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澜?
容澜?
容澜!
“我哥哥他,叫容澜,波澜的澜。”
容湘的声音冲击着任羲翎的双耳,又是引起一阵欲裂的头痛。
面前这个年轻人,正是被他所忘却的容湘的哥哥。
那个他根本想不起来彼此之间有什么交集的人。
被秦芸恶意呼出姓名的男子,绝望而不甘地垂头闭上了双眼。
“秦芸,你是真的,非要把我逼到这个程度么。”
秦芸道:“这怎么能叫逼你呢。我之前不是没给过你机会让你自己说,可是你死活也不开口,只能我替你说了。”
容澜冰冷如锋的双眼蔓上了一层血丝。
“我这么做,自有我的原因。你走吧,以后不要再介入我的事。”
秦芸冷笑一声:“要我走是没问题,只要你算好了,没有我给你的药你还能撑过几日。”
容澜淡淡瞥了她一眼:“我从来就没在乎过你那点假惺惺的施舍。”
“好啊。你想清楚就行,既然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那,回门派再见了。”
秦芸挥了挥手,没有丝毫犹豫便转身离去,很快便消失在了两人的视野中。
任羲翎几次三番想要直面身旁这个身着圣蛊门服饰的男子,却发现自己的目光总是在躲闪,怎样都无法鼓起那份勇气。
他连两人的曾经都忘得彻彻底底,而之前那个秦泠的身份又分明就是假造的,如此看来,两人现今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关系,就连想要说话都不知从何开口。
“我称你一声任羲翎,你不介意吧。鸿亦兄什么的,实在是不顺口。”
最终到底还是容澜首先开口了,他的语气是如此的平静与自然,如同刚才那一切从来就没有发生过,就如同他从来就没有以秦泠的身份出现过,就如同任羲翎从未遗忘过。
“啊……嗯,”任羲翎对他忽然变得这般亲近熟络还有些不习惯,说话也变得磕磕绊绊起来,“秦兄弟,我……”
容澜不禁无奈苦笑:“那女人都把我的真名告诉你了,还在叫我秦兄弟。”
“容……容澜。”在记忆中从来没有以这个名称呼过别人,不免觉得生硬了些。
任羲翎才发现此时的容澜与方才同秦芸对峙之时的冰冷无情要显得温和了许多,一时间有种他依旧是那个熟悉的秦泠的错觉,只可惜,如今他的这身服饰已然令他再也做不回那个秦泠了。
“罢了,事情虽然已经暴露,不过看你这样子,肯定还没想起我来,”容澜缓声道,“我便直说了吧,要寻赤天蛛的人,不是她而是我。她之所以会那样对你,也仅仅是想让你带我去找赤天蛛而已。我不需要你的帮助,所以今日之事便当没发生过吧。你我二人现在是敌对关系,不便多言,今后,也最好不见。”
容澜说罢,正欲离去,却在错身之时被任羲翎拉住了袍袖。
他淡淡回身道:“还有何事?”
任羲翎咽了一口唾沫,喉结上下滑动了两下。
“你能不能……告诉我有关泯心蛊的事。”
容澜的身形顿了顿,回头不再看他,语气中难得掺上了轻微的动容。
“在你完全记起我之前,我想你还是不要知道为好。”
待他完全记起,大约也无需再问了。
第23章 篇九 旧游(三)
“子戒,这树林中岔路太多,你跟紧我,不要走丢了。”
“是,贺师兄。”卫则很乖巧地应道。
贺咏稍稍一怔,这才终于明白过来最近一直觉得十分违和的地方是在哪里了。
自从遇到小女孩的那日过后,卫则一直都表现得十分听话。不但没有再轻浮地喊他长歌师兄,平日里对贺咏的指令亦是一切照办,就连无用的闲扯都少说了。
卫则总算是表现得有了点师弟所应有的样子,贺咏则是有些不习惯了。
有时他甚至还会怀疑,如今跟在他身旁的还是不是那个卫子戒小师弟。
没有了卫则的搞怪,贺咏忽然间觉得路途失了些兴味。
他也曾多次回想过那日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令卫则开始忌惮他的事,说过令卫则开始忌惮他的话,奈何想来想去也捋不出一点头绪。原本想劝说自己绝对是想多了,可是又放不下心来。
若真的是因为自己才让卫则变成如今这般境况的,那麻烦可就大了。
“子戒,你……”
“有事吗,贺师兄?”
贺咏本就还没想好自己要说什么以及如何开口,然而卫则却如同往日那样立即回应了他,将他那仅有的一点思维硬生生给憋了回去。
“没事。”贺咏低声道,垂下了眼眸。
卫则有些不解地望了望他,倒也没说什么,依旧沉默着紧紧跟着他前行。
贺咏走了一阵,终于禁不住微微偏头用余光打量起他这个从未正眼看过的小师弟起来,谁料想到这一看注意力便彻底被引了过去。
卫则本就极为年轻,才刚刚行过冠礼不久,而他那张脸则生得显得比自身的年龄还要更小一些。眼窝仅有一点点的深度,双眼则显得很圆很大,浓黑的眉毛令他整个人都看起来很有精神,最有特点的却是他的鼻子,说不上非常挺拔,从侧面看过去还有些微微弯起的弧度,十分小巧可爱。若不是与贺咏差不多高,从任何一个角度看过去都像个不过十几岁的孩子。
贺咏就这么看了他许久,没意识到自己出神了。
并不是说他真的有那样不喜卫则才从来没有认真观察过他,只是性格使然令他几乎就没有仔细观察过任何人,因此头一遭细看一张脸庞,才会令他对于每一个细节都在珍惜地反复描摹,就如同他这辈子都不会再去观察其他人那般。
“贺师兄?”
卫则总算注意到了贺咏投射过来的视线,如此专注的凝视令他有些意外,有些惊诧,更多的是不知所措。
而他那小巧的耳廓上,开始缓缓漾开了一小片淡红。
“?”贺咏被他这么一叫,方才迷茫地回过神来。
“贺师兄为什么要看我,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么。”
贺咏刚刚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平静无波的双眼中掠过了一瞬尴尬与羞赧,便掩饰般地轻咳了两声。
上次他还在因为卫则一直那样傻愣愣地望着他而不满,可天道好轮回,如今呆呆望着对方的人竟换成了他。
不想就他这一连串的几个小动作和微表情,令卫则投向他的视线带上了几分温度。
“别想多了,我在观察地形,没有看你。”
半晌,贺咏才得以勉强定神挤出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
卫则的嘴角抽了抽,终于忍不住笑开了。许久没有见过他笑得这般爽朗开心,贺咏忽觉无比怀念,心间就那样荡起了一波微澜。
“哈哈哈哈哈哈,贺师兄刚才那样,一点都不像贺师兄。”
“……哦。”
“特别可爱!”
“……”
可……爱?
可爱这种词是用来形容他的么……
此刻贺咏是真的不知道应当说些什么了,尤其是看到他旁边笑得癫狂乱颤的卫则,更是在无语自己当初究竟是怎么想的才选了这么一个邪物陪他出来。
不过卫则看起来好歹算是恢复正常了,贺咏稍稍松了口气。
但是他并没有太多时间在这里发呆,正欲提醒卫则该出发了,眼梢不经意间的一撇,停留在了远处那个轻身掠过的飞影上。
玄紫衣袍及发间银饰,圣蛊门人!
不过贺咏的注意力,却全然集中在了那人腰带上悬佩着的东西。他眉头微微压下,伸手扯过卫则,低喝了一声。
“追。”
卫则亦是注意到了那个行迹诡异的身影,两人目光一交,齐齐踏起轻身功夫追了上去。
双方之间的距离本就说不上很远,再加上圣蛊门那人似乎并没有要急着赶路的意思,不过几瞬之间孤尘门这边的两人便迅速与对方拉近了距离。贺咏隐约间似乎听到对方低低冷笑了一声,袍袖轻甩,一把毒针银镖之类的暗器便朝着两人这边凌空刺来。
圣蛊门的作风在江湖中是出了名的猥/琐卑鄙,贺咏与卫则自是明晰,两人即刻便分开,在地面上朝着两侧滚了半圈避开暗器。落地定身后,贺咏半跪于地面,从腰间荷包摸出两枚铁弹珠夹在指间,极为镇定地向对方飞甩而去。
那玄紫衣袍的人也不知何时收了轻功,在地面上面对着他们站定。见到贺咏飞来的两枚铁珠,不过轻轻一偏头便避开了,唇角挂上了一个极富嘲讽意味的戏谑笑容。贺咏见状微惊,能如此轻易地避开,显然对方对于这种飞珠招式十分熟悉,就连轨迹都能准确地预测到,可是对方……分明是圣蛊门人才对!
“好一招飞沙走石,孤尘门的功夫这位仁兄虽说不上炉火纯青,也绝对可以高手相称了。”
那圣蛊门的男子从容开口,语气中颇有些轻佻的意味,可其中含着的冷然,亦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忽视的。
贺咏站直身体,小心地没有碰到地上散落的暗器,轻哼一声道:“单凭一招便可认出是孤尘门功学,那在下是否应当称阁下一声大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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