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生活偶尔这样,还是一直如此?
咽下最后一口白米饭,卢箫的灰眼珠充满迷茫。
一直如此。
白冉眯起的绿眼给出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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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卢箫察觉到了另一番异样。
在安排住宿时,卢箫以为白冉会要求和自己一个房间,毕竟自己房间的那张床挺大。
但白冉不仅主动睡到了隔壁满是灰尘的客房,且毫无找上门来的意思。
睡前,卢箫担心地站在门口。
“如果冷的话,我房间的暖炉也给你。”
柏林晚间气温很低,对一条蛇来说,一个暖炉怕不够。
“不用了,谢谢。”仍没换睡衣的白冉坐在床的角落,像一座雕塑。
卢箫疑惑地歪歪头,然后离开了。
临走时,留下了一大桶刚打的饮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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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在经过客房时,卢箫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之处。她习惯于早起,一直是全家起得最早的一个。
门缝中没有热空气传出。
白冉晚上没有开暖炉。
她不知道这算不算多管闲事,但她没控制住,焦急地敲了门。
没有回应。
白冉在冷风中瑟缩的样子历历在目,卢箫的心悬到了嗓子眼。该不会冻死了吧?
于是她顾不得什么礼节,直接开了门。
床上的白冉裹在薄薄的被子里,如死了般一动不动。
卢箫一惊,冲上前去,手指率先伸到白冉的鼻孔前。幸好感受到了气息,她松了口气。
但从这条蛇的皮肤状态来看,感觉并不是很健康,像是生病了一般。要不要帮她打开暖炉呢,卢箫在犹豫。
这时,白冉窄窄的鼻翼轻轻扇动,好像闻到了什么东西。紧接着,眉毛开始颤动,呼吸逐渐趋于紊乱。被子下方渐渐凸出一块,和蛇尾的形状重合。
床上的蛇倏然睁眼。
在看到身旁的卢箫时,她的表情瞬间变成了惊恐,一把推开靠得太近的上尉。
“你干什么?”白冉轻轻喘着气,脸颊全是红色。拉起的被子也遮不住那不住起伏的胸脯。
卢箫愣了,她头一次在这条蛇的脸上见到这个表情。
“我怕你生病了,你没开暖炉。”
“我知道。”白冉飞速转过头去,声音开始怨念。“这个温度我死不了。”
卢箫皱眉:“确定吗?”她可不觉得刚才的样子像是没事。
“确定。”白冉背对着她,一动不动。“离我远点。”
一直主动肢体接触的到底是谁啊?卢箫越发疑惑。是自己做了什么,惹她不高兴了吗?
一条焦躁不安摆动着的蛇尾,悄悄从被子下方探了出来。似不耐烦的推脱,似控制不住的勾引。
卢箫立刻明白了。
心跳得很快,跳得很狂。
她立刻向后退开几步,低头道:“抱歉,打扰了。”然后飞快逃离了房间。
作者有话要说:
首先,作者君从来不写ABO;其次,作者君从来不写ABO。
第45章
哥哥、嫂子和妈妈去参安安的幼儿园运动会了。妈妈总说要给孙子一个完整幸福的童年,因此卢笙再怎么不情愿,也被生硬地拽了去。
卢箫独自向集市街走去。
花菜,黄瓜,青椒,洋葱,白笋,还有猪腿肉。要买的东西不少,都是为今晚的大餐做准备的。
她已经很久没买过菜了,以至于看到小商小贩的秤,会愣一下它们是干什么用的。
在家的最后一餐。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假期”,由预想中的两周变成了五天。
娜塔莉娅说要做顿好的,因为谁也不知道全家下次再一起吃饭是什么时候。
那天在咖啡馆聊天时,卢箫以为白冉打算在世州停留至少半个月。哪知昨天,这女人便板着脸闹起冷脾气了。
——我明天就要回赤联。
看着她隐忍得很痛苦的神色,那如大病一般的神色,卢箫当然答应。异乡终究是异乡,别人家终究是别人家,这种状态下,肯定在世州待不痛快。
白冉这几天的饭量越来越少。
而到昨天,她说胃不舒服,一整天一口饭都没吃,即便桌上摆的是她最喜欢的肝肠。今天晚上的大餐估计也不会吃,妈妈一定焦急却无可奈何。
四月,翘尾巴,焦躁,拒食。
卢箫在大脑挖掘出很久以前的生物书里的内容,更加确定了之前的推断。
如果蛇人尚留有蛇的特征,那有发情期当然正常。
卢箫将排卵期偶尔会有的欲望放大十倍设想了一下,已经开始替白冉痛苦了。她知道不该有怜悯的情绪,自己没有资格怜悯任何人,但还是很难过。
不知她回到北赤联之后,是否能找到另一条蛇解决呢?那么漂亮的一条,找谁都会很容易吧。头一次,她竟因白冉的放浪作风感到安心。
买菜之前,卢箫来到了很有名的一家美妆店。就算今天不来买菜,她也会来市中心的街区的。
她要买一件礼物。
虽然曾在那张保释单上看到过“4月14日”,但她仍不敢确定白冉的生日究竟是几月几号,因为那可能是假信息。但她更愿意相信那是真的,因为她自己的生日是8月18日。
4.14,8.18,数字上有种莫名其妙的和谐。
生日礼物,抑或是感谢礼物。因为偶然在深夜里回忆起过去两年时,来自一条蛇的善意盖住了一望无际的黑。
收到礼物总能让人心情好些吧?她能理解白冉不开心的状态,尊重这种状态,但也同时希望她能在不开心的范围内尽量开心。
然而走在琳琅满目的货架前,卢箫迷茫了。
她从来没涂过口红,对口红色系一无所知。光从高光棒和指甲油中找到口红专区,就已耗费了全部精力。
终于,一个导购出现了。
“您好,请问需要帮助吗?”
“我想买一支口红。”
“这些都是,任您挑选。”
卢箫点点头。
然而没过几秒,她人傻了。外型各异的金管黑管上,数字五花八门,02,80,749,622……为什么口红会有这么多型号?
卢箫宁愿做一套高数试卷。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问:“请问,为什么管子上有这么多不同的数字?”
导购小姐十分礼貌地微笑:“不同的颜色。”
红色能分出这么多种类吗?卢箫既震惊,又新奇,或许身为画家的司愚来了才能全部分清吧。
“那有没有看起来温柔一点的颜色?”
那日火车上的对话,滑稽中镌刻着不可磨灭的承诺。
“温柔一点儿的颜色?”导购思考片刻,从上百支口红中抽出一支,拧开。“这支颜色日常,而且很显白。”
导购微笑着,用口红在手背上划了一道,展示给她。
卢箫看着膏体,尝试将它代入白冉的嘴唇。拜立体几何学的天赋所赐,她能很轻松地具象一些场景。
很接近了,但仍不够完美。她一直是个完美主义者,在家也习惯把被子叠豆腐块的那种。
“有没有更暖一点的?最好带点橙色。”
像拉瑙的夕阳一样。
导购明白她的意思,却犯难了:“我明白,您是指去年流行的‘珊瑚色’。但是这种颜色会有点显黑,我还是更推荐刚才拿给您的这款。”
“不是我涂,是送朋友的。”卢箫耐心解释。“她是北欧高加索人种。”
显然,导购小姐的文化没到能理解“高加索人种”一词的水平。小小的眼睛顿时充满了大大的疑惑。
卢箫立刻会意,换了一种说法:“就是很白很白,鼻子很高,眼窝很深的那种。”
导购恍然大悟:“哦!那我明白了。”说罢,她熟练地从柜台深处抽出另一支。
当拧开第二支口红的盖子,卢箫看到了希望,但仍不满意。饱和度稍微有些高,温柔感欠缺。
“这支如何?”导购一脸期待。
“这支太亮了,请再拿一支暗一点的。”
完美主义者的烦恼。
之后,导购拿了四支不同的颜色,两人一同筋疲力竭。拿铁,枫叶,夕阳,珊瑚,各种事物在眼前飞舞,天底也开始旋转。
卢箫万分庆幸平时不用化妆,不然血压一定低不了。
好在最终还是找到了完美的颜色。
196号,介于多加点牛奶的拿铁和秋天的枫叶之间,介于拉瑙的夕阳和海底的珊瑚之间。
这个颜色在手背上一划,充满温柔的诱惑呼之欲出。
虽然不确定别人看到涂着这支口红的白冉敢不敢强吻她,毕竟其本人的攻击性实在过强,但比那支过于女王范的正红色不知强到哪里去了。
思绪飞舞。
丛林的绿叶间,湿热的空气钻入耳朵。站在古老榕树前的女人嫣然一笑,嘴唇上的颜色穿越时间和空间,近在咫尺。
……
等等,为什么突然开始想象自己强吻白冉的画面?卢箫脸颊的温度骤然上升。
大概实在代入不了别人,就只能暂且代入自己,因为目前还没碰到一个敢肯定能强吻白冉的人。
“您说过您要送人吧?对于包装有要求吗?”
“按最高档来包装,”卢箫毫不犹豫,“我可以加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