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坑洼洼 (zetta)

　　唐以山低头看他，问：“你一个人来这里做什么？”
　　冷华：“找食物吃。”
　　唐以山环视一圈白皑皑的树林，再看看他瘦骨嶙嶙的身躯，觉得得先带他去吃点东西才行。他刚刚在山脚下的小镇里溜了一圈，知道一家酒店，幸好偷裤子的时候，他顺带偷了一些灵石。
　　冷华只觉得眼前一晃，眼前白皑皑的雪消失了，变成了繁华的街道，他很少来这里，却知道这里是哪里。是镇上，镇上是他不能来的地方，因为他什么一块灵石都没有，又长得丑，来这里讨人嫌。他有点怯怯的看了一眼他身旁的人，一时间忘记去想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唐以山动脚朝饭馆走。
　　冷华赶紧跟了上去。
　　饭馆小二刚要说出欢迎光临，便看见冷华，顿时眼神有点轻蔑。
　　唐以山停下脚步，冷华一时不察，撞上了唐以山的腰，他赶紧后退两步，一边揉鼻子，一边担忧的看向唐哥，怕他会生气自己的冒失，然而他没有，还露出了一个笑容。
　　“跟上。”唐以山回头叮嘱一声，淡淡瞥了一眼轻蔑神色僵住，赶人动作进行到一半的店小二道：“开两间房。”
　　店小二反应很快，不过刹那间，便缓过神来，露出笑容道：“好嘞！”
　　冷华上前想要拉住唐哥的手，却见他手指修长，洁白光华，而自己的手干瘦紫红，还很多灰，心下有点自惭形秽，于是收回了手，小声道：“我住在家里就好了……”
　　唐以山再次停下脚步。
　　冷华再次撞上他的腰。
　　店小二一时停的不及时，差点绊倒。
　　唐以山再度动脚朝前走，道：“那就一间好了。”
　　他是非常赞同民主的人。
　　店小二笑着说好，暗地里却瞪了一眼冷华。
　　冷华缩缩脖子，觉得自己很无辜，然后忍不住再靠近唐哥一点点。
　　到了房间，唐以山让店小二把店里的招牌菜全上了，店小二当时就笑的合不拢嘴，连忙出去准备。
　　“等下。”唐以山叫住他，“先弄盆热水来，然后弄点洗澡水来。”
　　“好嘞！”
　　“去吧。”
　　不到一分钟时间，便来了个人，送了一盆热水来，等人走了，唐以山这才用脚尖轻轻碰了一下拘谨的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的冷华，道：“洗下手，洗下脸。”
　　冷华很为难的说：“我爷爷说我不能洗。”
　　唐以山挑眉，目光在他脸上的胎记打量一圈，道：“有唐哥在，你尽管洗。”
　　冷华觉得他自称唐哥的时候，格外的好看，根本拒绝的不了，于是扭扭捏捏的去洗了。
　　洗完之后，他手上的青红去了不少，红彤彤的脸颊也好了不少，只是胎记依旧在。唐以山不得不怀疑，自己其实认错了人。
　　“你脸上那胎记是怎么回事？”唐以山问。
　　“我爷爷画的。”虽然爷爷叮嘱过这事不能和别人说，但是冷华不想骗唐哥，他直觉上认为唐哥是可以信任的人，那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却深深地相信，唐哥是可以信任的人。
　　唐以山一听此话，露出一个堪称慈祥的微笑。好了，接下来只需要想想怎么报复那勒脖子之仇就对了。虽然他是个大方的人，但也只是看见冷华那可怜巴巴样子的一瞬间，觉得不想去计较，这会儿脖子上，手上，腿上的痛苦提醒着，有些事，需要以牙还牙才能甘心。
　　不过欺负小孩子……
　　唔，大不了，等他长大咯。
　　冷华刚觉得他可以信任，便被他眼中那种奇怪的光芒吓得抖了抖，竟感觉比那外头的雪还冷。
　　饭菜，饭菜，先是上了两碗饭，和一碟小菜。
　　冷华鼻翼动了动，眼睛在饭菜上瞄了一眼，然后小心翼翼的看向唐以山，唐以山看他很想吃还忍着的模样，竟然觉得有点可爱，于是将饭菜推到了他的面前，抬抬下巴，示意他吃。
　　冷华还青红的双手伸过去，捂住了碗的两边，问：“唐哥，我可以把这碗饭带回去给我爷爷吃吗？”
　　小孩软软的“唐哥”两个字，叫的唐以山浑身舒畅，当时就豪爽到：“你先吃，吃完在打包些回去就好。”
　　冷华还在看些唐以山。
　　唐以山收起了笑容。
　　冷华身子僵了僵，莫名觉得唐哥有点生气。
　　唐以山不容置疑道：“吃。”
　　冷华怕他生气，猛地扒了一大口米饭，吃完，他红了眼眶。
　　唐以山：……？
　　冷华非常感动，抽咽道：“我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
　　唐以山原本打算，等再过几年，就学习长大版冷华那刻薄的语气来虐待虐待这个孩子，以报被勒了脖子和被甩出去的仇，但是这会儿见他如此容易满足，如此坦诚的模样，倒是生出了几分罕见的于心不忍来。
　　于是他把自己眼前的米饭推到了他面前。
　　冷华泪眼朦胧的看向他。
　　唐以山更加罕见的心软了一下，出于真心而不是出于常识性的问：“怎么了？”
　　冷华：“你不吃吗？”
　　唐以山：“你不是喜欢吗？”
　　冷华：“我可以忍住的，你也吃。”
　　唐以山微微一笑：“我不喜欢，你就当做是在帮助我吧。”
　　冷华：“每次家里食物不够的时候，爷爷也会这么说。”
　　唐以山：……
　　他突然间有点不明白了，这么纯良可爱的小家伙，长大后怎么就那么的刻薄呢？


第10章 第 10 章
　　月光落在被雪覆盖的地面上，放眼望去，一片银白。
　　破烂的小屋前，冷华在劈柴，小脸崩的紧紧地。
　　唐以山坐在在门前的小树墩上，优雅的翘着二郎腿，一手托着腮帮子，看小孩儿劈柴。
　　十分钟之前，唐以山看天黑了，于是主动送冷华回来，冷华住的地方很窄小，很破烂，而且被子特别的薄，看的唐以山有点肝疼。这不是什么大事，唐以山去搞点钱就可以解决，困难的是，冷华的爷爷，一个吊着一口气的病秧子，看见唐以山之后，深深地觉得冷华的以后有人可以托付了，吊的一口气松了下来，驾鹤西去了。
　　对此，唐以山有点懵，而冷华则是很伤心的去劈柴了。
　　唐以山在思考，要怎么把一个伤心了会去劈柴的小孩养大成人。
　　以他二十四年的人生阅历来说，欺负小孩是很容易的，特别是这种乖乖的，很闷的小孩，但是把小孩养成大人，是很艰难的，各方面都艰难，就算是这种乖乖的，不熊的孩子。
　　看着看着，唐以山就发现这小孩的表情和自家亲妹妹有点像，都是面无表情的，就算是伤心，也是绷着一张小脸。
　　一时间，他有所顿悟。
　　只要像对待妹妹那样，对待小冷华就好了。
　　不过，对待冷华还需要教会他讨生活的手艺，以及给他吃穿，然而这些都不是难题。
　　有了思路，唐以山起身，走到冷华身边，握住他正要往下劈的手，没想到这小孩力气特别大，他不止没能阻止小孩继续往下劈的动作，还被拖的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一定是因为受伤了缘故。
　　唐以山在心中快速做了自我安慰，正正身形，看向停下动作，小脸依旧紧绷的小冷华。
　　“先去找个地方把你爷爷埋了，好让老人家入土为安。”
　　冷华垂着头不言不语，他现在脑子一片空白，虽然看惯了爷爷虚弱的吊口气的样子，但是他心里一直保持着爷爷还会活很长很长时间的念头。
　　唐以山抬起他的脸，看见他水润润的眼睛，即使周边一大片青黑，也能看的出来，这双眼睛的好看。他想，这小孩长大肯定好看。
　　想完，又想起成人版的冷华，确实很好看。
　　只是这个时候，眼神纯纯的他，更加讨人喜欢。
　　冷华忍住了眼泪瞪着唐哥。
　　唐以山稍微欣赏了一下，一嘴胡话，张嘴就来：“如果超过半天还没埋的话，你爷爷的灵魂就会变成失去记忆的孤魂野鬼，困守于此处，索取过路人的灵魂，渐渐变成恶鬼，到那时候……”
　　冷华被吸引了注意力，“到那时候？”
　　唐以山一脸冷漠：“到那时候，你爷爷会因为恶念膨胀而爆炸，永远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小冷华原本还憋着的眼泪涌出了眼眶。
　　“我不要爷爷变成孤魂野鬼……不要他消失……”
　　冷华哭着跑去屋里拿了一把铁锹出来，在门前的一颗树下挖坑。
　　唐以山颇感好奇，过去问：“为什么要在这里挖坑？”
　　冷华带说哭腔说：“爷爷最喜欢坐在这里喝茶。”
　　说是茶，其实是冬天化掉的雪，春天的露水，夏天的溪水。
　　唐以山在一旁看他边哭边挖坑，看了大约五分钟，只觉得又冷又无聊，于是使用领域把他所在的位置下方三平米的土移动了一旁去。
　　坑的旁边多了一块方方正正的长方形土块，冷华站在上面埋头苦挖。
　　冷华挖着挖着就发现了不对，吓得后退了一步，碰的一声跌倒在地。
　　唐以山过去将人扶起，问：“你要自己去把你爷爷拖出来，还是我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