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这,这,冥王饶命啊!”男人听到宣判,原本就苍白的面色霎时变得惨白。他被带到阴间,就不大记得生前做过的事了,只依稀记得好似自己的确做了许多害人的事情,可,可没想到这么严重啊!现在听说要凌迟割肉,立即害怕得两腿发软,慌忙磕头哭喊道:“小民知错了,求冥王从轻发落,小民一定,一定改过,不再为恶!求冥王开恩啊!”
“大胆!”静立两侧的十个煞面鬼差把手中长兵齐齐往地上一敲,发出噌地一声巨响,怒声喝道:“冥殿之上,岂容喧闹!”
哭叫着的鬼魂身子一抖,被吓得止了声。阎幽漠然俯视着他,凤眉轻挑,缓缓道:“你不服判?”声音冰冷,带着一股令人俯首的气势,不怒自威。说着纤指在命书显现的画面上一捻,聚起一道光束,挥手打进男人眉心,冷声:“因果终有报应,你既然造下恶因,就该自食恶果。”
前世种种,忽地全都在鬼魂脑海中回放,一幕幕那么的清晰,耳边都是凄厉的呼喊咒骂,白发苍苍的老母掩面痛哭,被自己奸污的女子嘴角流出殷红的血,父兄死前怨恨至极死不瞑目的模样在眼前慢慢放大……
“怎么会这样……我,我怎么……”他的面孔徒然变得扭曲,眼睛圆睁,颤抖着喃喃道。放在地面上的手握成拳,青筋暴突。终究,颓然垂下了头,声音飘忽而沙哑:“小民……知罪了。”
阎幽取过一旁的冥王玉印,在命书上盖下章,而后轻翻开下一页,朝着大殿下方挥了挥,沉声道:“带下去吧。”
“是。”黑衣司命闻言,回身对两鬼差点点头。鬼差会意,将那颓怔的男人带了下去。一旁的青衣判官摇摇头,在面前的书册上又落下了几笔。
接下来的几个鬼魂生前都是普通百姓,无大善大恶,功过相抵,批下命轨后,便被带往生门投胎转世去了。坐在大殿右侧的风无涯在纸页上写下一行行飘逸俊秀的字迹,不经意间抬眸,就看见了对面站着的黑衣司命。
记忆里那女人一直都是这幅样子,披着黑色斗篷,手中拿着一把黑色长镰刀,银白色面具遮住上半张脸,只露出粉嫩好看的嘴唇,还有那尖俏的下巴,香腮如雪,青丝半遮。风无涯对于她的长相好奇不已,可是一直没找到机会窥视清楚。“哼,遮得这么严实,一定是个丑女吧!”某人愤愤地想,好吧,其实……其实那人皮肤很好啦,身材也很不错……咳咳……不过性子真是差劲死了!
这位司命大人似乎除了冥王殿下外,对谁都是冷冰冰的,沉默寡言,永远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风无涯至今也只是知道她名字叫“池寒”而已,最初的时候甚至连她是男是女都不清楚,还误以为人家是个性子沉闷的男人呢。
至于后来怎么知道她是女人的……呃,有一次不小心撞见人家洗澡……当然,这是付出了沉重的代价的,以至于曾经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风无涯带着面纱都掩盖不住脸上的紫黑肿胀。
真是的,你有的老娘曾经也有,还比你的更傲人好不好!想起往事,判官大人又开始愤愤不平起来。这时,那头的人好似感觉到了她怨念的视线般,忽地侧目,琥珀色的眸子里泛着寒光,隐隐地……还带有杀气。风无涯背上一凉,连忙低下头在书册上“认真”写字,不敢再看她。
大殿上又带上来一个鬼魂。而这个妇人模样的鬼魂,显然和一般的鬼魂不同。她是死了很久的宿鬼,并且残留有很深的执念,没有忘却前世,不肯放下尘缘。
只见她披散着头发,苍白的面容上竟缠有戾气。这是鬼魂在阳间游荡过久积聚的怨气幻化而成的,已有了异化的征兆,若不是今日黑白无常终于将她逮到,恐怕要生出许多事端来。只见那妇人森森地看了眼周围,就凄厉地哭喊道:“孩子……孩子!我的孩子啊……我找不到他,我找不到他啊!找不到啊……孩子!我的孩子啊……”
飘忽的声调回荡开来,格外渗人,连一旁的判官大人都忍不住吸了口凉气。押她过来的冥兵见状立即喝道:“见了王上还不跪下!”
俯视着这一切的阎幽眸中闪过异色,皱了皱眉,扬起衣袂将一紫色的咒印打在妇人门面上。那妇人面上覆盖的戾气立即消散开去,而她也好似忽然恢复清明了般,不再哭叫,连忙屈膝跪下,脸上露出惊恐而迷茫的神色。
“堂下何人?”冥王殿下这才开口问她,语气淡然而不失威严。
“民妇……民妇张梅。”妇人颤声答道。
一旁的风无涯从虚空中抽出另一本命书递过来,脸上难得地严肃:“王上,她有些特殊,是前年就死了的,记录在这里面。”阎幽接过风无涯递过来的命书,翻开细细看去。见着上头写的是:妇人张氏,家住丰县一偏远的小山村里,早寡,只得一子,名为张武,母子二人相依为命,而后其子失踪,张氏于平惠年二月初八申时三刻卒……
看完后,阎幽神色微凝,心下已经了然,但还是开口问了那个妇人:“你可是有未放下的心愿?”
那妇人听了,抬起头来怯怯地看向座上的冥王殿下,情绪慢慢变得有些激动,“我……民妇一直以来都想要找回儿子,他,他还那么小,才五岁就不见了,我找了好几好久,到处都找不着……”说着她开始有些哽咽起来,“这些年来我都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我好想我的孩子啊……”
“五岁便不见了么……”阎幽低声沉吟道,看了眼手中的命书,对一旁的判官道:“无涯,这可是你记录入册的?”
“是林主簿记录的,不过我也曾到阳间实地考证过了,确有此事。”风无涯点点头,继续说道:“张武阳寿未尽,但在五岁时命轨已断,魂魄一直失踪不明,这也是我失职疏忽了,没有及时追查,而张氏是前年死的,魂魄遁逃,没有被鬼差带走,今早才被索了魂带回阴间。”
“找不到魂魄?竟有此事……无涯,确实是你失职了,这件事情必须严查。”阎幽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渐渐凌厉起来,“将功补过,就劳烦你去阳间一趟了。”
“臣领命。”判官大人打了个寒颤,知道此事非同小可,连忙应声退下。冥王殿下揉了揉眉心,又对另一侧沉默不语的黑衣司命说道:“池寒,张氏妇人逃匿鬼差的捉捕,已经犯下冥法,就先关押在考弊司,容后再处理。”
“是,王上。”池寒不多说什么,转身就带人离开。鬼魂执念未除,尤其还是宿鬼,往往容易生出异变沾染魔气,就算喝了孟婆汤,强行转入轮回也会扰乱命轨,按冥界惯例,通常会将其留在冥界,直到断了念想,才能重新批命入册,转世为人。而张氏儿子的事情,极可能是人为的,若是这样,不及时处理就会留下莫大隐患。这点,身为司命的池寒再清楚不过。
人都走完后,这一日的事情就算告一段落了。偌大的冥王殿阴冷幽寂,火光闪烁。阎幽似是疲惫地往后靠了靠,紫眸里倒映的流光忽明忽暗,她素手托腮,对着远处,红色地毯延伸所触及的那扇大门,兀自愣神。
良久,才听得大殿里回响起一句低低地呢喃。
“都执念这么深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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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的某一天,司命府后花园:
风无涯:命命啊,你在哪里,快出来我找你有事……呃,为什么温泉里有个女人!那小子居然在自个府里藏女人!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啧啧,身材还不错么……哎呀,怎么洗澡还戴着面具,真是岂有此理!咦?不对,怎么这面具有些眼熟……哇啊!!
池寒:你现在不自刎,更、待、何、时!(惨叫声响起。风无涯:人家一直以为你是男人嘛……呜呜,不要打脸啊啊啊啊……)
第二天:
冥王殿下:无涯,你的粉红色面纱,好娘……
☆、第5章 五蛊殇(上)
天色渐渐变得昏黄,烟雾弥漫四周,泛着丝丝寒意。
从奈何桥边回来的孟晚烟背起一个竹篓,打开小院后门,准备去到远处的那片山坞中采摘途迷花。途迷花和其他制作孟婆汤的材料不一样,采摘之后最多只能保存两日,便会腐烂枯竭。所以,她每隔一天就要到因南山去一趟。
途迷花作为熬制孟婆汤不可缺少的一味药,对其的要求也极为严格,一定是要在亥时天刚完全暗下,花蕾初开时采摘的才行,若迟了那么些时刻,等到花朵全然绽开,其功效就会大大折扣。
而这一天,与往常一般规律而平淡。白衣女子在同样的时间,背上了那只带着药香竹篓。可是等她推开木门时,脸上却浮现出了猝不及防的诧异。
一袭威严华丽的黑色凤袍映入眼帘,纤秀高挑的人回过身,紫水晶般的双眸波痕浅浅,慑人心魄,姿容清洒绝丽,在晕黄的光线里显得俊美无双。只不过,惊诧过后的孟晚烟丝毫没有被眼前的美色所惑,冷然带上门,然后淡漠地看着她,微微皱眉,在心里猜测着这人又要弄什么花样。
被这冰冷中带着不耐和厌烦的视线戳在身上,冥王殿下倒也不甚在意,广袖轻扬,负手而立,俯身靠近伊人,悠然道:“你要去因南山?本王同你一起去。”她比孟晚烟要高出很多,这种姿势使得孟晚烟被拢在她投下的阴影里,无形中产生一种压迫,又带着些霸道的暧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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