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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衣故人 (起天末)


  任羲翎有点失落:“原来如此……”
  吕执纶最怕见到他这一脸苦大仇深的表情,连忙正色道:“不过我还隐约记得几个你俩当时常去的地方,你若真的如此执着便去那里看看,或许能想起些什么。”
  任羲翎的瞳孔中闪出一缕微光。
  吕执纶装出一副努力思考的样子道:“你俩当时,除了经常去演练场训练,似乎还挺喜欢去后园来着,然后就是……”
  他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了什么不甚愉快的记忆,脸色微微地沉了下来。
  “……五行宝殿。”
  任羲翎显然注意到他师父的表情了,却有些不太明白。演练场与后园他的确是常去的,不过这五行宝殿,则是有许久未曾光顾过了。
  他曾与容澜去过五行宝殿?为何?
  不过在听了吕执纶的指示之后,任羲翎那些知晓真相的欲望,越发蠢蠢欲动起来。当即他便站立起身,向吕执纶行了郑重一礼。
  “羲翎多谢师父!”
  “啊?……哦。”
  吕执纶的心思还沉浸在数年前,抬头一见任羲翎居然没影了,耳边似是有什么轰然炸响。
  两月前青龙真玉被触动过后,任桓曾经对五行宝殿那边下过禁令的!
  登时前辈们的处所附近响彻了吕执纶不顾形象的咒骂,闻者皆眉心紧蹙,板着脸一副非礼勿听的扭曲表情。
  “任羲翎你他娘的认真的吗?!”
  任羲翎离开吕执纶的住处之后便开始飞奔起来,他直接穿过了演练场,越过了后园,对这两个极其熟悉的地方就连看都没有看一眼,在他的心里隐约有一个声音,只有那个五行宝殿才是关键。
  他已经不太记得通往五行宝殿的路了,几乎是将整个门派都绕了一遍才终于找到那个仿佛整体都在散发着寒气的建筑。铺满青蓝色琉璃瓦的飞檐,与天行门的门派服饰交相辉映,两者给人的感觉则截然不同。
  任羲翎缓缓止住脚步调整着自己的呼吸,此刻他已然站定在了五行宝殿之前,那扇没有上锁的大门就在他面前不过数尺的距离,只要再前进两步便可以够到。
  而他,也真的那样做了。
  他的手在门缝之间由上至下滑动了几寸,微微发力,殿门便向两侧徐徐弹开,露出了里面的景象。大殿正中央,便是那端庄肃穆的石坛,以及上面悉心供奉着的那块耀着青光的玉石。
  任羲翎注视着青龙真玉,气息不自禁地屏住了。
  没错,他是认真的。
  如果在这里仍不能找到他失落的那些记忆,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办了。就算他去找容澜,尚且不说能不能找到,即便真的找到了,对方也绝不可能告诉他,而且现今对方似乎就连他这张脸都不想见到。
  或许他真的在无意间亏欠了对方太多而不自知。
  任羲翎双膝一软,就那样直直地在殿门口跪了下来,膝盖在石阶上砸得生疼,却远远疼不过他的颅内。
  这一次发作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严重,而任羲翎记得,这些疼痛,便是从秦芸给他下了情蛊之后开始的。
  “你到底在想什么,知不知道情蛊可是对泯……”容澜咬牙挤出的字眼在耳畔回荡着。
  情蛊?泯心蛊?头痛?记忆?
  任羲翎痛得弓起了身躯,他的双手用力抱住头部,眼角甚至被逼出了几滴湿润。就像是有什么力道在从他的脑内生生向外揪着一样,那些失散的记忆,仿佛就要呼之欲出。
  那张面孔在眼前模糊不清地浮现,一会儿是秦泠的明快双眸,一会儿是容澜勾着冷笑的唇角,无一例外地在嘲弄他的愚蠢无知。
  容澜……容澜……容澜……容……
  “……澜?!”
  喑哑的声音从喉中撕裂而出,伴随着心脏在胸腔中的骤然激荡,任羲翎的双眼在那一刻猛地睁大。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第三段即最后一段回忆杀,真正的攻君的回忆杀


第25章 篇十 溯洄(二)
  “发什么呆呢。说你是榆木脑袋,还真把自己当榆木脑袋了?”
  容澜语气平平地讥讽了一句,嘴角却明显带着笑意。
  他正坐在后园的草地上捡拾着地上的石子漫不经心地玩弄着,大小不一的石子在他手中滚来滚去,偶尔夹在指间弹出去或直接稍稍振臂甩出。他的内力很足,恰巧砸在不远的树根上时就留下了一个个小小的凹陷。
  这种手法不是他独创出来的,而是吕执纶在闲暇之时教给过他们的一些用飞石当作武器进行攻击的方法。这种东西对于天行门的功学没什么大用处,反正任羲翎是从来也使不好,不过容澜似乎对这种东西颇为中意,无事的时候就喜欢一人在那里扔石子玩。
  任羲翎听到容澜的声音,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站在那里注目许久。他不禁有些自嘲地扬了扬嘴角,习惯性地走过去坐在容澜身边。
  那场由青龙真玉而起的五门之乱已然过去了三年,最终天行门成功镇压动乱,被推举为五门之首,并且被共同决定为暂时保管青龙真玉的地方。
  不知不觉间,两人也已经是十六七岁的年轻人了,除了心智变得更加成熟之外,面容也都已经长开,两个小伙子堪称俊朗夺人,站在那里都能自成一道风景。
  任羲翎则是完全继承了他父亲的那双深邃眼眸,平日里显得甚是英朗,注视别人的时候则不自觉地蕴着一种格外的温柔。
  而此时,亦是到了蜂飞蝶舞的季节。
  “你除了骂我榆木脑袋,还会骂我什么?”对于这种奚落任羲翎早已习惯了,懒得同他理论,便随口道。
  容澜眉梢微微一挑:“骂你只要榆木脑袋一个词就足够了。”
  任羲翎:“……”
  容澜颇有兴味地欣赏着他无言以对的模样,戏谑道:“你这家伙也太没劲了,我又没真骂你笨,别总是这么妄自菲薄。”
  他这么说,根本不是他的风格,以至于任羲翎在最初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简直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在任羲翎的印象之中,容澜总是对他百般讽刺,从他口中就说不出什么中听的话,方才那句虽说不上赞扬,却至少没有含着贬义。
  任羲翎付之一笑,思绪转到了别处。
  容澜的坚持修炼果然有了回报,如今两人平日里演练,大部分时间都能打成平手,这亦使得容澜本就独特的身份在天行门中显得更加耀眼。站在一起之时,任羲翎反倒像是对方的陪衬,不过任羲翎从来也没有过嫉妒一类的感情,还有点乐在其中。
  因为他觉得,现今与容澜相处,比当初要轻松了许多。若说初见时的容澜是冷傲,那么现在的他便是狂傲,不仅如此,那张原本整日里都如同被冰冻住的面庞现在几乎是时时刻刻带着明朗的笑容,而且在他脸上,基本已经看不到冷笑的神情了。
  “容澜,你好像变了。”
  “哈?”
  两人同时扭头过去,视线在一瞬间交叠,大眼瞪小眼地呆了半晌,他们只觉得这场景莫名诡异,各自将头扭回去掩饰般地狂咳。
  “是么,我怎么没觉得。”容澜边咳边道。
  “你是当局者迷,当然不觉得,算了……当我没说。”任羲翎无奈。
  两人一时间陷入了沉默,好像结束这个话题便没什么可说的了。很快,容澜又开始拾起地上的石子继续投掷,只是这次比之前显得更加漫不经心。至于任羲翎,他在托腮发了一会儿呆之后开始拣着地上的细草慢慢编起了一只孔雀,不过他手法显然不够熟练,弄出来的成品也根本说不上精致。
  “你……这是什么时候学的?”
  容澜不经意地瞟了一眼,面容上掠过一瞬的讶异。
  “经常看你弄,自然就学来了,只是肯定没有你做得那么好。”
  任羲翎回答,看去有点不好意思,将那只刚刚编好的孔雀递给了对方。
  容澜对着那只孔雀上上下下地研究了一番,终究还是对这种粗劣的作品看不下去,低声抱怨了几句后便小心地拆开了几条实在弄得不堪入目的草叶重新整理起来。修长手指的动作十分娴熟,很快作品就充满了他往日的风格。
  任羲翎在一旁观察他调整的过程,心中暗暗惊叹,可很快,他的注意力却缓缓上移,流转到了容澜掩映在碎发之间的侧颜。
  那年轻的面容恰好卡在了天际的分界线,夕阳染透的火烧云描摹着他从额头到下巴那起伏有致的线条,浸上了一层暖色的柔和光晕。
  容澜的五官本就精致,这么一衬,倒像是活脱脱从画中走出的人物。任羲翎眼花缭乱,不知自己是当看对方的手还是脸,真真难以取舍。
  “说起来你哥,好像刚行过冠礼不久吧。”
  任羲翎正兀自纠结,耳畔就传来了容澜的声音,他手上正忙,口里也不闲着,一心两用也是厉害。
  “啊……对,貌似是取了个字叫守云来着。”任羲翎接道。
  容澜不禁失笑:“你老爹取字的水平当真不敢恭维,就你哥那样,怎么取的字跟女人似的。”
  他扭头望了望任羲翎那张不明所以的无辜脸,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事,表情立刻变得凝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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