是什么办法，可是余光瞟到刘一航充满期待的殷殷切切的目光，喉结动了动，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
刘一航知道贺扬波这算是妥协了，心里愈发难受了。
一边暗暗责怪自己做事不经大脑，又干了让贺扬波不高兴的事，一边又讨好地伸手去挠贺扬波的大腿根。
贺扬波痒得差点儿没从驾驶座上跳起来，一把挥开他作乱的手，扭头过去凶神恶煞地瞪他：“开车呢，你给我老实点儿！”
大概是被刘一航挑逗了的缘故，说出来的话却毫无震慑力，脸颊因为羞赧而微微发红，刘一航一点都不怕，嘻嘻地笑着，盯着他的侧脸看，好像看不够一样。
贺扬波不自然地轻咳一声：“你注意点儿你的眼神。”
“不注意，又没有别人……”
贺扬波若有似无地瞟了一眼竹篓里的孩子，用眼神示意刘一航。
刘一航低下头去，伸手在小家伙的脸上轻轻捏了一把，小家伙也不反抗，就这么呆愣愣地任由他欺负自己。
“他什么也不懂。”刘一航轻声说到。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你们能不能接受这个设定......呃感觉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原本准备30W字完结的，现在感觉35W也不一定能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